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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璟時假裝不情願了會兒,才跟着游蓁往後院走去。
羅敘妍忙到寅時,方才歇下,但天一亮,她又起來了,王管事也早早的來到客棧,眾人做了最後的清點,便準備啟程了。
許瑤瑤趕來鋪子,送女兒出門,少不得叮囑一番,等話說完了,還要再看看她馬車上的東西是否齊全。
「……阿八怎麼會在這兒?」她看到馬車邊,正踢着自個兒腳尖玩的崔璟時,不解的問道。
羅敘妍淡定的說道:「我要帶他一起去荊州。」
「阿妍。」許瑤瑤道:「你去荊州不是去玩兒的。」
「娘,我很清楚。」羅敘妍帶着一絲微笑,說道:「阿八想起一些事情,他從前好像在荊州生活過,所以我把他一塊兒帶去,說不動能找到他的家人呢?」
許瑤瑤瞭然的點頭,「也好,總待在我們家裏也不是個辦法。」
羅敘妍恰娘親的手,安慰道:「到了荊州,會有人帶着阿八去找尋家人,不會耽誤正事的。」
「嗯,好。」許瑤瑤拍了拍女兒的手,帶着幾分感慨看着女兒,「時辰差不多了,你該出發了,路上小心。」
「我會的。」羅敘妍點點頭,招呼眾人準備出發。
崔璟時被錢大武拉着,坐上一輛小馬車,他假裝好奇的趴在窗口上,望着熱熱鬧鬧的車馬隊伍,他看着羅敘妍昂首挺胸的走過人群,帶所有人都準備妥當之後,跳上車轅,喊了一句「出發」。
她向自己的爹娘揮揮手,然後鑽進馬車裏。
許瑤瑤看着漸行漸遠的車隊,忍不住從袖中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羅邦皓安慰道:「阿妍之前不也去過其它州縣嗎?只不過這次於我們棺材鋪來說,更重要一些,但我們身為她的爹娘,應該是信任她可以做好的。」
「是呢。」許瑤瑤笑着點頭,但眼中仍有淚光閃爍。
羅邦皓攬住妻子的肩膀,溫柔的看着她,然後目光轉向遠處的馬車。
儘管安慰過許瑤瑤不需要擔心,但是他的心中也有着憂慮,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表露出來,讓本就雜事纏身的妻子再增添煩惱了。
「我們就安安心心的等待着阿妍回來吧。」最後,他柔聲說道。
幾天後,羅敘妍一行人來到荊州,車輪子還沒在衙門口停穩,就傳出消息——荊州刺史曾堯,剛剛咽氣了。
王管事臉色一白,吩咐手下人安排棺材鋪的人,然後帶着羅敘妍飛奔向後堂。
院子裏,下人們嚎啕大哭,而屋內,刺史的妻妾兒女們和貼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圍在床前,痛哭不止,其中一個容貌嬌麗的年輕妾室拼命地晃動着曾刺史的胳膊,大叫着「老爺,您醒醒啊,您怎麼能丟下馨兒呢」。
曾夫人傷心的擦着眼淚,正想和恩愛多年的夫君再說說幾句話,表達哀傷之情,誰料被激動的小妾往旁邊一撞,腦袋差點磕在杌子上。
她的臉色當即變了,礙於現在的狀況,面色嚴肅的沉聲命令道:「馨姨娘傷心過度,怕會失了分寸,你們還不快把她扶下去歇歇?」
婆子剛忙抹了一把臉,然後拽裝姨娘的胳膊,另有一人聰明的捂住她的嘴巴,硬是把人拖了出去。
其他妾室見狀,不敢在夫人面前失了分寸,規規矩矩的跪在床榻兩邊,低聲哭泣。
曾夫人帶着自己的親生兒女趴在床沿,一邊抽泣,一邊低聲說着話,「老爺,我們的孩子年紀還小,您怎麼忍心撒手拋下我們而去呢?老爺,您醒一醒啊,求求你,別離開我們,您前些天不是還說,等中秋了,要親手做月餅給我們吃的嗎……」
她手指緊緊地攥成拳頭,蒼白的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見,足以看出她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在眾人面前失控,丟了身為刺史夫人的臉面。
「還有……您說好的,要親自教宇兒騎馬射箭,明年親自送玥兒出嫁的,怎麼能不守諾言呢……」
屋子裏瀰漫着哀傷的氣氛,所有人聽着曾夫人的話,無不眼眶發紅,壓抑着哭聲,但淚水更洶湧的從眼眶裏冒出來,打濕了袖子和衣襟。
唯有羅敘妍冷靜淡漠的看着這一切,從曾夫人的低訴中,她聽得出曾刺史的離世有多麼的突然,令曾家人多麼的措手不及。
她的目光沒有在悲傷的人們身上停留太久,很快轉向了靜靜的躺在榻上的男人。
他看起來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因為病痛纏身而形容枯瘦,此刻無論妻子如何哭訴,他緊閉的雙眼不曾睜開過半分,仿佛與活着的人分隔在兩個世界裏。
大約過去了快一炷香的時間,曾夫人已經哭到嗓子沙啞,趴在床沿抽泣着,說不出話來了。
王管事輕手輕腳地上前去,低聲勸慰道:「夫人,請讓老爺體體面面的走吧,該準備喪儀了。人,我都已經叫過來了。」
曾夫人緩緩的抬起頭,她的臉色同樣蒼白到脆弱,順着王管事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站在幔帳邊的小姑娘。
羅敘妍欠身行禮,說道:「曾夫人請節哀,我是許記棺材鋪的人,負責料理刺史的後事。」
曾夫人皺起眉頭,屋內其他人也都好奇又不安的打量着她。
王管事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說道:「夫人請放心,這羅姑娘年紀雖小,但做事是仔細妥當的,不然小的也不敢將她帶到您的面前來。」
曾夫人點點頭,旁邊的丫鬟趕緊上前來攙扶她,同時送上乾淨的帕子,為她擦去滿臉的淚痕。
稍微收拾了一下後,曾夫人走到羅敘妍的面前,冷眼打量着她,「老爺的喪事,你務必要事事小心謹慎,萬萬不能出了差錯。」
「曾夫人的告誡,我謹記在心了。」羅敘妍微微低頭應道。
曾夫人點點頭,旁邊有人勸她去休息休息,而且也要換喪服了。
「你們送姨娘和少爺,小姐們去換衣服吧。」曾夫人嫌那些小妾和庶子女們礙眼,吩咐道:「等到這邊都收拾妥當了,再叫她們過來,不然那麼多的人,亂糟糟的,不像話。」
現在不能再仗着老爺寵愛而任性了,剛才馨姨娘什麼樣子,剩下的幾個姨娘都看在眼裏了,而以後她們的日子能不能過得好,全都看夫人的臉色了,所以現在根本不敢違背夫人的意思,不等丫鬟婆子來請,乖乖的行禮後,退出廂房。
曾夫人由丫鬟們伺候着,去隔壁的屋子重新梳洗,換衣服。
王管事道:「羅姑娘,麻煩了。」
羅敘妍點頭,吩咐曾家的下人準備熱水和乾淨的巾子,又叫來棺材鋪的夥計,取出現下需要的物件。
家丁們為曾刺史擦拭清理過身體後,換上壽衣,最外面套上官袍,而羅敘妍拿了剪子和剃刀,為曾刺史修整鬍鬚,整理遺容,讓他看起來沒有那麼憔悴,接着,散開發髻,用熱巾子擦了擦,重新梳理。
曾刺史臥病在床數天,沒有打理過儀容,再加上疾病讓他痛苦不堪,頭髮散亂打結,考慮到這位曾刺史的身份地位,她的動作緩慢輕柔,將打結的地方小心的梳開。
一旁,家丁們給曾刺史整理好官袍後,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
「前些天,刺史還帶着衙門裏不少人去郊外打獵,精神頭那麼好的人,怎麼忽然間就病重了呢?」
「是啊,真的是太突然了……」
「你們沒聽大夫說啊?刺史的病本來就時好時壞,需要精心保養的,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復發……所以說啊,禍福旦夕,說不準的事兒……」
羅敘妍瞟了他們一眼,幾個人紛紛搖頭嘆息。
「咱們再想找曾家這麼體面的活,恐怕是難了。而且,上哪兒再找曾刺史和曾夫人這麼好的人啊?」
「是啊……唉,我還以為曾刺史能長命百歲的呢。」
「你們在說什麼呢?」王管事從外面回來,聽見家丁們在小聲嘀咕,壓低聲音呵斥道:「刺史面前,容得了你們這麼放肆?」
家丁們趕忙躬身認錯。
王管事不想驚擾刺史亡魂,揮揮手,道:「已經確定了靈堂擺在哪兒了,還不去幫忙?」
「是是是。」家丁們趕忙離開。
王管事走到羅敘妍身邊,看着曾刺史的面容,本來在病中而面色憔悴枯黃的人,此時經過羅姑娘的一雙巧手,竟面色有些紅潤,恍惚間以為刺史還活着,他不由地嘆道:「看來劉家推薦的人沒有錯。」
羅敘妍欠了欠身,沒有對他的誇獎表現出任何,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王管事安靜的站在一邊看着。
錢大武請來了畫師,擺開了東西,也安安靜靜的在旁,為曾刺史畫像。
羅敘妍垂下眼帘,梳齒插入曾刺史的髮絲間,輕輕地碰觸到了頭皮,然後慢慢地往下梳理。
忽地,梳齒似乎是碰到了什麼東西,手上的動作鈍了一下。
她拿起巾子,又擦了擦刺史的發頂,然後繼續梳理,可是梳齒往下的時候,仍有一點點異樣的阻礙。
羅敘妍心裏「咯噔」一下,冷不丁地響起杜成頭頂上的那一根銀針。
她的呼吸停滯了一下,這個手感實在是太相似了……
羅敘妍偷瞥一眼旁邊的王管事,此時屋內只有他和棺材鋪的人,而王管事現下被畫師高超的畫技吸引了注意力。
她抿了抿嘴唇,看着無聲無息的曾刺史,手指探進他的髮絲間,不多時,摸到了冰涼的發頂。
憑着感覺,她細細的摩挲着。
也許是她這幾日奔波操勞,而出現了幻覺,她只是想多了呢?
突然,屋外響起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打翻的聲音,其實這聲響不算大,但是院子裏實在是太安靜了,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手頭上的事情,可刺史剛剛過世,夫人傷心難過,誰也不敢弄出動靜來,所以都是輕手輕腳的做事,因此這一聲響就顯得特別突兀。
王管事皺起眉頭,大步走出去。
「怎麼回事?」他看着翻倒的箱子,和散落在地上的器皿,不悅的問道。
白管事上前來,不好意思的說道:「王管事,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們太心急,一時不小心,您放心,我們立刻收拾好的。」
王管事剛才對羅敘妍的印象不錯,所以這會兒見白管事這麼誠懇的同自己道歉,也有意放過他這一回,說道:「儘快收拾好,不要妨礙了喪儀。」
「我知道,我知道。」白管事連聲答應。
他看着王管事回到屋中,嘆口氣,轉頭對邊上的人說道:「你怎麼跟到這兒來了?」
崔璟時的眼角餘光看着廂房的門,怯生生的說道:「我看……你們都好忙的樣子,而我坐着……有點那什麼……」
「沒關係的,我看看,有沒有人能帶你回去。」白管事道:「等會兒,人會越來越多的,你要是和我們走散了,可就糟糕了。」
「我我我……我在牆根下面待着,等你們!」也不等白管事答應,崔璟時已經飛快地跑去牆根邊上蹲着了,而旁邊有一叢灌木,擋住了他大半身形。
白管事本想叫住他的,可刺史家中,哪裏容得了他一個棺材鋪的人在這裏大聲喧譁?別平白的給阿妍小姐增添了煩惱……
再看阿八老老實實的抱着頭,蹲在那兒,此刻活計太多,騰不出人手,白管事搖搖頭,暫且隨他去,抓緊忙完了手裏的事,不就有空帶他回去了嗎?
另一邊,王管事回到屋中,看到羅敘妍坐在床前,手上的動作停頓住了,臉色也顯得古怪。
「羅姑娘,怎麼了?」他問道。
羅敘妍在這一瞬間回過神來,答道:「刺史的頭髮有些打結,所以我需要小心解開來,不然怕驚擾了刺史。」
王管事點點頭,「羅姑娘謹慎仔細,很好。」
羅敘妍暗暗的深吸一口氣,接着迅速地梳好了曾刺史的頭髮,對王管事道:「我去叫人把靈床抬進來。」
「嗯。」王管事應道。
羅敘妍快步走出廂房,陽光一下子落在身上,她抬頭望向天空,抬手按在胸口上,可無法平復下發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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