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完這個「驚喜」,何遠又想到另一件事。
從第一張銀行卡開始,到現在的房產證,他陸陸續續接收到了另一個自己的「財產」。
但何遠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這到底是隨機的,還是說有一定的觸發條件?
如果是隨機的,那是不是自己隨時都可能睡一覺起來,然後手上就能多一筆巨款?
如果不是,那自己到底有什麼觸發條件,有沒有規律可循?
自己能不能從那些記憶碎片,獲取一些訊息?
何遠可是記得,自己名下的房產及存款,遠不止這點數。
雖然何遠並不圖謀那些財產,但他並不喜歡不受控制的感覺。
對了,還有個事兒。
想到那件事,何遠身子頓了一下,滅掉香煙,穿上衣服出門。
等他從醫院出來後,看着手上病歷單,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
從照片上看,何遠腦海里的那顆腫瘤又小了不少。
聽醫生說,這腫瘤要是再小一點的話,可以做手術了。
上次何遠就發現,自己做了這種夢後,醒來去醫院檢查,腫瘤就小許多。這次又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何遠可不認為這是個巧合。
何遠也曾想過自己的未來。
讀書那會兒,不知道以後會成為什麼樣的人,會做什麼樣的工作。
長大後,會想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出成績,什麼時候能夠升職加薪。
再後來,工作太忙,加上飆漲的房價,何遠已經漸漸不再去幻想。
直到知道自己得了腦瘤後,何遠仿佛覺得天都快塌了,什麼也不想想,什麼也不願想。
可是現在,何遠又可以開始想了。
自己是不是能痊癒,自己是不是還能活下去?
看着手中的病歷單,何遠抬頭看着有些明媚的陽光。
或許吧?
嗯,或許。
得知腦瘤又縮小後,何遠一下子放鬆下來。
老宅子也裝修的差不多了,還剩下一部分尾款沒有結賬。
眼看着現在時間還早,何遠順路去師姐那裏,把尾款結清。
等何遠走到師姐店鋪的時候,裏面傳來一陣嘈雜聲。
「丁博,我跟你說,沒有錢,你殺了我也沒有!」師姐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不可能,我聽說了,你剛才接了幾個活兒,怎麼可能會沒有錢!」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何遠進店的腳步頓了一下,下意識就想轉身離開。
以己度人,自己在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最害怕見到熟人。
丟人。
縣城本來就不大,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這麼一件事要被人撞見,沒兩天大家就知道了,基本上也沒什麼臉見人了。
哪怕大家都清楚,這麼點破事兒,早就路人皆知了。
但看破不說破,只要不說開,大家還是能夠裝作不知道。
所以上次他散步過來的時候,就轉身離開了。
沒想到這一次又碰上了。
正當何遠猶豫着,要不要下次再來的時候,裏面的聲音大了起來。
何遠從窗外往裏看,就見到兩人在裏面扭打成一團,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在旁邊嚎啕大哭。
何遠嘆了口氣,走進店裏,將小女孩拉到一邊,柔聲細語道:「囦囦乖,不哭。」
正在打架的兩人冷不丁見到有外人,都停了下來。
男子瞅了瞅何遠,不認識,盯着看了兩眼後,扭頭對師姐道:「總之,我今天晚上過來,一定要拿到錢!」
說完,他甩門而去。
另一邊,師姐擦了擦臉,吸了一口氣,臉上掛出一絲強笑:「小遠,你怎麼過來了。」
何遠站起來,習慣性的想要掏煙,看到一旁的小女孩後,又停了下來。
「房子翻修完了,我過來付尾款的。」
「裝修完了嗎,你已經檢查好了嗎。」師姐一邊說着,一邊將小女孩拉到一邊,輕聲安撫。
「差不多吧,可能還有些細節,有問題的話我再找你。」何遠說着,掏出了手機,「掃這個二維碼沒事吧?」
何遠指了指桌上,上面貼了兩張付款的二維碼。
「沒事。」師姐頭也不抬的說道。
正當何遠轉賬的時候,一個阿姨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看見店裏一片凌亂,阿姨氣道:「那個混蛋又過來要錢了?」
師姐倒是面色平靜,往何遠方向看了一眼,那阿姨反應過來,將師姐拉到一邊,小聲道:「我就跟你說了,這種人渣,一旦纏上了就甩不掉。現在好了,他是賴上我們家了啊。」
阿姨痛心疾首。
師姐和她小聲聊了幾句,就聽阿姨點頭,轉身對小女孩道:「來,囦囦,過來,跟婆婆回家去玩。」
小女孩抽泣着,被她婆婆接着手,出了店門。
等阿姨離開,何遠才拿着手機,朝師姐晃了晃:「已經轉過去了,你檢查一下。」
師姐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對何遠道:「我看到了。」
沉默了一會兒,她對何遠道:「這次讓你看見笑話了。」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何遠平靜道。
他掏出煙來,給自己點上。看了眼師姐,又抽出一支給她。
給師姐點上煙後,她抽了一口,吐出煙氣。煙霧朦朧下的她,看起來有些性感。
「小遠,今天有時間嗎,陪我去喝酒。」師姐幽幽道。
何遠「嗯」了一聲。
何遠坐着師姐的車,到了酒吧一條街。
這附近本來是有名的好吃街,也就是小吃一條街。
何遠小的時候,誰家要是請宵夜,基本上都會到這裏來。
不過因為晚上太熱鬧,再加上油煙味過重,小棚子佔道經營,影響市容市貌,於是在周圍居民的投訴下,這條街最終被拆除了。
這裏是老一輩人的回憶。
好吃街被拆除後,附近的房子也跟着被拆遷。
新建的街道,還是準備做服務行業,於是建了很多酒吧。
不過作為市里關注的項目,這裏顯然不能做什麼聲色場所,於是新開的酒吧,基本上都是清吧。
做了兩年,酒吧沒有做起來,再加上muse等品牌的入駐,於是這條街的人氣漸漸消失。
許多商販重新做起了餐飲行業,幾年下來,倒是做的有聲有色。
何遠點了一個乾鍋,又點了幾個小菜。遞單子的時候,師姐叫住服務員,要了一箱啤酒。
服務員看向何遠,何遠揮了揮手:「來一箱吧,要冰的。對了,先上一下涼菜。」
酒很快上了。
服務員詢問要不要開酒,師姐揮了揮手。
等服務員離開後,師姐挑了一瓶酒,拿了一根筷子,一頭卡主瓶蓋,一頭搭在左手大拇指上,右手猛地筷子上一拍。
「啪」的一聲,啤酒瓶開了。
師姐若無其事的拿起第二瓶,用同樣的方式開了酒。
然後師姐挑了兩個酒杯,將杯子滿上,端起其中一杯一口飲盡。
何遠看了下師姐的手指,白白嫩嫩的,上面只有一道紅痕。
師姐連干三杯,何遠將涼菜往前推了推,道:「吃點菜吧。」
「想笑就笑吧。」師姐道。
何遠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放進碗裏。
「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攤上這麼一個男人。」師姐道。
「為什麼這麼說。」何遠道。
川菜大都比較油膩,所以配上的小菜都比較爽口。
何遠胃口不太好,所以他比較喜歡吃小菜,開胃。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反正身邊人都這麼覺得。」師姐笑了笑,臉色有些疲憊。
「為什麼這麼在意別人的看法。」何遠吃了兩口,放下筷子。
「不然呢?跟別人解釋,我很好,我沒事,你們不用關心我?」師姐冷笑。
「那別人只會認為你在逞強。」何遠道。
師姐看了何遠一眼:「你知道的挺多的。」
「習慣了。」何遠聳聳肩,「我媽走得早,小時候家裏聚餐,幾乎每個親戚都會跟我說,小遠啊,你真可憐啊,你媽走的那麼早,這些年苦了你了。」
何遠端起酒杯,一口飲盡:「有時候我覺得挺煩的,我說其實我還好,他們就會拿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我,然後在後面竊竊私語。要不就是『這孩子,真懂事,可惜了』,要不就是『這孩子真冷血,他媽走了都不傷心』。我發現了,其實不管你怎麼說,說或是不說,訴苦,或是不訴苦,在別人嘴裏,都有可以議論的地方。」
「他們就是閒得慌。」何遠放下酒杯。
「一開始我心裏也很煩,好不容易忘記一些東西,被他們一提,又重新想起來。我甚至覺得,你們既然那麼想知道是什麼感受,那乾脆死個爹媽嘗試下,不就知道了?」
「所以我從小就特別厭惡這個城市,特別厭惡這個城市的人,他們總讓我回憶起一些不想回憶的東西。所以大學的時候,我毅然決然的去了外地,出來工作後去了北京,我想逃離這個地方。」
何遠臉色平靜,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兒。
師姐靜靜的聽着,一直到何遠說完,她都沒有開口。
好久,師姐才聲音低沉的說道:「對不起,我沒想到……」
「沒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我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特殊的,都覺得哎呀,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其實認真想想,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又何嘗沒有發生在別人身上過。我們總覺得,普通人的生活,就是父母雙全,家庭幸福,工作順利,事業有成,真正能做到這些的人,能有幾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7s 3.920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