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杜飛對雲鋒這樣瘋狂的心思,他一開始是死壓在心底,連自己都不肯面對。但剛剛與沙南通的一番言語較量,這個心思就非常明晰地浮出在他腦海里,不面對都不行。
實際上,他對她的好奇已經超越了界限,到達了喜歡的境地。
這一點,此時的杜飛,不得不在內心裏承認了。
&鋒的父親,只剩一個月的時間了,所以我們提婚期,她也回去陪她父親最後一程。」
就在杜飛起身要走時,也站了起來的沙南通緩緩說道。
杜飛倏忽間迴轉身來,不可置信地望着沙南通,他寧可他們是奉子成婚的,也不希望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遭受到這樣的人生痛苦。但,看沙南通的樣子,說的,是真的。杜飛的眼裏開始如同刺眼的陽光暗淡成了黑夜裏的星光,流淌着悲傷的意味。
他想着她此時和着父親一起,眼睜睜地看着父親生命在倒計時中的無助與傷心,也跟着心痛不已。
誰也不知道,他並不是老杜總的親侄子。
當年,他十歲,和當年的大寶一樣,呆在村子裏,跟自己的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但是一場暴雨帶來的泥石流吞沒了他們家的泥瓦房,是爺爺和奶奶護住了他,才在救援隊來臨時被救出來,但爺爺奶奶卻因此永遠離開了他,這是為何他在花家鄉村時對那些孩子們也關注得很,也為何當看見雲鋒對着孤兒般的大寶和生病中的小蒜頭那發自內心的憐愛便觸動了他的心,令他一張冰山臉下的一顆心卻百轉千回地生出繞指的柔軟了。也許,在那一天裏,他便喜歡上了她。
後來,是老杜總作為當地的名企業家過來開捐款大會,發現了他,並在心理諮詢師對他的心理支援過程中發現他天資聰慧,便乾脆直接將他帶在了身邊,當成自己的侄子,供他上學,着力培養他。
用他叔叔的話說,錢是沒有價值的,只有用了,才能產生價值,而用在適合的人身上,才是最大的價值。為此,他很感動,也很受教,努力地讀書,珍惜着這難得的機會。
但就在他十五歲時,叔叔家裏來了兩個穿着粗糙的客人,是一對夫婦。那個男人叫他叫兒子,他被嚇得躲在老杜總的身後。那個男人滿臉皺紋,看上去比老杜總年齡大多了,穿着的衣服髒兮兮的還滿是黃色的沒洗乾淨的汗漬,身上還有着一股說不上來的難聞的味兒。那個女人倒是安靜地坐在邊上,看着他微笑。他搞不懂,他的爺爺奶奶從未和他提起過自己的父母親,就算他問起,倆老人也是各種支支吾吾地搪塞了過去,後來他知道是問不出什麼來的,便乾脆都不問了。父母親,也就成了留在他心裏的模糊的影子,甚至只是一個稱呼的符號。
現在忽然有人來說是他的父親,他早就習慣了叔叔家這乾淨整潔、無憂無慮的生活,如何能跟着這樣的一個男人去過去日子呢?他害怕,害怕自己被這對男女領走,去穿和他們一樣的洗不乾淨的衣服,身上散發着和他們一樣的不好聞的氣味。他不喜歡那樣的生活。
&子,兒子啊,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
這個髒兮兮的陌生男人一邊抹眼淚一邊對着躲在老杜總身後的杜飛哭喊着。
斷斷續續地聽了半天,杜飛才聽明白,這個男人,他的父親,早年打工,在外面找了一個女人,就不顧家裏病着的妻子和幼小的兒子,連村裏的家也不回了。後來妻子在兒子不到兩歲時便在病痛交加中走了,他也沒回去。父母親也不認這個逆子,直到泥石流發生,他得知父母親離開人世,兒子被人領養,便在家裏痛哭了一場後,也沒去找兒子,不想打擾兒子的好生活。
但現在,他只是想來看一眼兒子,了了這個心愿就好,所以才帶着妻子過世後轉為老婆的女人,通過村委會給的領養人地址,找上門來。
他如今也怪不得兒子對自己的陌生,既然已經看了,知道兒子生活得比跟着自己還好,也前途無量,他就心滿意足了,便帶着對兒子的內疚,拉着身旁的女人,飯也沒吃,水也沒喝一口地回去了。
十五歲的杜飛看着這個稱自己為他的父親的男人帶着那個女人走出了大門,心裏竟然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他終於不用跟着他們回去了,叔叔也同樣沒有趕他走的意思,他覺得生活可以還和在叔叔家一樣。
當天晚上,他寫完作業,正準備洗漱睡覺,叔叔推門進來,坐在他的身旁。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叔叔和自己的對話。
&飛,你姓杜,我剛好也姓杜,這是上天給我們的緣分,這樣的緣分,既然結下了,就不會輕易解得開,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我的親侄子,這不會有變,你相信叔叔說的話嗎?」
老杜總知道一個曾經被拋棄過的孩子,是如何恐懼再度被拋棄的。他要給這個孩子,他現在的侄子,吃一顆定心丸。
果然,少年杜飛聽到叔叔這話,重重地點了點頭。叔叔在他心裏,是他的依靠,在他的心裏,是他的榜樣。他相信叔叔的一言九鼎。
&後咱們是叔侄倆還得相依為命。所以啊,你是叔叔的親侄子,就得重情重義,不能做冷血的人。「
少年杜飛抬頭望着叔叔,微微點了點頭,等待着叔叔的下文。
&天來的那人,是你的親身父親,他也對我說了,他對不起你,從你出生就沒管過你,也對不起你的生身母親,扔下她就沒回來,但是,他還說愛你的,他始終不敢來找你,就是不敢面對你,也不想打擾你現有的生活,怕給你帶來困擾。」
老杜總耐心地對着眼前的少年解釋道。
&他為什麼又來找我?」
小杜飛還是不能原諒父親對母親和對自己長達十幾年的拋棄,甚至泥石流中爺爺奶奶過世,這個所謂的父親都能不回來,連個音信都沒有,他一直以為,他的父親比他的母親死得更早。他甚至寧可,他的父親就是如同他心裏所想的那樣,早在母親過世前就死了,這樣,起碼還能情有可原。叔叔說要做個重情重義的人,可今天這個來家裏的男人,哪裏有情又義在何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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