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逆着人的心思來,越不想它過得快卻越跑得飛快!
自從得知大嫂生病的事以來,雲新的幾個弟弟妹妹都盡力地保持着平常的樣子,避免大嫂看出什麼來影響心情。
明清心裏到底請不清楚自己的病情,誰也不知道,即使是雲新,也不能確定妻子對自己的隱瞞到底知道多少。
其實,明清是個極為敏感聰慧的人。大家隱藏不住的異常她早就有所覺察。
更何況對於丈夫,她比誰都了解,她的病情,在第一次去複查時,雲新的臉色就已經告訴她病情不容樂觀,甚至第一次暈倒在醫院門口,或者說她開始心口疼得睡不着覺的時候,就已經自己有所知覺,只是具體惡劣到什麼情況她不知道而已。
但她也是個堅強卻悲觀的人,凡事都會從最壞的結果去想,她想的是,無論自己病情如何,儘可能多地陪着女兒就好了,其他的,也是想不了的。
在草兒睡着的時候,在草兒安靜地躺着玩的時候,明清便開始一件又一件地給女兒織毛衣、縫製春夏秋冬的衣褲,從當時能穿的,一直往後的年歲里加到一歲、兩歲、三歲。
大家看在眼裏,心酸在背後。但誰也不說穿,雲玲和雲秀閒下來時也幫着大嫂打毛線,或者是一起縫製。雲新則儘可能地對妻子好。但這並不能阻止妻子病情的惡化。
從發病暈倒到現在的四個月里,明清定期複查的日子已經從一個月的間隔時間,改成了間隔一周。
每個周六,都是雲新帶着妻子去做檢查的日子,每次做完檢查,他都會帶妻子去那個小餐館吃一頓午餐,只不過吃的不在是包肉的餛飩,而是瘦肉粥。吃完,照例帶着妻子一起在街邊屋檐下的陰影處走走,直到下午三點多太陽溫和些再回去。但明清開始不再願意逛街,她和丈夫吃完瘦肉粥,便着急回家陪草兒。
一切,已經不言而明。
明清不忍心直接問丈夫,再說,也不用問,自己的時日,是數得到了。
雲新也不敢和妻子說破,怕妻子支撐不住,更怕自己支撐不住,便由着妻子,什麼都答應着。只想着能對她好便對她好。
他們倆都不敢談論明清的病情,怕一談就誰也甭不住,也不敢去想未來,不知道哪一天,明清就會倒下,再也起不來。
明清的胸痛頻率越來越高,體力也下去了一大截,抱着草兒站起身也開始有些吃力。雲新不敢再瞞着明清的父母兄弟了,去隊裏時順道去了趟明清娘家。
「娘,爸,有個事一直沒來的及和您二老說。」
乘着老兩口早上還沒出工,雲新想着把明清的病情給說一說,好讓老兩口心裏也開始有準備,抽點時間去看看女兒,別留下再多的遺憾。
「雲新你說。怎麼了?」
明清娘一邊給雲新倒熱水喝,一邊問。
明清爹則靠牆坐在圓的木頭餐桌邊上,望着雲新。雲新一大早的趕過來,肯定是有什麼急事,不然不會這麼早。
「娘,爸,是我疏忽了,原來明清一直喊心口疼,我以為是胃痛,沒怎麼在意。」
「那不是胃痛麼?」
明清娘着急起來。
「不是,草兒生病出院時明清暈倒了,醫生檢查懷疑得了腫瘤……」
雲新說不下去了,他終於控制不住壓抑了許久的眼淚,在老兩口面前痛哭起來。
老兩口想勸雲新,但還沒說出話來,便也跟着淚流滿面。雲新的傷心,已經在說明女兒明清病情的嚴重性了。
」那有沒有確診?「
還是明清她爹明老頭理智些。
」確診了……現在每周複查,明清的胸口已經能很清楚地摸得着硬塊,痛得不能碰了。「
「女兒她自己知道嗎?」明清爹滿臉通紅,老淚縱橫。
明清娘張大口地嚎啕大哭,坐在凳子上,手捂着臉,埋頭在兩膝中間,身體劇烈地抖動。
「我一直沒敢告訴她,怕她挺不住,但現在,估計她也猜到了一些,但不敢告訴她啊!」
雲新心裏像裂了一樣地流血,痛得他要喘不過氣來。
」我此前不敢告訴您二老,一則是明清不讓我說,再者我那會還覺着有希望,所以沒說,就是想着好些了再和您二老說。「
」老頭子,你說怎麼辦?怎麼辦啊?!「
明清娘一邊哭一邊埋頭問明清爹。
」我女兒還有多長時間?「
」醫生說……一年。「
」我也不活了。「
明清娘悲切地哭着,也悲切地喊着。
在這幾個孩子裏,明清最大,幫家裏最多,嫁出去時明清爹娘就捨不得,現在剛生個孩子還這么小,突然就得了這病,怎麼讓人接受?!
雲新、明清爹,明清娘,三人流淚的流淚,哭的哭,心裏都一樣地撕裂地流着血,汩汩地恨不得自己能替明清的病。
」娘,我去隔壁房間找明林去,您二老先喝熱水。別傷了身體。「
雲新找了剛起床的明清大弟弟明林,把他大姐的情況說了,明林也是哭,雲新紅腫着眼叮囑明林要照顧好家裏的爹娘和弟妹,再找個時間帶着爹娘弟妹去家裏看看明清去。
明林也已十八九,知道家裏現在這個情況只能靠自己撐着,便點頭答應,讓雲新放心。
」爸,娘,您二老今天別出工了,在家歇歇吧。過幾天,心裏緩和些,就去看看明清吧。不過就是別讓她起疑,就說去看看草兒。「
雲新嘆了一口氣,叮囑着:
」哎,我和雲新就這命吧,能怎麼樣呢?傷心也沒用,反而給她加重心理負擔,您二老也別傷心難過。她現在也還能吃能走動,就是看草兒看得緊,幾乎寸步不離,哪裏也不去,再加上還得定時吃藥敷藥,離開家裏也不方便。沒事就多去看看她吧,這樣也能讓她寬心些。」
雲新心裏知道,明清這一病,老丈人和丈母娘心情不好,也得照顧着,不能傷了身子,不然明清心裏也會跟着着急。
「明林這邊我也叮囑好了,您二老也別硬撐着,活兒幹不了的,就讓大弟明林多幫着點,實在弄不完,跟我說一聲,讓雲剛雲金他們過來幫一把。現在雲玲回來,家裏也鬆快些了。」
倆老老實巴交,啥也不懂,雲新說啥都應着。
「娘,您千萬不要太傷心難過,明清現在還好着呢,您要是把身體氣壞了,她又不得安心了。」
「嗯,好。」
明清娘低頭用手掌重重地抹着不斷流下來的眼淚,聲音嘶啞地應着。
「爹您也保重,我去上班了。您和娘千萬要放平了心來,要不,我們就都不能放心了。」
「知道了,你去上班吧,別耽誤了你的事。我們這頭,會照顧好我們自己的,你們就別再擔心了,過幾天,我和她娘就過去一趟。」
明老頭兒寬慰着女婿,對女婿,他向來滿意,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要讓女兒和女婿放寬心,別再在他們這邊耗費心力。
「嗯,有什麼事就讓明林來隊裏或者家裏告訴我。」
「行,明清有什麼情況你也及時過來告訴我們。」
「好的,爸,娘,我走了。」
雲新扶着自行車出了明家的院門。明清爹娘目送着女婿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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