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鳳使 第一百零六章

    「怕不怕你們看看延祺就知道了。」五姑娘笑道。

    沙延祺緊緊地抱着小雲的胳膊，兩眼發直，似乎即將驚叫呼救。

    「小姐，你平時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怎麼這會比我還膽小啊？」小雲說道。

    「我就是怕嘛。」沙延祺說道。

    「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棟子的消息，你們肯定不止一次地出去找過吧？」陸言之問道。

    「我們一直在不斷地托人打聽，可是天下這麼大，想找一個人那不是比大海撈針還難嗎？」

    「可能早就死了。」沙聚成說道。

    「就算不死，找到又能怎樣呢？又有什麼用呢？」陸勇說道。

    「就是，這種壞了良心的人，遲早有老天收拾他！」五姑娘說道。

    「可憐了家中的老父老母！」顏如說道。

    「他們家欠的賬都還上了嗎？」王谷問道。

    「那麼大的窟窿，他們老兩口就算是拆骨賣肉也不可能還上啊。不過他們老兩口也算盡力了，仨瓜倆棗的，能拿出來的也都拿出來了。」

    「他們倆這二十多年過得肯定很苦。」顏如說道。

    「咱說句難聽的話，那還真是豬狗不如！唉——」

    「我看他們的兒子還不如白眼狼呢。」沙延祺說道。

    「他才真是吃人不吐骨頭呢，並且吃的還是自己的親爹親娘！」沙聚成說道。

    「要真是還不上那也沒辦法，他們都可憐成這樣了，誰還忍心苦苦相逼呢？」陸勇說道。

    「是啊。看他們家根本沒能力還上，大夥也就不再追究了。」

    「棟子爹癱了以後，是誰在照顧他們？」陸言之問道。

    「還能有誰，當然就是我們村這些人嘍。棟子爹癱了，棟子娘又干不動活，他家的親戚要麼乾脆搬走了，要麼就是直接斷絕了來往。都是一個村子的鄰居，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人家餓死吧？我把大夥召集了過來，商量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各家各戶輪着來，每天去給他們送飯，別的事能幫的也都幫一把。他們家用的東西也都是大夥給的，有的是大夥湊錢給買的。」

    「你們村裏的人也真是做到仁至義盡了。」王谷說道。

    「不然又能怎麼樣呢？」村長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棟子爹是怎麼癱的？」五姑娘問道。

    「幹活的時候不小心從高處摔了下來，能留條命就不錯了。」

    「還不如死了呢，免得受罪。」五姑娘說道。

    「咱們是這樣想，但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啊。」

    「棟子娘能照顧家裏嗎，能照顧棟子爹嗎？」顏如問道。

    「你看她自己都穿得提溜搭掛的，還怎麼照顧人吶，精神還不正常？」

    「說的也是。照顧癱瘓的人可不輕鬆，端屎端尿的……」顏如說道。

    「還可不好受呢。」五姑娘說道。

    「你們是沒去他家看，屋裏比茅房還難聞呢，大夥去送飯的時候也都是捏着鼻子進去，放那之後趕緊出來。棟子他爹剛癱瘓的時候還有好心的鄰居幫着收拾收拾，清理清理，可時間一長，誰還幹得下去？久病床前還無孝子呢，何況是鄰居？」

    「這也是人之常情。」陸言之說道。

    「棟子他爹肯定很痛苦。」沙延祺說道。

    「我看是生不如死。」五姑娘說道。

    「都說生兒防老，他們這老兩口反倒是生兒害老，還不如沒生呢？」王谷說道。

    「這事誰又能預料呢？」陸勇說道。

    「我們也想盡點心力，出錢肯定是少不了的，不知道還能不能幫他們做點別的？」沙聚成說道。

    「出錢的事交給我好了。」五姑娘說道。

    「這可沒人跟你搶。」陸勇笑道。

    「我替他們老兩口謝謝你們了，還是好人多！至於說別的，我這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再說吧。你們先在此稍坐，我去看看飯菜準備得怎麼樣了，一會咱們邊吃邊聊。」

    當晚陸言之他們便在村長家住下。第二日，吃了早飯，在村長的陪同下，他們前往棟子家。在村子的北頭，有兩間土屋，離得老遠都能聞着臭氣，這裏便是棟子家了。

    「我一個人進去看看就好了，你們在這等我。」陸言之說道。

    「我也去。」顏如說道。

    「顏如要是去的話我也去。」沙延祺說道。

    「這次我就不奉陪了。」五姑娘說道。

    「我也不奉陪。」沙聚成說道。

    「他們就不要去了，言之，我陪你進去。」陸勇說道。

    「不用了，我是去看望人，又不是去打架。」陸言之笑道。

    「他們都可以不去，但是我不得不去。」王谷說道。

    「公子，我替你去吧？」王田說道。

    「對啊，我們去沒事。」李修說道。

    「你們沒聽言之說嗎，這不是打架，你們替不了我。」王谷說道。

    「那好吧。你們其它人在此等候片刻，我跟王公子進去。」陸言之說道。

    陸言之跟王谷忍住了難聞的味道，靠近了土屋，推門進去了。進去之後，臭味更加刺鼻，令人作嘔，屋子裏凌亂地放着些許破爛的東西，如同老鼠的洞穴一般；西北角放着一張床，上面躺着一個人；床頭處有一個比床略高的小柜子，柜子上擺着一個豁口的大碗，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刷過了；大碗的旁邊有一雙發黑的筷子，不知道用過多少年了，一支長，一支短……棟子的父親聽見有人進來了，挺着身子，吃力地昂頭觀望。只見他枯瘦如柴，面無血色，鬍鬚凌亂，頭髮稀稀疏疏的，牙也掉得差不多了，呼哧呼哧地出着長氣，像是要說話……

    「誰……誰……」棟子爹艱難地說着。

    「我們是過客，聽說了你們家的情況，特來看望。」陸言之說道。

    「謝……謝……謝……走……難聞！」

    「言之，咱們走吧，還是別讓他再說話了。」王谷實在是於心不忍。

    「那好吧。」陸言之說道。

    「找……找……」

    「幫你拿什麼東西嗎？」王谷問道。

    「找……找……棟子。」

    「你想讓我們幫你找棟子？」陸言之問道。

    「嗯。求求……你……們……」

    「好，我們一定想盡辦法幫你尋找。」陸言之說道。

    「謝……」

    「您歇着吧，我們告辭了，找人的事我們記下了。」陸言之說道。

    「出了門，我感覺好像是剛從苦海中脫離了出來。」王谷說道。

    「我也有同感。」陸言之說道。

    「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陸勇問道，「一切都好是吧？」

    「沒想到你們倆還能活着出來呢？」沙聚成笑道。

    「真是太可憐了，說話都困難……」王谷說道。

    「棟子爹托我們幫他尋找棟子。」陸言之說道。

    「他們老兩口見到了誰都這麼說，你們不必放在心上。」村長說道。

    「我剛才已經答應了，受人之託，自當忠人之事。」陸言之說道。

    「要是我我也會答應的。」沙延祺說道。

    「他們老兩口要是臨死前連兒子的面都見不上，那就更加悲慘了。」顏如說道。

    「咱們以後在路上幫忙打聽打聽就是了。」五姑娘說道。

    「這個好辦。」陸勇說道。

    「我是想先把棟子給找出來再走。」陸言之說道。

    「怎麼找？」五姑娘問道。

    「這個咱們稍後再說，」陸言之說道，「村長，我們能否多借住一天？」

    「這是我們村的榮幸，歡迎之至。」村長說道。

    這時候，王婆婆回來了。

    「村長，這些人是棟子派來的嗎？」王婆婆問道。

    「人家是路過的，都是大好人，是來看望你們的。」村長說道。

    「咱們昨晚上還見過呢。」沙延祺說道。

    「哦，我想起來了，你們說你們先來的，棟子隨後就到是吧？」王婆婆的思維還是有些混亂。

    「是的，王婆婆。棟子派我們先來，他很快就會到了。」陸言之說道。

    「我就知道棟子有出息了。」王婆婆一下子開心起來了，像是突然間整個世界都被照亮了一樣。

    「對對，有出息了，你呀，就別再替他擔心了。」村長說道。

    「他都有出息了，怎麼還不回來呢？」王婆婆的臉一下子又陰沉了下來。

    「有出息的人不都很忙嗎？」陸勇說道。

    「對，出息越大忙得越厲害，棟子說等閒下來就過來接你們。」顏如說道。

    「那他什麼時候閒下來？」王婆婆問道。

    「等見了他我們幫你問問。」沙聚成說道。

    「那太好了，你們跟他說，出息也不能太大了，總那麼忙怎麼能行？」王婆婆說道。

    「放心吧，我們一定轉告。」王谷說道。

    「他還說他不讓你天天去等他，叫你多保重身體。」陸言之說道。

    「那怎麼能行呢？他會摸迷路的。」王婆婆說道。

    「他說他在這裏住了那麼多年，不會迷路的。」沙延祺說道。

    「對了，他還說你要是不聽話他可能就不想回來了。」五姑娘說道。

    「那我聽話，不去了……你們可得告訴他，我聽話了，叫他趕緊回來。」

    「好。我們這麼多人都記住了，肯定不會忘的，您老就放心吧。」顏如說道。

    「這就好，這就好……上家裏坐吧，都別站在這了。村長，你趕緊招呼他們啊！」

    「不了，我們這不是還得去幫你辦事，幫你去通知棟子嗎？」陸勇說道。

    「好吧好吧，你們快去！村長，你也得幫忙！」王婆婆急切地說道。

    「好好，我肯定會幫的！」村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