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人是什麼?
什麼是漢人?
在這個沒有民族概念的時代,答案很複雜。
在混亂時代,比如說唐末到大宋立國之間的這一段時日裏,沒有民族,沒有方向,所有人的目標都是錢財權勢,為此在廝殺。
從未有人去總結什麼是漢人,直至現在沈安的一番話,讓人懵懂,旋即恍然大悟。
當趙曙看到那數千淶水漢人時,他心中有了些明悟。
漢人是血脈,也是認同。
「朕聽聞你等在淶水度日如年……」
這個是基調,必須的。
「大宋歡迎你們回來,為此已經準備好了田地,準備好了屋宇……」
這些漢人將會被打散分配到各處去,新屋子、新農具,一切都準備就緒。
「陛下……」
趙曙溫言撫慰着這些漢人,說完後準備回去,有人卻舉手問道:「陛下,大宋真能擋住遼人嗎?」
這個才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趙曙想起了先前沈安說的認同,就點頭道:「當然。」
他此刻有了些明悟,覺得唯有不斷的對外勝利才能讓百姓認同大宋,認同自己這個帝王。
而有些臣子一味追求和平,大抵是緣木求魚,掩耳盜鈴……
這年月,要想大宋穩固,還是要打啊!
「陛下,他們說您仁慈……」
一個婦人抱着孩子出來了,臉上全是急色。
趙曙回身,見狀就走了過去。
「孩子怎麼了?」
婦人手中的孩子兩三歲的模樣,看着面色潮紅,呼吸急促,那鼻翼不斷的扇動着。
婦人流淚道;「陛下,孩子……孩子從昨夜就開始發熱……奴都要瘋了。」
「郎中呢?」
趙曙的聲音中多了嚴厲。
他看向了沈安,心想你是怎麼安排的?郎中何在?
沈安低聲道:「隨行有郎中,不過到了汴梁之後就交接了。」
那些郎中是從北方跟來的,到了汴梁他們自然要回去,而這些漢人就交給了汴梁,交給了開封府。
「沒有郎中……」
婦人哽咽道:「昨夜奴求了,可……」
可什麼?
趙曙覺得後腦勺有些發麻,語氣不禁尖刻了些,「那些官吏呢?都忙着嗎?比朕還忙!」
婦人面露懼色,不敢再說了。
趙曙的身邊全是重臣和侍衛,開封府的官吏們被擋在了外圍,見官家給沈安臉色看,有人幸災樂禍的道:「怕是沈安犯錯了。」
趙曙伸手接過了孩子,顛了幾下遞給婦人,說道:「安心。」
陳忠珩沖了出去,喊道:「郎中何在?」
這是官家身邊的內侍,有人馬上就喊道:「這裏就有一個。」
此刻周圍的圍觀者眾多,不過是喊了一嗓子,就來了好幾個郎中。
「看看這個孩子。」
趙曙的語氣平靜了下來,但韓琦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幾個郎中一番謙讓,最後兩個鬚髮斑白的名醫出手,針灸一下,孩子竟然就好了些。
「多謝……」
婦人跪地感謝,一個郎中說道:「這一路從淶水到汴梁不易,好生將養幾日,回頭就好了。」
「這還得要煎藥,哪有火?」
郎中只是說了一句,頃刻間就有人送來了幾個爐子。
火焰升騰,讓人覺得溫暖。
婦人感動的落淚了,「奴這一路忐忑,總擔心會被冷臉,誰知道……」
那個煎藥的郎中笑道:「都是漢人,來了汴梁就是一家人,誰會給你冷臉?」
「是啊!都是一家人。」
氣氛在漸漸的融洽。
趙曙走了出來,開封知府楊佐來了。
「開封府事多?」
趙曙問的很輕鬆,楊佐一怔,「最近事不多。」
豐收了,農閒了,開封府的事兒是不多。
趙曙看着他問道:「淶水漢人移交給了開封府,郎中何在?」
「郎中配了十餘人啊!」
楊佐一臉的茫然,這事兒他早就安排好了,怎麼官家還要問。
趙曙冷冷的道:「看來朕是號令不動開封府了。」
他丟下這句讓楊佐傻眼的話,帶着人回宮了。
這是什麼意思?
楊佐打探了一下,得知昨夜開封府負責郎中的小吏喝醉了,沒人管事,郎中們各自回家,無人過問那些漢人。
「拿下!」
楊佐殺氣騰騰的道:「官家震怒了,全數拿下。」
處置完後,他覺得這樣該差不多了,有人低聲道:「沈安在那,要不……問問?」
楊佐走了過去,拱手道:「老夫準備讓他們降職,沈縣公以為如何?」
沈安正在琢磨着遼使來的用意,聞言看了楊佐一眼,說道:「這些都是馬骨。」
艹!
楊佐明白了。
這一批漢人必須要安置好,為以後招攬北地漢人做準備。而出了此事,若是處罰的輕描淡寫的,那怨氣可能消除了?
「多謝了。」
沒有沈安的提點,他楊佐今天怕是要犯下大錯啊!
人說沈安專門坑人,可在楊佐看來這純屬是嫉妒心發作。
這個年輕人這般溫和,而且還樂於助人,哪裏坑人了?
楊佐和沈安聊了幾句,說到了遼使。
「也不知道他是來作甚。」
楊佐覺得遼人才將被大宋抽了一頓,此刻派出使者不對味。
「他們是想威脅大宋。」
沈安正色道:「相公們都怒了……」。
咦!這是個好機會啊!
相公們怒了,那官家多半也怒了。
在這個時候該幹什麼?
楊佐覺得該強硬,如此才能給官家一個好印象。
於是回過頭他就寫了一份奏疏送上去,趙曙看了皺眉道:「楊佐建言呵斥遼使,趕出去也使得。」
「孟浪了。」韓琦說道:「楊佐素以沉穩著稱,此次怎地孟浪如此?不過倒是有個好處,那就是讓遼使看看群臣的態度,怒火衝天嘛,就問遼使怕不怕?」
這便是造勢,讓遼使看看大宋內部的態度。後世這一招世界警察玩的最溜,今天這個威脅,明天那個威脅,讓你心生凜然,進而惶然。
趙曙點頭,「楊佐……朕本想換了他,可既然要造勢,那便暫時不動。」
他剛才生出了更換開封府知府人選的念頭,想到這裏就放棄了。
稍後有消息傳出來,說楊佐對遼人強硬,深得官家的青睞。
這是風向,旋即官員們的奏疏紛紛進了皇城,都是對遼強硬的表態。
楊佐在開封府府衙里贊道:「沈安果然是個實誠君子,來人,老夫這裏有塊古墨,送到沈家去。」
……
一時間,對遼強硬的呼聲甚囂塵上,遼使在驛館裏只是冷笑。
「西夏人派出了使者,他們在向大遼搖尾乞憐!」
驛館裏,使者不屑的道:「李諒祚怕了,他害怕大遼的怒火會淹沒了他,所以他來求和……」
「咱們此次可是差點滅了他們,只是陛下臨時下令撤軍,可惜了。」
隨行人員中,有人很是唏噓的說了這番話,遼使心中一哂,想到了耶律洪基的反應。
保州大敗後,耶律洪基幾乎要氣瘋了,但更多的卻是無奈和茫然。
宋人越發的厲害了,映襯着大遼的日薄西山。
以後要怎麼辦?
所以他來了,想為大遼爭取些尊嚴。
「淶水的那些漢人……去問問。」
遼使想起了那些漢人,不禁有些惱怒。
大宋的北方,也就是大遼的南面多是漢人,特別是幽燕之地。若是那些漢人心向宋人,大遼的麻煩就大了。
稍後消息就來了。
「那些漢人都被打散去了各處。」
遼使仰頭嘆道:「宋人太多,這數千人隨便一丟就沒了影子,再過些年,所謂的淶水漢人大概就沒了聲響。」
這個就是同化能力。
遼使苦笑道:「大遼以前哪有現在的禮儀?那些衣着禮儀,那些歌舞……幾乎都是漢人的,幸而大遼強盛,否則早就被宋人給吞了。」
文化同化,這便是儒家一直在追求的效果,名曰:教化。
「宋人來了。」
遼使起身走了出去。
「今日風和日麗,某早上聽到了雀兒叫,甚是清脆,還以為是為何,一見貴使才知道貴客臨門……貴使看着氣度不凡,讓人一見不禁生出親近之心……」
呃!
面對熱情洋溢的唐仁,遼使突然生出了些許受寵若驚的感覺來。
不是要對大遼強硬嗎?怎地此人這般親切?
「某修起居注唐仁,見過貴使。」
兩人見禮,隨即進去奉茶。
一番沒營養的寒暄之後,遼使試探道:「宋遼兩國乃是兄弟之國,多年維繫了太平,惠及千萬百姓……」
這是調子。
邊上的宋人官吏不禁都微微昂首,只覺得心情舒爽。
以往遼使大多倨傲,高唱和平大多是大宋的事兒,遼使就是倨傲的點點頭,或是口出威脅。
如今這一切竟然就變了,遼使主動唱起了和平讚歌。
這世道不同了啊!
唐仁覺得就像是三伏天吃了一杯冰水般的舒暢,說道:「大宋從未有過開戰的念頭,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不是耶律洪基跑到雁門關外去蹲點,大宋怎麼會和遼人開戰?
遼使當然知道這個,可和平讚歌還是要唱的,「此事怕是有些誤會,陛下說了,宋遼兩國要長久的太平下去。陛下每每想起了仁宗皇帝,淚水就會忍不住的流,哎!」
呵呵!
唐仁想起了沈安說過的那啥……鼉龍的眼淚。
「是啊!官家每每想到以往的太平日子就很是傷感。」
吹牛誰不會?
着啊!
遼使微笑道:「某此次帶來了十餘匹好馬,都是沒有閹割過的……」
以往遼人即便送戰馬給大宋都是閹割過的,沒閹割過的好馬是戰略物資,想都別想。
可遼人現在竟然開了口子,這個發現讓唐仁不禁想歡呼一聲。
大宋威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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