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明幾亮的鐵寶齋內,咻咻虎頭虎腦的蹲坐在風笛身邊的桌案上,匍匐下腦袋嗅了嗅風笛白天沒有收起的劣質紙墨,於是小小的鼻頭抽忍不住的抽動了幾下,而後打了幾個清脆的噴嚏。
東涯感興趣的望着絲毫不怕生人的小毛球,站起身來撫了撫衣袖,沉思了片刻淡笑着搖頭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為師雖然自認為有些見識,不過卻是從沒見過此類妖獸。」
「額,不會吧,連老師你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隨手揉着咻咻的圓腦袋,柔軟的毛髮傳來的觸覺,讓風笛舒服的笑了起來。
東涯坐到風笛身側,望着可愛勁兒十足的小毛球,垂了垂下頜,若有所思說道:「很多異獸幼年階段是很難分清它的種族的,因為它們會在成長中,血脈慢慢覺醒,身形也可能發生重大異變,別看這小東西現在這般無害,若等到它成長起來,會不會變的凶神惡煞可就很難說清了。你要知道,往往美麗的東西,才最可怕與致命。」
聞言,風笛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而後盯着在桌子追着自己尾巴玩耍的咻咻,撇了撇嘴,這傢伙,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厲害的妖獸吧,雖然風笛心中對它的真正來歷充滿了期待。
龍靈大陸,誰不想擁有一隻超強血脈的上古異獸。駕馭一隻奇獸,所到之處無不注目,想想都覺得拉風十足。當然,想法很美好,不過大多數人也只能想想罷了。
且不說一般異獸的體內都會有獸核,那種東西,正是煉製寶物的絕妙之物,價值不菲,這便導致人們見異獸便心生貪婪要將它們殺死,而更加珍貴的異獸,鳳毛麟角寥寥無幾,多居於無人敢入的葬龍山深處,人們連它們一根毫毛都很難見到,更別說捕捉一隻讓它認主了。
東涯作為器閣閣主的養子,竟然從未聽聞過咻咻這類妖獸,風笛在詫異之餘,更是回憶起了咻咻的來歷。
一覺醒來身旁便出現了這個小傢伙,現在細細想想,這件事怎麼都透發着古怪。
「奇怪,我怎麼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在冥冥之中一直盯着我呢。」對咻咻的來歷這件事,風笛心中莫名一寒,甚至都感覺背後有些發毛,不過讓他想不通的是,他不可否認的就是一個繁華大世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塵沙,有什麼資格或者說有什麼值得別人覬覦的東西呢。
「難道有人發現了我的秘密。」把咻咻抱起,風笛掂了掂這明顯要比以前重上幾分的小傢伙,向着後院走去的身子猛然一滯,眉梢漸漸變得凝重。「不對,咻咻明明是我還在靈體期的時候被人送來的,我連靈師都不是,他又怎麼能知道我體內的情況。莫非這世上還真有未仆先知的聖者。」
風笛側躺在床上睜着眼睛久久沒有入睡,出神的眼睛停留在枕邊呼呼大睡的咻咻身上沒有過離開,以前沒有多想過,而現在,風笛嗅到了一絲古怪的味道。甚至比北冥殿的存在更讓風笛揪心。
風笛感覺自己似乎步入了一個棋局,一個毫無頭緒的棋局,至於從何時開始被人列為棋子,為何又偏偏找他當棋子,皆是一團迷霧。這種感覺不似霧裏看花,還可以若隱若現的加以猜測,可這已經早已被設定好的迷局,最是折磨。
風笛可以看到的很少,除了咻咻再無其他一丁點的線索,就像水彩畫裏那探出的一分桃花,藏在園角,背後的皆是虛妄...
「去他的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那些未仆先知的,不過都是些街頭騙子,即使是擁有無邊力量的靈帝,可以撼動天地大道規則,令人起死回生,可他卻也無法預知未來吧。既然如此,那個背後之人便不是對我圖謀不軌,至於他的目的...待我強大,自會知曉。我就不信,你會一直默默無聲。」
漆黑的屋子裏傳出的喃喃低語,前面的是在發泄心中的心結不爽之氣,而最後一句,像是在對某人的低訴。
晨光熹微,時至大年三十,一大早街上便已經熱鬧起來,風笛打着哈欠揉了揉雙眼也起了身。而咻咻那傢伙四仰八叉的攤着四條小短腿,還在大睡特睡。
不知夜裏是幾時睡下的,經過釋然之後的沉睡,體內那股從骨子中透發而出的揪心已經徹底湮滅,取而代之的,是那充滿朝氣的活力。
起身出門,洗臉打掃,一切瑣事做完,風笛搬着凳子出了鐵寶齋。
新鮮的空氣,翠綠的嫩芽兒,東方漸白的光芒撫摸着鐵寶齋前少年的稚嫩,組合在一起,便是一種叫做青春的東西。
將凳子放在鐵寶齋外,而後風笛又進入屋裏跑到後院的廚房鼓搗了半天,當他再次站在鐵寶齋門口之際,身邊還放着一個算是嶄新的鐵鍋。
鐵寶齋內的廚房也叫做廚房,只是裏面的東西,竟然都保持着最初的模樣。顯然,這一對師徒並沒有下廚的愛好。
身邊的鐵鍋里,並不是什麼美味,恰恰相反,那是風笛熬好的半鍋漿糊。
手指在玉戒上隨手一彈,一副大紅聯對便是出現在手裏,風笛微微一笑,拿起刷子噌噌在背面塗抹而過。而後輕輕一躍,跳上擺放在門框邊放好的凳子,將手中的對聯小心的對着門框貼了上去。
「魚躍此時海,花開彼岸天...橫批:潛龍在淵。嘿嘿,過新年嘍。」風笛往後踉踉退了兩步,站在門口對面的牆下,看着貼好的春聯,咧嘴笑了起來。
不遠的街上,鞭炮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熱鬧紅火的氣氛,迅速將清晨的城池佔領。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用這首詩來形容此情此景再好不過。
做完了一切,在這來到龍靈大陸第十一年末的最後一天,風笛哪都沒去,靜靜的坐等在鐵寶齋內,等着一位知己好友。
從早晨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等到傍晚,風笛無聊的倚坐在櫃枱旁,連咻咻也打起了哈欠。
只是,他要等的人,始終未出現...
在夜色悄然降臨之後,鐵寶齋內的燭火也亮了起來,風笛苦笑一聲收了期盼,想必在跨年之際,沒人會出門到處亂跑的不顧闔家歡樂。
然而讓風笛更為失落的,是他的老師東涯。
「想好明天往哪個方向逃了嗎。」東涯挑了挑晃動的燭火,屋子裏驟然變的更亮。
「方向。」風笛偏着腦袋,眉尖一挑望向老師,隨聲笑道:「向來都是老師你做主的,往何處逃,你說了算唄。」
東涯將手放下,抬起眼皮盯住風笛笑嘻嘻的小臉,不苟言笑的認真道:「這次你來做主,做你自己的主。」
「嗯。」風笛微微一愣,詫異於老師的神色,沉思了片刻旋即凝重道:「老師...你的意思是...我自己走。」
「沒錯,是你一個人走,為師不能和你一道。」輕輕嘆了口氣,東涯點頭道。
「老師是怕我連累你嗎。」風笛眉頭凝結,有些不情願的試探道。
如果真是跟老師呆在一起會連累他,那風笛會不假思索的同意獨行。東涯已經為他做的夠多了...
「唉...傻小子,不是你連累我,是我會連累你啊。」東涯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而後借着明亮的燭火,將右臂的袖袍卷了起來。
雄渾的能量突然在東涯身上開始運轉,那種浩瀚似海的感覺,讓風笛眼睛暗暗咂了咂嘴,臉上羨慕之色溢了出來。
能量在東涯經脈中快速流轉,風笛不知所以的望着老師的一舉一動,不明其意。
「這是。」然而,片刻之後,風笛兩眼震驚的看着東涯露出的胳膊上,那皮膚下一條凸起的經脈,裏面竟然如同有着一條黑色的蟲子,詭異的蠕動而過。
將袖子放下,東涯瞥過風笛臉上的震驚,坦言說道:「這是那北冥殿的人重傷我之後留在我體內的,以我的實力無法將它逼出,所以,如果這道能量的主人尋來,憑着感應,我無處可藏...」
「你的路,必須你自己走,」
東涯起身,一揮袖袍,帶起獵獵風聲,鄭重叮囑一番,而後向着後院走去。
「我會回到南域器閣,你不用擔心我,記住,不要荒廢了煉器上的天賦。好了,明日一早,各奔東西吧,早點休息。」在門帘處消失之際,東涯大手一揮,將一枚古樸的黑戒拋向了呆滯的風笛,平和一笑,轉頭離去。
東涯告別的乾脆利落,連讓風笛不舍挽留的時間都不給。
風笛手中握着老師拋來的靈戒,低垂下目光,口中無言,但那兩瓣嘴唇卻在發抖。
這個新年,過的真是悲哀。
知己紅顏最後一面都見不到,而在心情低落之際,老師又要離開,兩重打擊,讓風笛那平淡的心,無言無語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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