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國 第248章 尋醫治病

    天將晚,大梁侯府的幾個院落都升起了裊裊炊煙,飯菜的香味隨着夜色悄悄潛入了千家萬戶。

    侯府大門兩側站得筆直的帶刀軍士,軍士們皆虎背熊腰、滿臉殺氣。陶七郎背着藥箱,有些畏縮地跟着秦家河走進了侯府。

    半個月前,侯相的兒子身體有些不舒服,小有名氣的陶七郎受命入府來給侯宗林治過病。今天是陶七郎第三次進入侯府,不過,陶七郎踏入侯府大門時,仍然心中發虛,陶七郎暗自打氣道:「陶家祖先是大武太醫,就是專門給皇帝治病的,如今只是給宰相的家人看病,沒有什麼了不起。」

    打起精神的陶七郎,跟着管家秦家河拐了好幾個彎,這才來到了一個獨立的院落。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位於上次來過的主院旁邊。一進小院,陶七郎暗叫一聲:「苦也。」

    只見院中立着兩條如獅子一樣的猛犬,昂着方形巨頭,四肢如人的手臂一般粗細,全身毛長而密,看到有人進來,就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雷鳴。

    陶七郎何曾見過如此兇惡的猛犬,雙腳一軟,若不是拉住了前面的管家秦家河,肯定已坐倒在地上。

    林中虎愛煞了這兩條來自清水河畔的猛犬,他得意洋洋地面無人色的陶七郎道:「不用怕,橫行、霸道不會咬你的。」

    這種猛犬來自清水河畔,據房當族老人講,党項人的祖先曾和大蕃人生活在一起,大蕃人喜歡養這種大狗,後來党項人北遷以後,就把這種巨犬帶到了清水河畔,成為党項人放牧的好幫手。

    回大梁之時,侯雲策特意從清水河帶回來兩條品種純正的小犬,平時就養在別院中,一條名為橫行,一條名為霸道,回大梁不過數月,小犬地身形已超過了一般大狗,橫行前胸特別寬闊。眉上有黃色圓點,有着茂密的鬃毛,它眯着眼睛,用一種蔑視的目光看着陶七郎。

    進入房間之後,陶七郎仍然驚魂未定,眼睛餘光仍然不斷看着院中的兩條猛犬,侯雲策進入會客室時,陶七郎連忙跪倒在地。

    「陶郎醫術不錯,上前一個方子就治好了小兒的病。」侯雲策看着跪在地上的陶七郎,道:「起來吧,上次就給你說過,在內院之中,不必行此大禮。」

    當日在大梁城外的草市,侯雲策救下了擅長治兒科的陶七郎,又讓陶七郎在城中行醫,並把小李娘子送給了陶七郎。陶七郎因禍得福,就在大梁城內坐診行醫。陶七郎祖輩是大武醫學博士,自然有些貨真價實的醫術,很快,陶七郎在南城區就有了些名聲。

    侯雲策等到陶七郎起身,面色嚴肅了下來,道:「陛下的三公主今年有三歲,前天突得急症。甚是兇險,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陶七,若你能治好三公主,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侯雲策話雖如此說,可是對陶七郎並沒有太大的信心,陶七來到大梁以後,雖然在治小兒病方面暫露頭腳。可是大林皇宮的太醫醫道也甚為高明。陶七醫術就算不錯,料來也高不過資深太醫。

    讓陶七進宮其實是趙英的主意。

    陶七突然聽聞要給三公主治病。心中又是一緊,禁不住雙腿又開始發軟,他結結巴巴地道:「在下醫術不精,恐有負侯相重託。」

    這一段時間,陶七郎的生活已經完全脫離了正常軌道,有些陶七郎坐寬敞明亮、充滿藥草特殊香味的診所里,看着街道上來來往往地人群,仍然覺得前一段時間的經歷就如一場夢一般:先是被李家誣為和小李娘子通姦,被李家押到草市受辱,隨後又被侯相解救後,莫名其妙再來到了大梁城坐診行醫,最為離奇的是,美貌無比的小李娘子居然弄假成真,真的成為了自己的小妾。

    如今陶七郎一個月的坐堂收入,頂得上過去兩年的收入,看着裝錢財的木盒裏漸漸多起來地周元通寶,陶七郎也開始打起了小算盤,只要再過個一、兩年,自已也有能力在大梁城內置房產了,等到在大梁城內有了房產,就可以把母親和娘子接到大梁城來住,也算是盡到兒子的孝心。

    陶七郎現在已把侯雲策當成了從天而降的活菩薩。他畢竟是鄉下郎中,想到要給公主治病,出於本能就開始恐慌。

    陶七郎話音剛落,一身濃妝的趙英出現在門口,接口道:「陶先生上一次給小兒之病,一張方子,藥到病除,醫術甚佳,現在三公主病重,你就不必推辭,需要什麼藥具,趕快快人取來,我們隨後就進宮去。」

    陶七郎見趙英進來,又立刻起身跪下行禮,趙英心中焦急,陶七郎婆婆媽媽,有些不耐地道:「火燒眉毛了,不必行這些虛禮,陶先生快些起身。」

    陶七郎知道此事已經無法推辭,就穩了穩心神,道:「請問三公主是什麼症狀?小人也好對症下藥。」

    趙英簡單說了說三公主的病情,陶七郎低着頭想了一會,因為沒有親眼觀察,他不敢亂下斷言,就實話實說道:「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小人實在不敢亂下定語,還是要見了面再開方子。」

    趙英點了點頭,扭頭對門外的封沙道:「封參軍,叫秦管家備兩輛車。」

    秦家河平時基本上不進這個小院,今日把陶七郎進小院之後,秦家河就退了出去。

    等到陶七郎、封沙都離開了小院,趙英對侯雲策道:「今晚說不定我要住在宮中,請郎君莫怪。」

    趙英剛從福齊宮回府不久,濃妝也沒有去掉,濃妝也掩飾不了疲倦。侯雲策不喜趙英化妝的樣子,為了緩解趙英憂慮的心情,就伸手握住趙英的手,上下打量了趙英一會,開玩笑道:「我還是喜歡你素麵朝天的樣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趙英知道郎君在寬慰自己,就用手指輕輕拂了拂侯雲策的手心,溫柔地道:「宮中看似風平浪靜,其實也和戰場一般殘酷,妹妹還小。小英受父親的委託,要幫着妹妹。」

    侯雲策抱了抱趙英,道:「不用解釋,我明白。」

    臨出門時,趙英還是掩飾不住內心地不安,自言自語道:「但願陶七郎能夠妙手回春。」看着兩駕馬車急匆匆朝皇宮方向駛去,侯雲策收斂了笑容,心情也頗為沉重。他十分理解趙英:宮中鬥爭其實是一場看不見刀光劍影的戰鬥,其殘酷有些會令人瞠目結舌。

    趙英關注三公主的病情,實質為了趙家六妹,只要趙家六妹在皇宮中的有地位,趙氏家族在大林朝就是聲名顯赫地望族。若趙家六妹在皇宮中失去位置,很多事情就很能預料,或許有一天,一場大禍就會降臨到趙氏家族。

    趙皇后去逝後,根據其遺願,趙家小妹被送進了皇宮,但是,進宮兩年,趙家小妹進宮後卻沒有任何身份,而林榮勤於政事也很少到趙家小妹的側宮,趙家小妹在宮中處境就極為尷尬。

    宮中太監常居深宮之中,身體又有殘疾。心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變態,趙皇后在世時,這些太監見到趙家姐妹,恨不把熱臉貼到趙家姐妹地腳底下,可是,太監們見趙家小妹沒有當上皇后,很快就把熱臉換成了冷屁股,時不時在一些小事上刁難趙家小妹。趙家小妹在宮中本是孤立無助。又受到太監們地刁難、冷遇,自然是度日如年。

    在後宮中,地位最高的就是貴妃、德妃、淑妃和賢妃四個妃子。劉貴妃比趙皇后死得還早,劉貴妃和趙皇后相繼去世之後,皇后和貴妃這兩個位置就空了下來,這兩個位置對於所於後宮佳麗都有不可抗拒的魔力。


    林榮的兩個兒子在前朝死於非命以後,經過林榮幾年來持續不斷的努力,趙皇后和三個貴妃都為林榮增添了後代,其中趙皇后生的兒子林宗訓,凌德妃生三公主林瀟,田淑妃的兒子林熙讓、林熙謹,朱賢妃生的五公主林湘,王昭儀地兒子林熙誨。

    凌德妃和朱賢妃兩人生的都是女兒,她們倆人也就沒有了爭奪皇后的念頭,田淑妃的父親是太子少保田敏,出自世家大族,她又生了兩個兒子,母以子貴,最有可能當上皇后,因此,田淑妃當皇后的心最切,趙家小妹進宮以後,田淑妃視趙家小妹為大敵,一直想方設法排濟趙家小妹。

    趙皇后在世之前,極得林榮寵幸,在後宮說一不二,壓制着有兩個兒子的田淑妃,朱賢妃更是在宮中抬不起頭。趙皇后去世以後,田淑妃母以子貴,在宮中就有些趾高氣揚。

    凌德妃和趙家小妹迫于田淑妃的壓力,自然就走到了一起,凌德妃極為聰明,知道自己當不上皇后,她就一門心想讓趙家小妹當上皇后,不斷為趙家小妹出謀劃策,教她如何討得林榮歡心,趙家小妹被冊封為貴妃,凌德妃在其間功不可沒。

    田淑妃同樣不是省油的燈,一門心思當皇后,就拉攏沒有兒子的朱賢妃,和凌德妃、趙家小妹明爭暗鬥。

    趙英對於宮中地情況了如指掌,此時趙家小妹只是封了貴妃,距離皇后還有一步之遙,而凌德妃是趙家小妹最有份量的幫手,所以,當凌德妃的女兒三公主病重之時,深知歷害的趙英甚至比趙家小妹更加憂心忡忡。

    侯雲策回到書房,孟殊仍然在書房裏耐心地等着。

    侯雲策把孟殊叫到書房來,主要是懷疑進宮的道人,此時,趙英從宮中回來,自是知道兩名道人來歷。侯雲策坐在寬大的胡桌旁,輕輕敲打着桌面,「今日進宮的道士叫唐適,是西蜀道人,他上一個月遊歷到大梁,是太常卿司徒詡推薦給凌德妃的。」

    太常卿司徒詡以前是吏部侍郎,曾為侯雲策行過許多方便。當然也得到侯雲策不少錢財,孟殊對此人也極為熟悉,分析道:「這樣說來,這個唐適來歷清楚,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他和另外兩名道士的爭鬥,或許是教派之間的矛盾。」

    大林朝派出馮繼業、王彥超陳兵秦川,其實醉翁之意不在西蜀。而是迷惑契丹國君臣,這聲東擊西之計當然越逼真越好,因此,對於西蜀的動向特別敏感,此時,一位頗有些道行的西蜀道人混跡在大林皇宮和重臣之中,實在讓人有些不放心。

    侯雲策用手輕敲着桌面,半天沒有說話。

    橫行、霸道從胸膛低低地發出了幾聲吼叫。隨後,聽到了鴿子「撲騰」翅膀的聲音。橫行、霸道對院中的鴿子有着天然敵意,每次鴿子飛到院中,都似圖去進攻這從天而降地鴿子,無奈鴿籠極高。信鴿又對兩隻猛犬心有防範,從來不低飛,橫行、霸道只能望鴿興嘆。

    侯雲策此時已下定了決心,道:「非常時期當用非常之法。寧可冤枉十人,不能放掉一人,孟郎派人盯住唐適,不過,飛鷹堂行動一定要小心謹慎,不可輕易暴露目標,還有那兩名和唐適決鬥的道士,應是許州凌靖。也派人盯住。」

    趙英是第二天凌晨才回到府中,滿臉憔悴和失望。

    「唐適、陶七郎都留在了福齊宮,兩人都開了方子,今日早晨仍然沒有見效,陛下在福齊宮一夜未眠,陛下嘴角都急起了水泡。」關上房門之後,趙英俯在侯雲策胸前,淚水破壞了濃妝。留下了幾條明顯痕跡。「郎君,若是韓淇跟着回大梁就好了,他醫術極高。或許有辦法救三公主。」趙英此時病急亂投醫,挖空心思地想着各着名醫。

    「韓淇在軍中數年,最精通地還是治療外傷,治小兒之病,他並不比宮中太醫和陶七郎高明。」

    侯雲策突然想起鄭州疫情爆發之時,少林寺住持智能曾經獻藥,有效地遏制了疫情,隨口道:「我在鄭州之時,鄭州、許州一帶曾爆發疫情,少林寺住持智能獻了藥方,他獻藥之時說藥方是安世高所傳,現在回想起來,那有如此對症的藥方,想來智能大師醫術着實不凡。」

    趙英就如落水之人撈到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抬起頭,道:「哎,郎君為何不早說,少林寺也不是很遠,趕快派人去把智能大師請來。」

    「智能大師是世外高人,我們不能缺了禮數,早朝後,派一名禮部侍郎去親自請大師,只是大師喜歡雲遊四方,也不知此刻是否還在少林寺中,若不在寺中,可能就要費此周折。」

    趙英聽到這,突然想起一事,道:「天靜寺的新方丈,就是從少林寺來的得道高僧,不知他有沒有智能大師的本領。」

    侯雲策聽到天靜寺之名,心中就有一些不舒服,但是這種不愉快轉瞬間就從腦海中滑過,道:「上朝時我要經過天靜寺,順便就去會會新方丈。你熬了一夜,趕快喝些小米粥,再好好睡一覺,

    趙英聽了郎君體貼的言語,心中就如在夏天吃了井水裏鎮過的西瓜,她用手撫着侯雲策胸口的衣服,溫柔地道:「郎君畢竟是宰相之尊,派人召見天靜寺方丈就行了,何必親自去一趟。」

    「少林寺智能大師獻藥方,救治了成千上萬地人,這是一件功能無量的好事,對少林寺出來的高僧,我是從心底里尊敬,親自去一趟又有何妨。」侯雲策看着臉如花貓的趙英,一本正經地道:「娘子洗浴一番再去休息,就在床上等着我散朝。」

    趙英和郎君說了一會話,心中煩悶則稍減,聽到最後一句話中,郎君已有了調笑之意,不覺臉上微紅。

    侯雲策騎上「風」,帶着林中虎、羅青松和幾個親衛,直奔天靜寺。此時天色尚早,除了早餐鋪子已經開張,街道上其餘的店鋪都還關着門。上香地客人一般要等到天完全亮了才來,因此天靜寺也是大門緊閒,林中虎跳下馬,直接用拳頭擂響了天靜寺大門。

    「誰啊,上香還早,我們還在做功課。」一個知客僧一邊說一邊打開側門,見來人氣度不凡,也就客氣地解釋道。

    侯雲策來到大林之後,從來不習慣座馬車,在大梁城內仍然堅持騎馬上朝,只是文官穿紫衣朝服騎大馬走到街道上實在有些引人注目,侯雲策就找了一間換衣房,每天上下朝都要換一次衣服。此刻侯雲策還是穿着普通的圓領長衫,知客僧自然不知道他是當朝宰相。

    羅青松上前一步,道:「快叫你們住持出來。」

    羅青松身上帶着腰刀,凶神惡煞地站在知客僧面前。

    天靜寺前任住持被殺,寺內的僧人心中都有些陰影,知客僧被羅青松嚇得退後一步,道:「稍等,小僧這就去通報。」

    不一會功夫,知客僧和一名高大的僧人急匆匆地走了出來,那名僧人來到侯雲策面前,道:「這位施主,。」僧人話未說完,突然臉露笑容,雙手合什,鄭重地行了一禮,「原來是侯施主,小僧玄靜有禮了。」這名玄靜正是智能大師弟子,當年因為萬壽寺之事,還曾經伏擊過侯雲策,後來又在瘟疫突發之時,和智能大師一起到鄭州來獻藥,也算得上是故人。

    侯雲策也認出了這位天靜寺新住持,「哈、哈」笑道:「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玄靜住持,我們又見面了。」

    玄靜笑道:「昨夜師傅還在給我說起侯施主,沒有想到今日侯施主一早就到寺中。」當年玄靜是一個性格急燥的僧人,數年不見,意已歷練得雍容大度,頗有大師風度。

    侯雲策聞言大喜,「智能大師在天靜寺!」

    (第二百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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