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醒來時已是正午,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正躺在一張竹床上。
房間裏有代師叔,兩位師兄,小一,還有其他幾個寨子裏的人。
見王曦醒來,柳瑗走過去,將他扶來坐起,道:「如何?是不是感覺沒以前讀書時喝醉那麼難受?」
王曦心想我就從沒喝醉過,但這種話哪裏敢說,只是點頭道:「好像是的。」
柳瑗道:「代師叔嫌棄你實力太差,剛才給你疏了一遍,你小子可以聚靈力了。」
啊?王曦有些沒反應過來。
代文斌道:「別聽你師兄瞎說,哪裏嫌棄了。看你小子夢裏胡言亂語的,聽着煩,給你塑了下形。」
這不是嫌棄是什麼啊師叔!
等等,胡言亂語?我說什麼了?
王曦不好發問,看了看自己的手,道:「師兄,怎麼聚啊?」
柳瑗歉意地向眾人笑了笑,道:「等會兒說,這裏談正事兒呢。」
說完,又把屋子裏的人向王曦再介紹了一遍。原來小一姓張,她的父親叫張吉,母親叫陳芳敏。
代文斌道:「來的路上我又感應到那幫傢伙了,其他寨子怎麼說?」
張吉道:「先生,回來的消息都差不多,其他寨子也有發現他們的蹤跡。但他們也不和我們起衝突,連接觸都沒有,不知道想幹什麼。您體內的傢伙是唯一的線索,好在先生手段高明。」
代文斌回過頭來對周柯道:「現在回過頭來看,我當時也是慌了神。剛和七院的人打完一架,回來又和他們撞上。張老哥剛才是給我面子,將這傢伙困在體內實屬無奈之舉。」
周柯道:「這個他們······指的是······」
張吉道:「我來說吧。到現在為止,我們都還不清楚他們要做什麼,什麼身份。就像先前所說,他們不和我們接觸。除了先生和他們打過一場外,我們之間沒發生過任何衝突。
代文斌接過話道:「我體內的東西,應該是他們養的鬼。最先開始,我被它上身,幾乎全無辦法,我很難搜尋到它的位置,只好守住心神。後來,它想轉為奪舍,只是苦於實力不如我沒有得逞。還有就是我發現它對奪舍似乎很不熟練。」
王曦接過小一遞過來的茶葉,道:「會不會是這隻鬼不會奪舍啊?」
周柯和柳瑗都詫異小師弟居然會開口講話,但想想,貌似在牽涉到專業問題時,他都很願意提問題和學習。
柳瑗道:「不會的,這樣說吧。你會寫字,但是現在讓你用左手來寫,寫得就會歪歪扭扭的,可你並不是不會寫。」
代文斌點頭道:「就是這個意思。在對我進行奪舍的過程中,它經常會犯錯,而且我發現了基本上都是在轉換陰陽的這個步驟。」
王曦道:「那師叔您現在沒問題吧?信上說的好像很嚴重啊,搞得像託孤一樣。」
代文斌笑道:「還不嚴重嗎?這傢伙在我體內還沒拿出去呢!是不是現在突然發現我讓小一出來送信找弼司沒什麼必要了?」
仔細一想,好像這裏的情況比信中所說的要好很多。真要看信來理解,那還真是妥妥的託孤的節奏。
不過那時代文斌所得信息有限,以為是里院內部出問題了,所思所慮也不算沒有道理。
代文斌接着說道:「其實,主要是太多事情集中發生了,先前我說過要給你們說件事,也是和這個有關的。搞不好,和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有關。
「這還只是一個猜測,師傅和師弟都知道我這些年來在山裏鑽進鑽出幹嘛,主要就是找這幫傢伙。我們猜測,這些人掌握了某種方法,能重新將醫和巫結合起來。關於這點,師傅和師弟都不是太屑,但也由着我來。畢竟巫醫雖說分離對立千年,可巫道醫道,巫術醫術卻本該是一家啊。
「師傅考慮得更多,他覺得沒必要。他認為就算重新掌握了這些技術,巫還是巫,醫還是醫。而且我們沒有強大的敵人需要來戰勝,里院也不需要強大的武力來開疆拓土,只用守住世間安寧即可。再不濟,還有地府站在我們這邊。如果貿然提出巫醫一家,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動盪,有些血仇的確不好化。他老人家,求得就是一個穩字。
「他們現身大概是一周前,出於警惕,我們和周邊的寨子也聯絡了,結果你們也都聽到了。體內的傢伙就是在和七院掐架後回到寨子的路上沾上的。他們一行四人,我本想避讓,誰知他們居然破天荒地出手了。當時我實力本就不在狀態了,還好已經距離寨子很近,張老哥他們及時出來相救。可回到寨子才發現着了道了。」
周柯問道:「實力如何,從手段上能看出些什麼嗎?」
代文斌道:「不是什麼厲害角色,我都那樣了,都還能拖到張老哥他們出來。但他們肯定有所謀,不然不會看我狀態不對就當機立斷地出手。至於手段的話,有些路數我沒見過,但底子裏的東西是沒法改變的,有我們里院的靈力,也有巫術。
「這些年來,我在寨子裏,也研習過一些巫術,雖然二者同宗同源,可畢竟分開時間太久。我連從理論上試着將二者統一都做不到。我只能想個笨辦法,把身上的本事教給小一,可效果一點也不理想。小一跟着我學了幾年,的確是會醫道和巫道,可真使用起來時依然各是各的。二者互不影響,除了技多不壓身外,對我的研究沒有半點好處。
「這次被這個奇怪的靈體上身,搞得我很是狼狽。如果按照平時的情況來看,被持續上身一周以上,就會對我的靈魂和身體造成極大的損害。我也不敢大意,寫信給弼司一是想讓你們繼續查下去,二是想給自己留個後手,怕真有個萬一······」
周柯這才意識到自己等人差點闖下大禍,要是這信落到大師兄手上,那來的起碼也會是副院長級別的了。如果師叔真的未能將其制住,那憑自己三人,準確地說是兩人,對情況完全無益。
代文斌制止了周柯準備說話的衝動,道:「這不怪你們,你們倒也聽話,算是在沿着這條線索往下查。先前聽你們說了些現在的情況後,看來有些事情是我想多了,但有些事不查不行。
「接着說,說回我的事情。你們覺得我一個里院的外人為什麼能在寨子裏生活那麼久?別相信小一阿結他們說的教他們攔路搶劫的鬼話。」
幾人自然是不知。張吉摸了摸小一的頭道:「先生溺愛我家娃子,這些年倒是慣野了。」
代文斌道:「自家的女兒,別讓我背鍋啊。」
張吉笑了笑,對王曦三人道:「幾位先生應該知道這些年來我們巫從理念上分為了兩派吧?我們主張放下恩怨,開始新的生活。而還有一派則執意要和你們磕到底。好在雖說理念不同,我們之間並未爆發衝突。代先生就是在這種背景下來到我們寨子的。
「先生當時認為,在我們巫中,有人還傳承着醫道,要不就是將二者重新統一了起來。先生便是要尋他們,這對於我們來說,意義就更大,如果能重新回到醫即是巫,巫即是醫的時代,那就完美了。
「先生來到我們寨子,一開始我們也防着他,但打不過也趕不走,就這樣讓他住下來。後來發現他不像里院的人見了我們就喊打喊殺,還給我們帶來了現在外面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傳授小一里院醫術。先生天資高,後來熟絡後,還能對巫術提出一些有針對性的見解。這幾年,除開真的污邪作祟,好幾次寨子裏的人生了大病,都是先生出手給醫治好了。我們還第一次發現原來骨折後可以通過手術重新接起來。而先生卻說,這些技術,現在已經在外面的世界很普及了,不需要靈識的普通人也能學會了。我們才覺得,世界真的變了。
「先生給我們帶來了外界的信息。原來現在不需要縮地成寸和御風也能乘車快速趕路,甚至還可以坐飛機上天。不需要火咒,只要一個小小的打火機。晚上的時候,用上電燈還能燈火通明。一個微波爐就能快速加熱食物。一類叫抗生素的藥物能比我們的草藥更快地治療好我們覺得很麻煩的化膿感染髮熱這些,而且還不需要注入任何巫力。傳授知識的時候,可以存在電腦里,自己反覆觀看學習。一個精通防禦的大巫即使金咒和土咒再如何了得,被子彈擊中也會受傷或死亡。這個世界,已經是普通人的世界,他們用自己普普通通的力量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和方便,也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除開陽間陰事,他們已經可以將自己的事情完全做主了。說實話,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嚮往和羨慕。千年前那種巫的優越感傳到我們這一代時早就被遺落得差不多或者被你們里院給削平了。
「先生理解我們,說要帶我們走出去,我們相信他。」
三人聽聞這話,皆是有些肅然。
周柯道:「代師叔,這些事兒師傅知道嗎?」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如果是這種事兒,代師叔你一個人做不了多少,最好能從里院這方着手,才能起到效果。
代文斌笑道:「他自然知道,師傅也知道。但師弟卻有自己的事情託付於我,卻沒想到最後我們要做的其實是同一件事。
「師弟天縱奇才,但卻有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那就是煉魂。煉魂到底是怎麼回事?被煉的魂到哪裏去了?這些年我順帶着幫他查。雖說這是巫的一個秘密,可這座寨子已經好多年沒煉魂了。有些能說的事情他們也不避諱我。所煉之魂被巫得到的只是靈魂的氣息,但靈魂本身他們也無法煉化。我將這個答案告訴師弟後,我們又專們去查過,地府那邊也沒有記錄。就是說,一個人被煉魂後,巫獲得了靈魂氣息,但這個靈魂本身卻不見了。王曦,你想到了什麼?」
王曦沒料到師叔居然向自己提問,略一思考,想起這兩天師兄們給自己灌輸的知識,道:「那不就是和以前被太醫院前輩打來魂飛魄散的那些人一樣嗎!?」
代文斌點點頭,道:「是啊。」
地府和最初的太醫院接觸就是因為這個事。那麼煉魂呢?不一樣在破壞陰陽平衡麼?地府為何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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