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陸錚落榜的事情,這件事是張承西親手操辦的,考卷是他親自換的,不可能出現任何差錯。
這件事情嚴格保密,除了當事人之外,知道的僅有張母和蘇夫人兩個人。
但是,張承西暗中對張家的後輩都有非常明顯的暗示,這種暗示其實很簡單,只要讓後輩們知道他已經掌控一切就行了。
張承西既然掌控了一切,那陸錚的命運自然是他掌控着,站在他的立場上,怎麼可能會讓陸錚出頭?
這也是為什麼今天張家的後輩個個喜氣洋洋,卻沒有一個人提陸錚的原因,張承西肯定在縣試中作了手腳,可那又怎麼樣?勝王敗寇,今天放榜的日子,大家只會記得勝利者,只會為勝利者歡呼,陸錚是失敗者,誰會理他?
張敬跳出來替陸錚鳴不平僅僅只是一個小插曲,根本影響不到今天的大局。
再說了,張敬現在在張家的地位也僅僅比陸錚高那麼一丁點而已,在老太太眼中,張敬這個孫子在不在現場其實沒多大的關係。
張敬被忽略了,氣氛重新變得熱烈起來,田澤朋可是張家的女婿呢!這一次張家自家子弟兩位上榜在前面,田澤朋更是奪得了案首,可以說這一次童子試第一個秀才就處在了張家,氣氛哪裏能不熱烈?
張承西還嫌鞭炮少了,讓人再多備鞭炮,張敬和花寒筠被請到了前面,待會兒報喜的人到了,他們要負責給賞銀呢!
老太太一句話:「賞銀要翻倍!」,之前老太太給的賞銀是每人十兩銀子,翻倍就是每人二十兩銀子,倘若來四五個人報喜,張敬一百兩銀子就沒了呢!
張敬的臉色很難看,一百兩銀子買個不自在,買個心情不舒暢,換誰也高興不高。可是他不高興其他卻顧不上,周圍的人都圍着他起高腔呢!
就在這歡快的氛圍中,外面大街傳來了鑼聲。
「來了,來了,往這邊來的,報喜的來了呢!」院子門口的小廝大聲喊道。
從張家正門一直到老太太的院子,都站着人,這樣從最外面一級級的傳過來,傳到張家的院子裏,院子裏的氣氛達到了最高潮。
「快快準備,各就各位,都聽好了啊,等報喜的一到,鑼聲一響,鞭炮就響起來啊!千萬別遲了呢!」張承西親自佈置。
放鞭炮的,戴紅花的,給賞銀的,都確定到位了,然後所有人翹首以待,等待報喜的過來。
一般報喜是三到五個人,而案首的報喜則五個人以上,其實這都沒有定準,一般來說報喜的隊伍越大,肯定喜就越大,這是准沒錯的。
報喜的隊伍剛剛從正門進來,大家都側耳凝神細聽,初初聽起來就有七八面鑼之多。
「是了,是了,准沒錯了!有七八面鑼呢!」老太太身邊的丫頭襲香道。
老太太輕輕點頭,坐不住了,慢慢站起身來,她手握龍頭拐杖,腰杆挺得筆直,眼睛看着外面。
報喜的人來得很快,張家的無數僕從小廝一起簇擁着他們。
「鐺!鐺!鐺!」鑼聲越來越近了,已經到了院子的門口。
外面有人喊道:「報喜了,報喜了,大喜,大喜!」
然後,幾名敲鑼的人直接衝進了老太太院子裏,這一下大家看清了,竟然有十面鑼呢!
「哄!」全場喝彩,所有人都準備妥當了,田澤朋身邊的一眾跟班擁躉已經將他推到了最前面,大紅花已經掛在了他的脖子上了。
十面鑼到齊,又在空地上敲了幾個回合,為首之人年約三旬,五短身材,生得卻體格健壯,中氣十足。
他大聲喊道:「報喜了,大喜,張府陸錚公子得中縣試頭名,縣尊親點為縣試案首!」
「好啊!」
喝彩聲立刻響起來,老太太揚了揚拐杖,忽然像是被蛇咬了一下似的,一隻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然後張承西本來是滿臉笑容,忽然瞬間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全部凝固到了臉上。田澤朋的跟班們已經將田澤朋抬了起來,準備往空中拋以示慶賀呢,忽然聽到了「陸錚」兩字,一個個都傻眼了。
「怎麼回事?搞些……」
張浩然第一個衝出去求證,他一手揪住了為首之人的衣襟,臉一青,待要聲色俱厲的說話,就在這時候「嘭」!「嘭!」……
敢情是外面鞭炮響了,好傢夥,鞭炮加上炮仗,光放鞭炮的就有七八個小廝,外面鞭炮都鋪滿整個大院呢。
這一炸起來,整個院子都被煙霧包裹在其中,巨大的響聲讓院子裏的人與人之間撕心裂肺的大喊也難以聽到對方在說什麼。
幾個報喜的人見到這種陣仗,不疑有他,只覺得是主人家喜翻了天了,立刻上前討要喜錢。
張敬也聽到了陸錚兩個字,他手中抓着銀票,塞進一報喜的小伙手中,衝着他的耳朵大喊道:「你剛才說陸錚中案首了麼?」
對方愣了一下,衝着張敬大喊道:「不是陸錚公子還能是誰?我們縣陸錚公子名氣第一,才學也第一,他中案首實至名歸呢!」
張敬狠狠的跺了跺腳,把早就準備好的銀票全拿了出來,大聲喊道:「一個個來啊,都有賞,重重有賞啊!」
花寒筠就站在他的身邊,聽到再一次準確的確認,她瞪大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錚哥兒又用了什麼手段?二叔不是一切都在掌控中麼?
聽二叔的口氣,他肯定是在試卷上動了手腳了,或者是買通什麼人換了卷子了,要不然怎麼掌控局面?
可現在這……」花寒筠腦子轉了一百個彎兒,卻想不到陸錚是怎麼翻盤的。
不過看着張敬給報喜的塞錢,她荷包里銀子也不少,當即隨便抽了幾張,也不看上面的面額,順手塞給了其中幾個人。
外面的鞭炮炸得有點多,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報喜的人收了銀子了,還趕着下一場呢,紛紛掉頭就跑。
張承西站起身來去攔,他抓住了一個人,其他人根本沒攔住,一幫人敲着鑼,直接衝到了張家外面,到了大街上,他們終於嚷嚷開了:
「張家陸錚公子奪縣試案首了!」
張家附近的街道上,行人聽到了喊聲紛紛駐足,有不明內情的人不由得嘀咕:「哎呦,這有點意思啊,張家的不應該是張公子麼?怎麼是陸公子啊?莫非這張姓和陸姓都攪到一塊兒了麼?」
「沒什麼稀奇的,張家自家弟子讀書向來不行,這陸公子來自江寧,人家是三公之族的出身,生來就文曲星下凡呢,沒想到張家現在竟然沾了他的光了,門戶中多了一個秀才啊!」
各種議論都圍繞着陸錚,陸錚是揚州知名才子,知道他的人很多,很快消息傳播開去,陸錚奪縣試案首的消息傳遍全城了。
而張家老太太院子裏,院子外面的鞭炮終於消停了,鞭炮放了足足幾盞茶的功夫,鞭炮不響了,院子裏也沒了聲音,所有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一個個呆若木雞,目瞪口呆。
張承西抓住了一個報喜的人,對方看到張承西一身官服,有些懵逼,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察言觀色,看到院子裏眾人的表情有些異常,他心中咯噔了一下,心想莫非是報錯喜了?
「敢問,陸錚陸公子不是住在張府麼?陸公子高中縣試榜首,這是大喜啊!」報喜的小年輕大聲道。
張承西倒吸一口涼氣,勃然道:「這……這不可能!」
這小年輕的一句話,確認了之前的報喜不是胡說八道,可是這一句話直接給張承西致命一擊,他完全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這怎麼可能?他已經把陸錚的試卷都給換掉了,他換上去的試卷必然是要落榜的,陸錚怎麼可能反而成了案首?
這種情況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讓他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而老太太也是完全懵掉了,還蘇夫人也張大了嘴巴,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這究竟是為什麼啊?
「哈哈,好!好啊,陸錚公子年少有才,早就享譽揚州,今天能被縣尊大人親點為案首,實至名歸,實至名歸啊!」吳輔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張大人,恭喜恭喜,你養了一個好外甥啊!張太夫人,賀喜賀喜,您也養了一個好外甥。實在沒想到,咱們新河縣本屆童子試第一個秀才就出在了張府,這是天大的喜事兒!」
吳輔器宇不凡,滿臉笑容,他久居官場,演戲絕對是影帝級別的,他明知道了張承西現在懵逼了,他卻毫不猶豫的再給張承西傷口上撒幾把鹽呢。
「張大人,切勿高興得太過了,人家報喜的小哥兒今天就靠着這個事兒發財呢,你總留着人家也不行啊!」吳輔道。
張承西狠狠的瞪了一眼吳輔,他眼睛裏都要噴出火來,可是理智告訴他,他絕對不能那麼干,這裏可是張家呢,張家這麼大的豪門世家,什麼都能丟,可絕對不能丟體面。
可是姓吳的往他傷口上撒鹽呢,張承西痛啊!
「有什麼不能留的?不就是耽擱了他的喜錢麼?小哥兒,這是一百兩,今日只要你答應留在我張家,這一百兩就是你的了!留不留?」張敬揮舞着一百兩銀子給了報喜的小哥兒。
「留,留!別說留一天,留一月我也願意!」小哥兒喜出望外,美滋滋的收了張敬的銀子,當即決定不走了。
「噗!」張承西真是直接噴出一口老血來,張敬真是一頭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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