狂躁症,一種比較典型且常見的精神疾病。
患病者的情緒很容易進入一個不可改變的死胡同,聯想能力發達,情緒化的跡象很明顯。他們的心理狀況往往波動得很厲害,你說一句無心的話落到他們耳中,其內心就會掀起一場天翻地覆的巨浪,最後的結果往往是演變為不可遏制的憤怒。狂躁症患者易怒,易被挑釁,爆發情感時旁若無人、歇斯底里,像炸藥桶那樣一點就着,可想而知,他們都很容易走極端。更要命的是……患者對性慾的需求會隨着意識的狂亂而增加,極容易出現性早熟的現象。結合虎妞剛剛對自己的描述,基本上吻合了一大半。
而青少年的性早熟,基本就意味着墮落和放縱的開始。
隔着大半個操場,大多數踢球的男生都停下了腳下的動作,往尹族這邊張望。在這麼多人當中,他清晰地看見張虎祥朝他聳了聳肩,投向他的眼光里充滿了無奈,好像是在說「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一般來說,狂躁症的起因分為內因與外因。內因是她自己的身體結構,而外因,自然就是足以時刻刺激她的外部環境。她究竟面對着怎樣艱難困苦的抉擇,才會被折磨出這等讓人側目相看,不禁鄙夷連連的病痛?
尹族搖搖頭,長嘆一聲,站起來,再次向操場的西南角走去。
應歡乖乖地坐在原地等他,眼睛裏滿是好奇與八卦的光芒——或許這是女孩子的通性吧,當虎妞扯起嗓門開始吼的那一刻,這邊的應歡立馬就不困了,耳朵豎的比兔子還高,幾乎是屏住呼吸在聽兩人的對話。然而……畢竟隔着四百米的距離,她也就只聽到了「賓館」、「開房」幾個少兒不宜的詞彙,這會兒正等着尹族來給她將後續呢。
聽完整個對話過程後,應歡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她學着尹族的樣子,抱起手臂,重重地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所以……你之所以不把她的身份指認出來,就是因為這個嗎?」尹族搓了搓手,問道,「她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就算加入組織,對她來說也未必是件好事。搞不好……隱患會在壓力的累積之下突然崩潰,這就很危險了。」
「哪有?我才不是這麼想的,不要瞎猜好不好!」應歡氣嘟嘟地撅起嘴唇,白了尹族一眼,又把語氣放得柔和了一些,但同時,尹族又能從中聽出幾分迷茫,「我是在想……這樣真的好嗎?」
「組織對超能力者勢在必得,學長對超能力者勢在必得,大家好像都要定了虎妞,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把她找出來……但是,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她本人的意見不是嗎?」
「如果她不想做探員呢?如果她本人是個未覺醒的超能力者,她自己根本對此一無所知呢?她真的能接受這一切嗎?」
「我們強逼着她成為這個世紀以來最偉大的超能力探員……這樣,真的好嗎?」
……
起風了,節着霜的落葉沙沙作響。
在這一個瞬間,尹族的眼神變了,應歡分明從中捕捉到了名為「驚訝」的情緒。應姑娘不知道他到底在驚訝什麼,是驚訝組織在這件事情上的不人道?亦或是驚訝自己對虎妞的看法?……反正,無論如何,這個瞬間之後,尹族看應歡的時候眼睛裏就多了一種很明確的情感——欣慰。好像看到兩歲半的小孩終於學會走路時的那種欣慰。
他抬起手,輕輕地揉了揉應歡的頭髮,而這一次,她不知為何也沒有抗拒。
「你們現在是高考生,還敢一天上兩節體育課……等着班主任收拾你們吧。」尹族不溫不火地回道。
「沒事啦,他的那套我都背熟了,說了兩年,詞兒都不帶變一下——」應歡放鬆地笑笑,隨即壓低了嗓子,強行模仿出孔秋的聲音,顯得滑稽又可笑,「我從五十歲開始學易,十件事情,我能算準九件。誰的手機交了,誰的手機沒有交,我擲兩枚銅錢就算的清清楚楚!」
「你說他有五十歲嗎?」
「怎麼可能?!孔老師看上去才二十出頭點兒,三十歲都不到,那只是他氣急了時候的誇張說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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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五十歲開始學易,十件事情,我能算準九件。誰的手機交了,誰的手機沒有交,我擲兩枚銅錢就算的清清楚楚!」孔秋板着臉站在講台上,望着剛從體育課上回來,滿身大汗的學生們,臉色被氣的鐵青,「到底是誰沒交手機我今天就不說了,我給你們面子!」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講台,發出「砰!」的一聲,「原以為你們都是大孩子了,都知道自覺,即便再搞不清楚狀況,倒計時板總在吧?你們看看,還有幾天?還有幾天了?你們是要高考的人啊!」
說到這兒,尹族也是分神看了一眼掛在黑板右上角的倒計時牌,上面那個大大的數字六十三顯得有些刺眼。
「除去雙休日、節假日,你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現在這個點兒,還在為多上一節體育課而歡呼雀躍嗎?」孔秋長長地嘆了口氣,不禁暗自感嘆現在的班主任真是不好當,還得給學生們當爹當媽地操勞,「我們班的有些同學啊——很聰明,就是這個聰明沒有用對地方。最後六十多天,熬一熬,很快就過去了,不要熬夜講話,不要談戀愛,不要玩手機!你們別以為從現在開始努力來不及了,我告訴你,肯定來得及的——」他一揮手,斬釘截鐵地說道,「把該看的看了,把該背的背了,把該做的題目做了,你們的成績往上提個五十分都不在話下!」
「等你們進了大學,想怎麼談戀愛怎麼談戀愛,想怎麼玩手機怎麼玩手機,倒立着玩都沒人管你!現在談戀愛?嗯?高中有什麼好談的,一個個都蓬頭垢面,跟山賊似的……」
尹族發現,聽到這句話時,不少學生都莫名地鬆了口氣,把坐姿調整得稍微放鬆了一些——到底是相處了兩年的師生,這些孩子對孔秋的性格還是有大致了解的。每次他訓人,不管以什麼事情作為開場,最後都會是這句話收尾,說明這一遭訓話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最後,還有一件事要和同學們說。」孔秋稍作猶豫,似乎是在斟酌着自己的語氣用詞,停頓了一小會兒,接着說道,「你們原來的物理老師由於一些緣故,轉到別的年級去了,考慮到你們的第二次物理高考時限將至,學校安排了一位學歷很高的新人老師來帶你們……她的年齡和大家都差不多,可以算是哥哥姐姐輩,希望同學們也不要對新老師有什麼牴觸情緒。有什麼問題的,也可以主動去提問,不要憋着,你現在不問,再見到這道題目就是在高考考場上了。」
「我去叫她來給你們做個自我介紹,班長,管一下紀律。」
孔秋匆匆離去,班裏一片死寂。
大家臉上都掛着一幅「終於還是發生了」的表情,面面相覷,卻找不到合適的辭藻來準確表達內心的感受人人都知道,什麼「人事調動」就是個可笑的幌子,那個老教師本來就對十班的學生們頗多微詞。他在大考將至的時候撂挑子不干,估計也說明了他對這群皮孩子的觀點——你們也別學了,就這態度,再學也考不出什麼好分數。
這些孔秋都知道,但他不能說。
「要死啊……」張虎祥沮喪地趴在課桌上,臉上裹滿了吸汗的紙巾,看着跟個殭屍似的,「現在突然換老師,臨戰生變,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要我說,你把自己裹得跟個粽子似的,更不是啥好兆頭。」身後的沈夢啟在第一次物理考試里得了八十來分,自然是有恃無恐,也不在乎他換不換老師,還有心情在這兒開開玩笑。
「尹族,你物理第一次考了多少?」張虎祥沒有理他的後桌,而是轉過臉,把沾滿了餐巾紙的那面對着尹族。
「嗯……我想想。」這個從來都沒有高考過的人想了又想,最終還是編了個比較折中的分數,「大概……七十多分吧,我也記不太得了。」
「只有七十多分嗎?」聽到這個分數,沈夢啟反倒覺得有些不正常,「我聽說,杭州的高中都很厲害的,基本上去考的都是九十來分,要是低於八十五的那都屬於無可救藥的差生啊。」
「這個嘛……就是因為在那兒混不下去了,我才轉校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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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到近地傳來,不少男同學的眼睛瞬間就開始發光了,方才的低迷氣氛更是一掃而空,好像從未存在過。
阿九穿着一身教師的制服,款款邁進了十班老舊的大門。她這次沒有再把頭髮紮成馬尾辮,而是將它們綰起,盤在腦後,弄成了一個類似古代花魁的髮型,好像瞬間成熟了不少,雖然她本來就很成熟……前文中也交代過,這個姑娘不僅顏值極高,面容姣好,冰肌玉骨,還自帶着一種冰山美人的獨特氣質,她這麼風情萬種、裊裊娜娜地走進來,讓一群身心發育剛處在青春期的半大孩子怎麼忍得住?
幾乎所有男生都看呆了,或許他們是不敢相信,世上竟然真的會有這種冰清玉潔、不染風塵的美人。
應歡嚇得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她拼命忍耐,才克制住了衝到後排去質問尹族的衝動。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大家好,我姓尹,名九,從今天起,將由我來接任這個班的物理老師一職。」她的聲音就和她給人的印象差不多,有點兒像冰雪消融後流下的小溪,雖然悅耳動聽,卻潛藏着一股來自寒冬的冷意,讓人不敢輕慢,「有什麼問題,或者說,學習、生活上有困難的話,都可以來問我。我的辦公室就在教室旁邊,隨時歡迎各位來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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