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斤他們成了遠近聞名的金桔種植大戶,年收入達到幾十萬元。當然這是他們用心血和汗水換來的碩果。在他們這個家庭里算大妹子最辛苦了。這段時間她消瘦了,頭髮也突然白了很多。素來身體健康的她毛病也漸漸地多了。但是她還是很樂觀,好開心,她常常樂呵呵的說:「這人啊其實就像一台機器,用了幾十年了難免有點這樣那樣的毛病,沒事,修一修機器又可以繼續使用了。」
大妹子說的修一修不是去診治身體上的毛病,而是休息休息一下的意思。其實她這個人哪能閒得下了呢?整天象一台機器轉個沒完沒了,忙生產,忙家務,里里外外她都要親自去做。她不放心年輕人,她說年輕人做事粗心大意。她雖然辛苦,但她心裏很愉快。她說她這輩子累得值,因為她有一個愛她疼她的好丈夫,有一個十分孝順她的好兒子。
李三斤見大妹子的身體漸漸地消瘦了,叫她去看醫生,她說她沒什麼大毛病,吃得飯拉得屎,人都幾十歲了總不有點小病小痛,做農活的人身子骨硬朗,挺一挺就過去了。
其實這段時間大妹子是硬撐着,她不想去醫院,她怕影響李三斤的工作,因為李三斤每天都要忙着在金桔交易銷售和加工生產的基地上。
儘管大妹子努力的硬撐着,裝着沒病的樣子,但孝順的兒子李誠則心急如焚,從媽媽臉上的氣色看得出媽媽的病不輕了,媽媽必須得住醫院。
「媽,去醫院做個全面的身體檢查吧,身體比什麼都重要,如果沒什麼問題大家就安心了。」
「媽都說了媽沒大毛病。你實在不放心的話,你就給媽把把脈,開個處方,我兒子你就是醫生,還要去醫院幹嘛呢?」
「媽,如今醫學發達,醫院的設備很好,做個身體檢查花不了多少錢,......」
「媽的身體媽知道,放心吧,你趕緊去基地幹活吧。」
朱桂花也勸大妹子,她說她爸朱橋木先前就是因為一點小病扛得住,硬撐着,結果弄出了大病。如果早去看病就不會那樣。朱桂花說現在全家人都為她擔心,她從來沒聽過李誠嘆氣的,可是這幾天李誠經常嘆氣了。勸來勸去大妹子終於答應去醫院看醫生,但她又說要等手頭的事情松得點才去,她叫朱桂花陪她一起去。可是大妹子的事情永遠都是那麼忙。
金桔交易,銷售,運輸,加工一條龍的生產基地正在緊張的施工着。大妹子在工地上終於撐不住了,全身輕飄飄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晃動。
陸秀姑突然發覺大妹子的臉色鐵青,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子,嘴唇發紫,似乎渾身在顫抖。
「大妹子你哪裏難過?你病了?」陸秀姑摸了摸大妹子的手,不妨嚇了一跳,大妹子的手冰冷。陸秀姑向大家喊着:「大家快來啊,大妹子生病了!」
大妹子低聲說:「陸秀姑,你大驚小怪做什麼,我只是有點頭暈,休息一會就好了,不要去驚動大家,這樣會耽誤工地上的事情的。」
「大妹子,你生病了你知不知道?」陸秀姑又大聲的叫。
大家聽到陸秀姑說大妹子病了,都丟下手中的工作跑了過來。大家見大妹子的臉色象死人那麼嚇人,急忙叫春暉開車送大妹子去醫院。大妹子說她休息一會就沒事了,不需要去醫院,別耽誤了大家的事情。
「耽誤個屁啊!」賴三婆叫了起來,「你趕緊去醫院吧,你的臉色好嚇人你知不知道?」
胖嬸急忙去叫李三斤父子。李三斤父子和諸葛家吉趕緊跑過來。他們看到大妹子的臉色鐵青,急忙把大妹子扶上車,李誠和朱桂花陪在大妹子左右,春暉加大油門開車向縣醫院飛駛而去......
醫生說大妹子需要住院觀察,需要做一些必要的檢查。大妹子嘆着氣,埋怨李三斤父子把她弄到醫院來,本來讓李誠開個處方就行了,現在來了一大堆的麻煩事,住院,檢查,又要打針吃藥,花錢來這裏活受罪太不划算了。
李誠和朱桂花說,身體是本錢,身體好了比什麼都划算,不然大家的心都懸着。
「媽知道你們孝順,媽聽你們倆的,不過就住一個晚上,明天無論如何媽都要回去。媽幾十歲了,沒吃過藥沒打過針,更沒住過醫院,這回算倒霉透了。」
大妹子叫李三斤坐春暉的車回去,工地上離不開他,諸葛家吉忙不過來。有李誠和朱桂花在醫院陪着她就行了。工地上的確很多事情,因此李三斤坐春暉的車趕緊返回工地去了。
大妹子在醫院住了一個晚上,她覺得舒服了,也有精神了。第二天早上醫生給大妹子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沒有發現大妹子身體各個部位有什麼異常,因此醫生同意了大妹子出院的請求。
「阿姨,以後你千萬注意點休息,你是太累了,你年紀大了,不像我們這般年紀的年輕人了。」
「桂花啊,」大妹子微笑的望着朱桂花,「阿姨知道你心疼我,但阿姨還沒有老,阿姨身子骨還挺硬朗的呢,說不定你們年輕人還扛不過阿姨呢。現在醫生下班了,等醫生上班我們結了賬就回去。哦,對了,趁這個時候我們去看大河好不好?阿姨快三十年沒看過大河了。」
「好啊!我跟阿城哥陪你去。」
李誠和朱桂花陪着大妹子來到縣城東門的城牆上。觸景生情啊,踏上東門的城牆,望着遠方,望着濤濤的黃沙河,大妹子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二十多年前她跟李三斤站在這裏看大河的情景。那年她還沒到二十歲,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子,她沒見過機動船,聽到那嘟嘟嘟的機器聲,看到船尾噴出那一溜溜的水流她好奇得不要命。那天是她最開心的一天。李三斤在縣城讀過書,知道黃沙河兩岸很多很多的傳奇故事。她最愛聽講故事了,李三斤給她講了很多故事,她聽得如痴如醉,有時開懷大笑,有時淚流滿面。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從故事裏感受到的快樂和心酸,這種味道在她心裏快三十年了卻從未淡忘過。因為她跟李三斤就是從那一天走到一起,走到了今天。
「媽你在想什麼?」李誠問道。
大妹子把眼光慢慢地收了回來,投到李誠和朱桂花身上,她似乎覺得眼前的李誠和朱桂花就是當年的她和李三斤的影子。
「媽在想當年跟你爸來看拉渡上灘的事情呢。」
「阿姨,啥叫拉渡上灘啊?」朱桂花問道。
大妹子笑了笑:「這些你們年輕人沒見過,就一大夥人人排着隊肩上扛着一根很粗很粗的繩子在岸邊拖着大貨船往河灘一步一步逆流而上走,很艱難的,但也很有樂趣。他們喊着的號子聲有節有奏,聲音在兩岸的山谷中迴蕩着。那天沒見着拉渡上灘,卻見到一件稀奇的事,船沒人搖,嘟嘟嘟的跑得飛快,船尾巴還拖着一溜溜的水花,......」|
「阿姨那是機船啊!」朱桂花插話說。
「就是就是!」大妹子笑着說,「桂花啊,你說好不好笑,那時阿姨談戀愛了卻連機船都不知道,好笨啊!不過阿姨笨人有笨福還嫁了你叔這麼個有文化的人。」
「阿姨你好幽默啊。」朱桂花笑着說。
「唉,時間怎麼就過得這麼快呢?一晃就快三十多年過去了,阿姨的頭髮白了,人也老了。這好像是一場夢啊,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也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人永遠不老該多好啊,就像這黃沙河,就像這綠水青山,......」
「媽,你有點傷感吧?其實人總會老的。不過我和桂花會好好的孝順你。」
「媽沒傷感,這輩子媽活的有滋有味,辛酸苦辣都嘗到了,這叫做五味俱全,有誰能象媽這樣?沒有。這輩子媽嫁給你爸值了,媽沒有白白來這世界上一趟。」
「媽,今天你是怎麼啦?」
「媽沒什麼,媽想着年輕時的事情心裏就有些激動吧。」
這時向他們走來一對年輕男女,兩個人眉清目秀的,都戴着眼鏡,走到他們面前,微笑着彬彬有禮的問道:「這位阿姨,阿哥,小姐,請問仙人山景區怎麼走?」
「往城西方向走兩公里就到仙人山景區。」李誠回答道。
「謝謝!」小伙子笑着說。姑娘對他們鞠了個躬。然後朝城西方向走去。
「這兩個孩子太講禮貌了,他們一定是教書的。」大妹子望着這對年輕人的背影感嘆的說。
李誠說道:「媽,你好眼力,他們以後是當老師的,不過現在還是學生。」
大妹子不理解的望着李誠:「怎麼以後是當老師?他們明明就像當老師的人嗎,你看他們文質彬彬的好懂禮貌。」
「阿姨,他們是廣西師範大學的學生。」
「桂花你哪知道?」
「他們胸前配有校章啊。」
「哦,原來是這樣!桂花啊,有文化好,你看阿姨沒文化就像個瞎子。」
「阿姨,其實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媽媽了。」
「桂花,你在開阿姨的心吧。好了,我們大河也看了,我們娘仔三個去吃點東西吧,然後去醫院結賬,準備回家了。工地上正需要我們回去做事呢。」
「阿姨,看到你開心我們就高興了。」
「走吧。」
「唉!」
大妹子領着李誠和朱桂花來到小吃店。大妹子問朱桂花吃過砂鍋飯沒有,朱桂花搖了搖頭。大妹子就說:「好,我們娘仔三個今天就吃砂鍋飯。」
他們一邊吃着砂鍋飯,大妹子一邊說:「桂花啊,你儘管吃,我們每個人都要吃飽。阿姨對你們說,我們的身體就是一台機器,這飯就像機器裏面的油,機器灌滿了油才能開促馬力,我們吃飽了飯才會有勁趕回家參加勞動。桂花,你說是不是?」
「嗯!」朱桂花點着頭。
「老闆,來三兩肉湯粉!」這時進來一個小伙子。那小伙子告訴了老闆一聲,就往身旁桌子邊的座位坐了下去,等着老闆的肉湯粉。
大妹子望着這位年輕小伙子,不知不覺腦海里卻浮現出二十多年前她跟李三斤在一家小吃店裏吃肉湯粉的情景。那天李三斤沒有主動去端湯粉,而是像這位小伙子一樣坐在桌邊,等着肉湯粉送到面前。那時店裏很多人,老闆忙不過來,大家都是自己去窗口去端。她把肉湯粉端到李三斤面前,給了李三斤一雙筷子,望着李三斤先吃幾口自己才動筷子。錢是她掏腰包出的,其實該是李三斤做東,而李三斤卻佔了大便宜,不過那天李三斤請她看了一場電影,算扯平吧。十八婆婆說她好傻,怎麼她請李三斤吃肉湯粉呢?其實男女談戀愛女孩子要學會撒嬌,自己想要什麼都得要男孩子答應,都要男孩子掏腰包。大妹子不會撒嬌,她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傻女孩。李三斤也不會什麼花言巧語,誠誠實實。也許他們都有那麼一點點共同的個性吧。
「老闆,你好摳門啊?三兩肉湯粉兩夾就完了。」小伙子大聲的說。
他那聲音打斷了大妹子的沉思。大妹子望着那小伙子笑了笑。這時似乎她覺得小伙子有點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老闆走到小伙子面前說:「你幾天沒吃飯了?」
「早上忙到現在還沒吃飯唄。」小伙子咧着嘴笑。
老闆說:「不夠再給你上三兩。」
「呦,老闆,二兩就足夠了。」小伙子笑呵呵的說。
大妹子突然想起來了,那天唐英在公園尋死就是這小伙子爬上樹去抓住唐英的手慢慢地把唐英從樹上一步一步的放下來的。
「哎呦,小兄弟,做啥工作忙到現在才吃飯?」大妹子站起來,走到小伙子面前問道。
「搬運工。」小伙子隨口答道,但抬頭一看,見大妹子很陌生,「嬸嬸,你認識我?」
「認識,」大妹子笑了笑,「那天你在公園把一個女人從樹上救了下來,對嗎?」
「你是?哦,我想起來了,」小伙子眼前一亮,「你就是跟那位老太太在一起的那位嬸嬸,對不對?」
「是啊,我就是那位嬸嬸。小兄弟,那天你怎麼連名字沒留一個就悄悄地走了呢?
「嬸嬸,其實留不留名字都一樣,能爬樹的人都會幫忙的。不過我那名字很賤,說出來挺倒丑的。」
「名字是爺娘給的,有什麼倒丑呢?老人家常說,名字不怕丑,總要喊得久。」
「那倒也是,其實我的名字叫賤狗。半個縣城的人都知道我這個名字,也沒什麼倒丑的。嬸你說是不是?」
「是啊!」大妹子笑着說,「小兄弟......」
「賤狗,快點吃,幫我拉貨了。」這時小吃店外面有人大聲的喊。
「唉,來了。」小伙子還有二兩肉湯粉也顧不得吃了,立刻拔腿就走了。
「阿姨,你看賤狗這個人挺有趣的。」朱桂花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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