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幫你拎東西,我都餓了,趕緊回家,媽都把飯做好了。」
陸澤沒有推辭,直接把行李交給了陸楠,不讓自家妹妹幹活那當哥就沒了意義,甚至背着的書包都扔給了陸楠。
「爸,天這麼冷,你出來幹嘛,走吧,我扶你,回家吧。」
伸手攬住陸衛國的胳膊,陸澤看着父親手上缺失的兩根手指心裏一疼,扶着陸衛國慢慢往家裏走去。
「出門胖了點,挺好。」
陸衛國沒有拒絕陸澤的攙扶,因為他兩條腿都有關節炎,一到下雪天腿就疼的邁不動步子,平時沒人扶着就得拄拐。
陸衛國今年四十八,樣貌看起來卻像是五十八,只有拿過他年輕時的照片,才能到他當時的風華正茂,比現在的陸澤還要帥氣一些。
只不過他的命運要比長相坎坷的多,年少十四歲輟學,就開始去沙場給大卡車裝沙子,就拿鐵鍬那麼一鍬一鍬的裝大掛車。
二十歲結了婚,裝沙子已經填補不了家用,就去了伐木場從山上抗樹,直徑三十往上的木頭兩人前後腳的抗,三十往下的就陸衛國自己一個人扛下山裝車拉走。
陸澤至今還記得自己的父親幹活時帶着套頭風帽,一個人扛着一大截木頭累的滿是汗水的樣子,直到現在,陸衛國的肩膀上也有比正常人腳後跟還厚的老繭。
三十八歲時他辭去了扛木的工作,因為那時候他的兩個膝蓋已經出了很多的毛病,沒辦法只能帶着李玉梅背井離鄉去城裏做民工,在建築工地找了一份力工的工作,而陸澤和陸楠就成了留守兒童。
雖然做民工整天灰頭土臉的,但收入確實不錯,只是好景不長,兩年陸衛國打鋼筋的時候操作失誤,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拇指被割掉了,這還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鋼筋彈起來戳到了陸衛國的左眼。
病危通知書下了四次,甚至剛送到醫院的時候都差點沒搶救過來,那時候真是老陸家最黑暗的時刻,工地的賠償雖然解決了大部分的治療費用,可邊邊角角的花銷也是這個家庭承受不起的。
掏空了家底,家裏的十畝地上交給大隊七畝換回的錢還沒捂熱乎,直接就給了醫院,還欠了十幾萬外債。
萬幸的是這個家庭即將走上絕路時,陸衛國終於挺過來了,只是被割掉的兩根手指中間因為被鋸齒割的丟失了部分組織,已經縫合不上了,左眼也失明了。
也是因為這場變故,陸澤不得不輟學來打工填補家用,用了四年的時間總算是連本帶利的把外債的窟窿給堵上了。
不過現在算是緩過氣來了,家裏的閒錢買了兩台機器,一台打稻子,一台磨麵,收糧的時候一個月也能賺個千八百的手工錢,加上陸澤寄回來的錢,勉強能維持。
「我箱子裏買了膏藥,你回去貼上,看看好不好使,管用的話我按月給你郵回來。」
攙扶着陸衛國,聊着家常,三人回了家,家裏的大院子積雪已經掃的很乾淨了,房頂上的煙囪正往外冒着炊煙。
「媽,我哥回來了!」
推開院子的鐵門,陸楠沒個老實的時候,進了院子就開始大喊。
「你能不能有個女孩的樣?你是不是欠收拾了你?」
訓了陸楠一句,這丫頭癟癟嘴,故意把腳使勁往地上跺,陸澤也沒慣着她這毛病,上去就往屁股上悶一腳。
推開房門,屋裏要比室外暖和多了,東西屋兩個爐子都在燒着火,氣溫應該有二十五六度,穿着半截袖都不會冷。
「媽,我回來了。」
拿掃帚把鞋上的雪掃乾淨,陸澤看到李玉梅在廚房裏忙活,打了聲招呼。
「正好做完菜了,直接上桌吧,小楠你趕緊端飯碗,大澤啊,吃地瓜嗎?媽給你烤兩個?地里新下的,黃瓤的地瓜,可甜了。」
「行啊,熱倆吧。」
回家時沒有那股膩咕勁,全家人都是不怎麼會在嘴上表達感情的人,陸澤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覺得在家自在了很多。
把外套和裏面的長袖脫下來,打開衣櫃翻找兩件之前的舊衣服換上,說來也奇怪,陸澤初三的時候就一米八三了,老人都猜陸澤能長到兩米去,可高中三年,陸澤只長了一厘米,高中畢業後更是一厘米都沒長過。
每到回家的時候,陸澤什麼都不想要,就是饞李玉梅做的飯,比外面炒的香多了,洗了個手,坐在凳子上,陸楠給陸衛國和陸澤燙了白酒,等筷子拿上來,直接開吃。
「考試怎麼樣?掛科了嗎?」
夾了口菜,陸澤照例詢問起了陸楠的成績,這個話題一直是陸澤問的,根本不用老兩口子張嘴,要是考的不好,也不用爸媽動手,陸澤就薅着陸楠的頭髮拽出去打一頓。
「考的好着呢!今年獎學金都能到手了,六千塊錢呢!」
「家裏現在不差六千塊錢,你自己考的就自己拿着,別亂花就行,來,爸。」
既然陸楠學習成績還過得去,其他的陸澤也就沒再多問,畢竟是大姑娘了,有點自己的私隱是應該的。
跟父親碰了個杯,陸澤想了想,還是把下個話題說了出來。
「等明年開春了,把房子推了再蓋一個吧,我年後能賺點錢,夠蓋新房了。」
這話讓三人都挺意外的,李玉梅有些心疼錢,也確實覺得家裏的房子還挺好的,用不着修,就提出了反對意見。
「蓋房子幹嘛,家裏就我和你爸倆人住,你倆現在都在外面,這房夠住,不用蓋。」
陸衛國沒有說話,自從出了事之後他就變的沉默寡言了,只是陸澤看樣子,陸衛國也是這個態度。
又抿了口白酒,家裏自己出糧食和手工費,找村里釀酒老師傅釀的純糧食酒,勁大,五十六七度的樣子,還好喝。
「我這麼想的,要麼就蓋個新房子,不然就去市里給你買套樓房,村裏有能耐的都搬走了,我其實也想讓你們去城裏住,但估計你們也不能幹。」
陸澤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去城市裏就真的好嗎?雖然已經有不少親戚搬到城市裏了,但相隔太遠,老兩口身邊沒什麼親近的人,確實會孤單。
而且農村的房子蓋的好了,住着不比城市差,甚至比城市還舒服,畢竟以現在陸澤的財力,還買不起什麼太好的房子,等着《帝都青年》的片酬下來,按照呂華一平米五千多的房價,其實也就夠買一套百十來平的房子。
最重要的是村子裏父母還有不少的熟人,左右兩邊的鄰居都住了好幾十年了,關係好的不能再好,萬一有點什麼事,還能有個照應,去了城裏都是陌生人,沒幾個好鄰居會管你的。
「反正我覺得這房子挺好。」
「媽,信我話,這房子還是我爺蓋的呢,早就該蓋了,聽我的,我拿錢。」
這下李玉梅也不再言語了,自從陸衛國失去了勞動能力後,全家的頂樑柱就是陸澤,就算是陸衛國有點什麼事都得給兒子打電話問問他的意見,現在陸澤真的下定了決心說要修房子,那就修吧,怎麼說也是孩子想盡孝心。
一頓飯快吃完,父子倆也喝了不少,陸楠給兩人倒了茶水,然後撿桌子洗碗。
「小楠出來玩啊!出來啊!」
「哥我沒跟他們出去玩,你也知道我煩他們。」
陸楠一聽外面有人喊,馬上就慌了,怕她哥揍她,趕緊撇清了關係。
聽到陸楠的解釋,陸澤臉色不太好看,叼着煙頭,批着一件外套出了門,推開門地上有塊磚頭,撿起來,也不管能不能真砸到人,使勁朝着院外頭扔出去。
「來來來,我看看誰這麼愛玩,你媽的,再他嗎過來我上你家找你玩去!老子不卸你一條腿,王八犢子。」
「我艹,大澤回來了,趕緊跑!」
一幫十八九歲的半大小子輟學了也不出去打工,就賴在家裏做二流子,知道陸家老二長的漂亮,經常口頭花花,陸澤之前拎着棒子挨家挨戶的進屋就打,他們爹媽都是熟人,在村里都能攀上親戚,只要別打壞了,就坐在炕頭嗑瓜子,由着陸澤收拾自己家不爭氣的小子。
但就這樣,這幫孫子還是沒皮沒臉,總是趁着陸澤不在家就來撩撩陸楠。
這回見到陸澤回來,心理陰影又發作了,上了電動車,趕緊把低音炮關了,騎着玩命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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