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潛入之於暗淵(十六)
不消一刻鐘,其他去休息的人也不約而同地趕回控制室了。白熊人少年伊萊恩到達的時候還面帶羞恥地躲在康士坦丁背後。
"快要上岸了,都坐好,別作聲。"崔斯坦收起了笑容,坐回他的船長席上指揮着。
冰晶號預計會在羅曼尼族領地東南方的海港圖爾恰登陸。時間正好是傍晚,藉助幽暗的暮色上岸雖是個好的選擇,卻難免會遭受敵人的伏擊,登陸的過程恐怕會十分兇險。
"再確認一次,"伊文壓低聲音問,"你確定敵人都以為我們死了嗎?"
"嗯,天知道。"崔斯坦搖着頭。
黑海的海底又陰暗又隱蔽,冰晶號借着它的掩護一路航行過來,沒有遭到任何襲擊。一旦上岸,情況就完全不同了:眾人行走在羅曼尼的荒野里,如同一具具活靶子,隨時會被狐人們偷襲。他們的安全完全建立在[不被敵人發覺]的基礎上,而這個基礎......從一開始就不怎麼可靠。
船從海底無聲地上浮,一直保持勉強不碰到海底的狀態,緩慢地靠岸了。
"把光學迷彩開到最大。大家上岸吧。"崔斯坦指揮道。
[冰晶號]的外殼本來就擁有偏折光的能力,從外界看起來幾乎是透明的。在一層額外的結界保護下,它的透明效果被再度加強了。船穩妥地停在海岸的礁石間,把自己完美地隱匿在黑色的海礁叢中,與環境幾乎融為一體。
"好,周圍沒有異常,出發吧。"伊文一邊警戒着一邊揮手指示道。
崔斯坦首先跳出艙門,輕巧地落在面前一塊平坦的大礁石上。
伊文緊接着跳了下來,他計算好了潮水拍打海岸的節奏,讓落地的衝擊聲被潮水掩蓋了。
全身金屬光澤,非常顯眼的龍人魔像博爾斯,用一件黑色的斗篷掩蓋全身。他抱起白熊人少年伊萊恩跳下船,降落得(意外地)安靜無聲。
默林法師使了個輕落術,輕巧地飄了下去。他把魔術控制得巧妙之極,魔術使用時發出的過剩光被抑制得幾乎看不見。
雅格洛維和帕西瓦也跳了下來,二人的動作雖算不上十分輕巧,但也沒有弄出多大的聲響。
蓮音帶着康士坦丁,也用輕落術下來了。她對魔術的控制毫不遜色於默林法師,魔術的過剩光只顯現過一瞬間,而且暗淡得幾乎看不出來。
貝迪維爾(艾爾伯特)也試圖輕巧地落下。他的內在是艾爾伯特的意識,這隻大貓仍舊用他貓科動物的一套方式落地,四肢同時着地,把衝擊都分散開來。
"嗯?"伊文悶哼一聲,貝迪維爾的動作看起來和平常不太一樣?
最後剩下的是兔人萊德。他正準備跳下船的時候,突然來了一股強風。跳了一半的兔子被強風整個掀翻,難看地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噓!小聲點!"伊文低聲催促道。
"抱,抱歉......"萊德忍痛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污。
"剛剛換好的衣服馬上又髒了,真拿你沒有辦法。"崔斯坦冷笑着說,"回去以後哥哥再給你洗個澡,嘿嘿。"
"不用了謝謝!"兔子滿臉慍怒。
"現在,"伊文轉而問白熊人伊萊恩:"你能感覺到什麼嗎?目的地在哪個方向?"
"嗚......"白熊人少年捂着前額,聚精會神地感應着。從進入羅曼尼的領地開始,他就有一種非常討厭的感覺。現在,他試圖從那些的討厭感覺里找到最討厭的一種。
充滿了惡意,如同泥沼般粘稠,帶着腐爛的氣息,低語着憎恨與怨憤。
絕對不會錯的。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在此地。
"在.......在那個方向。"伊萊恩伸出手指。他的本能讓他想要馬上從那個的反方向遠遠逃開,但他的手指仿佛被磁力吸住,不偏不倚地指示着那個[黑暗的所在地]。
"西北嗎?"雖然早就預料到事情可能會變成這樣,但伊文還是不樂意看見這個。
不管伊萊恩指示出來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它都在羅曼尼領地的內陸。這意味着,這次的探險可能需要跨越數百公里的陸地,這段路沒有幾天幾夜是走不完的,其中的兇險可想而知。
"果然變成這樣了嗎?"崔斯坦也預料到這一切,馬上嘆了口氣:"走地面可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情。還是依靠我的小夥伴吧。"
魚人王子瞬即召喚出他的使魔,一隻冰鼴鼠。
"動手吧。"崔斯坦一聲令下,冰鼴鼠早已鑽進地里,瞬間挖出一條地洞。
"鼴鼠?"貝迪維爾(艾爾伯特)走到崔斯坦身旁低聲問,"要走的路似乎很長,你那隻小小的鼴鼠能夠吃得消嗎?"
"它能在鑽石硬度的永恆冰牆裏挖上三天三夜也不喊累。"崔斯坦不耐煩地解釋道,"這點泥土根本不算什麼。"
魚人王子轉頭向人魚船員們吩咐道:"你們留下來看守[冰晶號],有動靜的話就躲進深海里。安靜地等待直到我們回來,知道嗎?"
"是的,王子殿下。"人魚們恭敬地行禮道。
崔斯坦沒有等人魚們說完,自己已經先一步跳進了地道。
"你們還等什麼?快跟上。"崔斯坦催促道。
看着眾人跳進了地洞,萊德下意識地摸了一下手中的[時空魔戒],跟着跳了進去。
啪啦!落地時有什麼斷了。那是兔子腳後跟的跟腱。
從船上跳下的時候摔了一跤,本來就隱隱作痛的左腳,現在因為再次的強衝擊而扭傷了。
"嗚嗚。"兔子發出低沉的嘟噥聲。
"怎麼了?"眾人驚訝地回頭看着萊德。
"扭到腳了。"兔子試圖站起來,卻因為劇痛而眼淚水直冒。
"才剛出發就有了傷者。多麼不吉利。"伊文悶哼。
"我來看看。"默林走過去查看萊德的傷:"這挺嚴重的。筋腱都扭斷了。你們兔人的身體怎麼如此弱不禁風......"
本來並不應該如此。萊德心想。這其實是之前隨[銀影號]穿越[偉大風暴]時弄到的舊傷之一。治好以後才過了幾天而已,沒想到這樣陰差陽錯地復發了。
"別說了,快幫我接上。"
"一個小手術而已,別擔心。只是比較耗時。"默林轉而對眾人說,"你們先走吧,我把兔子治好了,隨後就趕上。"
"這可不行。"伊文皺着眉。隊伍缺了萊德還沒有太大的關係,但大法師默林絕對不能缺。
隊伍里只有默林和蓮音這兩人能夠使用傳送術,緊急情況下就全靠他們逃脫了。少一個人,就等於是多一分危險。
"這樣可以嗎?"崔斯坦早已手一揚,收集空氣中的水氣製造出一大塊冰。他繼續對冰塊進行塑形,最終做出一隻夠坐四個人的大雪橇。
"原來如此,這樣我就能安心做手術了。"默林抱起兔子走上雪橇,"但是------"
"知道了,要讓隧道儘量平坦,對不?"崔斯坦搶着答道,"那不是問題。"
本來就是冰鼴鼠挖出來的地道,再用冰系魔術填補一下地面上的小坑小洞,要做出平坦的路根本不是問題。
雖然十分麻煩。
"......你們沒有必要這樣做。把我丟下吧。"萊德低聲道,語氣中不免充滿了愧疚。
"我們從不把同伴丟下。"伊文說,"出發吧。"
就這樣,由冰鼴鼠挖地洞開路,由崔斯坦用魔術把路填平滑,再由龍人魔像博爾斯拉着雪橇,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西北方向前進着。
萊德坐在雪橇上看着這一切,臉色卻十分難看。
(你們為什麼能把這一切都當作是理所當然的事?)
(能給點反應嗎?鄙視我,責罵我,怨恨我,好嗎?)
(為什麼不?)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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