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計抓住了機會弄死了最後一個刺客,這會兒才有功夫去看那邊的情形。
然而這一看,卻讓他瞬間說不出話來。
姜寶青正跪在地上,從方才那個欲補死白芨的刺客後背,費力的往外拔着一把長劍。
鮮血濺了姜寶青一身,救了這麼多人,這還是她頭一次殺人,姜寶青手都是抖的,只是她知道,這會兒,她不能倒下,不能害怕。
姜寶青又拖着那長劍,往宮計這邊奔來。
宮計看着一身鮮血滿身狼狽的姜寶青,帶着快哭出來的神色朝他跑來:「宮計,你沒事吧?」
這是宮計頭一次從少女臉上看到這等害怕的神色流露在外。
這也是宮計頭一次聽到少女沒有喊他宮少爺,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宮計情緒滿腔,最終化為了帶着斥責的一句話:「……你這是胡鬧!」
刀劍不長眼,她竟然就敢這樣衝出來,還捅死了一個刺客,宮計都不知道說她是膽大包天還是不知死活的好。
姜寶青沒搭理宮計,吃力的跑到他跟前,有些緊張的看了眼倒地的那個刺客,確定他差不多死翹翹了,這才舒了一口氣,把長劍一扔,便撲到宮計身邊,手微微顫着替宮計把脈。
還好還好,脈象雖然弱,但並無生命之險。
姜寶青眼裏含着淚,看着宮計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最重的那處,是肩上的傷,深深的吸了口氣:「我先幫你止血……你放心,我醫術高超,肯定不會讓你有事的。肯定不會的,嗯,絕對不會有事的。」
姜寶青連連說了三遍,一邊說着,一邊手微微顫着,去摸腕帶裏頭的銀針。
她方才衝出來之前,手抖的太厲害,銀針制敵雖然更安全,但她生怕再出個什麼岔子,一咬牙便雙手握着長劍從林子裏頭沖了出來,直接了結了那想要補死白芨的刺客。
宮計卻艱難的伸手止住姜寶青:「我沒事,你先去給白芨看看。」
姜寶青手頓了頓,咬了咬牙,點了點頭,復又衝去了白芨那兒。
白芨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姜寶青替白芨檢查了下,發現他的傷比宮計重多了,他小腹被捅了一劍,失血過多,脈象弱得都快沒了。
姜寶青忙用銀針先給白芨止血,又在一旁的林子裏就着月光找了些草藥,胡亂的嚼了,塗在了白芨的傷口上。
做完這一切,姜寶青這才又去了宮計那邊。
哪怕在月下,也能看出宮計那張臉,因着失血過多,白得像是死人一樣。
姜寶青的淚差點沒憋住。
她垂下頭,不想讓宮計看出她的心思,跪坐在一旁,幫宮計的肩頭止血。
宮計的聲音有些輕:「你哭什麼?我當初不也捅了你這麼一匕首?」
「我沒哭。」姜寶青聲音有些沙啞,努力讓手不要那麼的顫,給宮計下針止血。
宮計輕笑了一聲,微微仰着頭,看着夜空,像是在看着月亮,又像是什麼都沒看。
「這麼些年了,他們還是生怕我有一絲機會好好的活下去,」宮計的聲音帶着一絲嘲諷,「我還偏偏就要好好的活下去,把那些屬於我的東西,統統都給拿回來。」
姜寶青跟宮計相處這大半年,雖然很少聽宮計提起什麼,但偶爾的隻言片語里,姜寶青卻是隱約能猜到宮計這是發生了什麼。
「沒事的,放心,你們都會沒事的。」姜寶青低聲安慰着。
她自己也知道,這種安慰很蒼白無力。
她方才在來的路上,看到了好幾具屍體。
其中一具,是在榆豐府時,宮計曾經派給她當侍衛的熊申。
還有一具,是今天她沒在原地見着的那個車夫。
曾經有過交集的人,活生生的人,這般毫無知覺的躺在地上,變成了一具具屍體,姜寶青的生活里,從來沒接觸過這麼多的血腥,她只覺得遍體生寒。
「姜寶青,」宮計突然喊了姜寶青的名字。
姜寶青抬起頭。
宮計吃力的抬起手,手貼在了姜寶青的臉上。
姜寶青渾身一僵。
宮計摩挲着姜寶青的臉:「你怕麼?今天死了這麼多人,你認識的,你不認識的。」
宮計的手,冰冰涼涼的,不知怎地,姜寶青卻感到了一絲暖意。她慢慢的將臉像宮計的手上傾斜,低聲道:「說不怕是假的……可今天這麼多的屍體,那些穿夜行衣的屍體比你的侍衛們要多很多……可想而知你的侍衛們都是在浴血奮戰。他們都不怕,我怕什麼?」
姜寶青的臉上,因着一路狂奔而來,細細密密的很多傷口,宮計這慢慢摩挲下來,姜寶青有些吃痛,卻並不吭聲。
卻是宮計先察覺到她輕微的顫抖,停了下手:「疼嗎?」
姜寶青搖了搖頭。
同宮計那滿身的劍傷相比,她這又算什麼?
宮計卻是收回了手,半晌,才道:「姜寶青,我的事,同你沒什麼干係。你這樣,值嗎?」
「行了,我做的時候就沒過腦子,做都做了,問什麼問?」夜深露重,姜寶青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宮計蓋在了身上,「我去村子裏找人幫忙。」
總不能讓宮計跟白芨兩個重傷員在林子裏過一夜。
宮計止住了她:「不必,之前已經傳了信,想來支援的人,很快就能到了。」
姜寶青點了點頭,卻又有些遲疑,欲言又止。
宮計若有所察的看了姜寶青一眼:「你有什麼話想說就說。」
姜寶青道:「這些日子以來,你的出入,白芨在行蹤安排上可以說是謹慎的很,怎麼會被人找到這地方來的?」
宮計冷笑一聲:「自然是有了內奸。」卻是不願意再說旁的。
姜寶青咬了咬下唇,沒再說話。
待支援的人馬過來,姜寶青搖搖晃晃的起身,卻是要走。
宮計喊住姜寶青:「你去哪?」
姜寶青回道:「我去找我哥哥跟芃芃。」
刺客的目標是宮計,這一路過來的屍體並沒有哥哥跟小芃芃的,想來是沒事的。
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宮計卻道:「事發之時,我讓芙蕖通知了你哥哥,帶着那個小姑娘,都躲到了山裏頭那個破廟,有兩個侍衛在那,應該無事。」
姜寶青猛的回頭,定定的看着宮計。
宮計垂下眼:「那些黑衣死士是沖我來的,你哥哥在這也不過白添兩條命。」
當時事出緊迫,他卻想着,萬一姜雲山因為他的牽連出了事,怕是這一輩子,姜寶青都不會再待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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