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末年,皇帝昏庸無能,朝廷腐敗不堪,京城奢靡之風盛行,一時間百姓們叫苦不迭。
正值頒佈苛稅律法,引得民聲哀怨,於是那一年,天下始亂,各地舉旗造反,揭竿起義。
而今朝的開國皇帝便是其中的一人。
然而,他又是特殊的。
一是特殊在他善戰驍勇,收服了不少勇猛大將,也能運籌帷幄,在群雄割據之爭中連連取勝。
二則便是他頭腦極為聰明。他深知,他如今不過是打着為民請願的口號,仗着的也不過是自己和手下大將的一身武藝。他手下沒有謀臣,亦沒有世家望族支持。
他能做到的已經是他的極致。
可若是想要謀着天下,還遠遠不夠!
於是他私下聯絡了各地名望氏族,以未來官位期許,蠱惑人心,能言會道之下竟取得了不少地方勢力的支持。於是不出三年,他竟已有「天命之人」的傳聞,這天下隱隱有大勢所趨之象。
就在他準備一鼓作氣,直搗京城之際,為他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將們卻是不幹了,準備各自另尋主上。
他們本就相識於微時,屆時追隨不過是憑着對於天下的不滿,以及他構建的美好願景。可誰知這一路過來,大將們卻越來越覺得自己認定的主上如今的一言一行和他們想像中的為民請願不一樣。
他們怕他們又會再造就一個置民不理的皇帝。
於是在最後的關頭,他們遲疑了。
或許到底也是武將出身,有着比尋常人爽快,辭別比想像中來得利落極了。可是他們萬萬沒想到前一秒他們還為自己的舉動而對此感到抱歉的主上,卻在離別宴中下了毒。
天下未定,群雄四起,當權者又怎麼敢放這些已與他離心離德的猛將離開?
這毒極為歹毒,服後不到一個時辰便會發作,然後癢痛難耐,如蟻蟲蝕滿全身,到了最後服毒者會因難以忍受、抓破皮膚內臟而死。
這些出生入死將領們,也算得上是鐵漢,強忍着毒發連夜逃走,到了西域,不惜用當地算是邪僻之術——巫蠱來化解身上的病痛。
即使,他們從此以後一輩子受蠱蟲的轄制。
即使,他們身體潰爛已不成人形,甚至已被世人遺忘。
可是,他們活了下來。
這就算值了。
他們帶着血海深仇,帶着對永遠無法相見的親人的想念,帶着當初求生的欲望,一點點融入了西域,創建了魔教。
他們發誓——
總有一天,定要將這無恥之人謀得的江山奪下。
所以……這又關他什麼事呢?
沈殷眼神冷漠,想着墨尋之前說的話,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
成王敗寇。
明明是魔教自己遵循的規矩,卻始終放不下百年前的舊事。
無論使用了什麼手段,毒,蠱,輸了就是輸了。沈殷倚在木牆上,隨意地掃了一眼遠處,有些不耐。
皇帝都換了好幾任了,魔教勢力更替也好幾撥了,卻還在為所謂的大業。
呵。
他沈殷既然能說出不知沈家的話,那麼區區一個魔教又怎能將他左右?
少年低垂着眼睫,陽光鍍了一層淡淡的光,在眼瞼處投下一片細碎的斑駁,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遠遠看上去溫暖而又靜謐。
安寧寧從演武場出來,看見的便是如斯少年。
「傻站在哪裏做什麼?過來!」少年帶起只有親近之人才會有的抱怨語氣,皺着眉向還在發怔的她招手道。
「你今日怎麼來了?」她笑着湊過去,「不是說最近有些忙嘛,早晨的時候玉玲瓏還讓我不要打擾你,不然給我好看。」
「別理她。」他微微不耐。
「可是你總是搭理她呀。」她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繼續說道,「明明我們之前總是在一起的,然而現在你有什麼事都願意與她商量。我又怎麼能不理她?」她抿了抿嘴,帶着絲佯裝無意的嘟囔,「她可是知道你在做什麼,而我卻什麼都不知道。」
等了半天,都未等到少年的辯解,她不禁抬頭,卻發現對方正毫無情緒地看着她。
「怎麼了?看着我做什麼?」她莫名嗓子有些發乾。
不復之前的柔和,他面色冷淡,整個人突然一時間感覺疏遠許多。
「我說過,你不用理她。」
「我也說過,在這魔教之中,除了我的話,別的話都不足為信。」
他徑直牽起她的手,將她拉到偏僻處,掏出一小木盒,「這個你每隔兩天定時服下——」
她打開一看,是四個朱紅色的小藥丸子。
「你這幾天還在發病沒?」
「前幾天有一次,不過聽玉玲瓏說我很快就睡着了。」她捏起其中一個,在鼻前嗅了嗅,疑道,「這個好像有點血腥氣。」
「嗯,材料裏面帶些血。」
「可別是蛇啊,小時候不得已吃蛇肉,我現在見着就覺得腥臭。」她裝了回去,將木盒小心翼翼地蓋好,「這個有什麼用嗎?難道——你都能當大夫,治療我的病了?」
「沒那麼厲害。」他無語,「它只是能暫時壓制你身體裏的那股力量。」
「那就多制一點嘛。才四顆。」她不在意地搖了搖木盒,晃得藥丸在裏面砰砰悶聲作響,引得對方氣悶。
這蠱蟲自她出生便植於她的體內,發作的時機比他們早了好些年。就算將所有的告知於她,並且教會她掌握西域巫蠱之術,冒死經歷一遍他所經歷的,那早已紮根強大的王蠱都難以消減。
而且,對於她,他也並不想用那樣的法子……
至少現在,他絕不想。
他絕不想兩人間到那樣的地步。
少女還毫無設防地搖着盒子,臉上掛着笑,時不時偷瞄他一眼,像是察覺到他剛剛的不滿,故意逗弄他。
他抿着想要微微翹起的嘴角。
安寧寧,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哪來那麼多廢話!」
他微蜷着手,指腹摩挲着掌心已經上好藥看不出的傷痕,另一隻手伸出,將木盒緊緊地攥好在少女的手心,囑咐道,「這個藥很麻煩的,按時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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