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平安夜（三）
小一在里院又不是沒有挽過自己，她瘋起來的時候，甚至還把柳師兄抱起來跑。所以，這點親昵倒不算什麼。
可把頭這樣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就有些曖昧了。
我們的王曦不是正人君子，可也不是卑鄙小人。他會心猿意馬，可也知道自律。
王曦沒敢躲開，就這樣挺直了身板，非常僵硬地繼續走着：「小一······你累了？」
「別說話，表現好點，我的第三個願望也要達成了。」小一儘管是做小鳥依人狀，可語氣卻是十足的女王范兒。
王曦不明就裏，但一般情況下他都是由着這丫頭，反正有時也搞不懂她在幹些什麼。
「如果你累了，那我們就回去吧？」王曦實在不知道說點兒什麼來破壞下這粉紅色的氛圍，他自己也清楚，憑小一的實力，哪裏可能走這麼點路就累了。
「王曦，你一直都很不開心，對嗎？」小一問道。
這也是一個很曖昧的問題啊！
王曦苦笑了一下，還能怎麼說？
這丫頭把自己的心路歷程給扒了個精光，甚至自己鎖在空間裏的一些日誌也看了，還能怎麼偽裝？
是，我是很難過，我是很傷心，可是我也只有接受啊。
自己的傷剛剛開始結疤，也並沒有打算博取任何人的同情逢人就講，只是想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等到某一天傷好。
有些事情，過了這麼些時間，他自己也想得很通。而且兩位師兄八婆歸八婆，可自從知道了這事兒，有時也很坦然地擺到桌面上和他談。
他不是自己走不出來，只是有時他很矛盾，明明已經出來了，可又想轉回去。即使心裏明知道不可能了，可還是想沉浸在幻想里。
這幾個月，他的生活，肯定稱不上平淡，幾乎完全從他所熟悉的那個世界裏分離了出來。每當早上醒來的時候，他依然會覺得有那麼一絲不真實。
他周圍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正常，可隱藏在這背後的一切，卻又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
看上去是電梯的入口通往的卻是陰森的鬼門關。厚厚的停屍房大門後面卻關着猛鬼厲魂。在地圖上明明標示出來了但如果沒有人引導卻永遠也找不到的院長辦公室。
即使王曦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可這些事實真相的本身卻還是怪異啊。
王曦是認識了很多人，也不是成天苦着一張臉。可要問他開心嗎？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適應了這裏的生活，喜歡這裏的人，喜歡這裏的事。尤其是當他也佩戴上屬於自己的臂章後，他更是發自內心的感到開心。即使臂章對他來說來得並不困難，可他就是很開心。一事無成的他就覺得這是對自己的承認。他迫不及待地想融入這個集體，以尋求一種其實他也缺乏的安全感。
可這些，都和感情無關。
在感情上，他也和大部分男人一樣。尤其是和小一，他開始漸漸對她充滿着好感。可他就是不願意進一步，他給自己畫了一座牢。
他不是不享受着和小一在一起的時光，可他卻總以為如果他移情別戀了，那麼就是對上一段感情的背叛。
可他們兩人之間關係的親密，在外人眼中看來，卻猶如情侶一般。只是那種感覺很淡，就猶如兩個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很少有過於親密的舉動，但就總是形影不離。
小一所稀奇的一切事物，恰好總是宅男王曦所擅長的領域。所以當兩人在一起時，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一個充滿着崇拜，一個有一點點溺愛。
哪怕小一是實力較強的那一個，但卻也總愛問王曦好不好，要不要得，行不行，喜不喜歡，好不好看。
在小一的眼裏，王曦就是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同時也什麼都依着自己，都向着自己。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王曦，原來在他內心深處，也還有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在這個不愛說話的大男孩面具之下，一直躲着一個在哭泣的小男生。
在翻看着王曦和貝兒的聊天記錄時，小一也忍不住很傷心。他不想看到王曦這樣若無其事其實很痛苦的樣子，可也不想看到王曦和貝兒在一起時的那種笑容。王曦的電腦里有着很多照片，那種笑容，是小一從未見過的。
王曦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道：「是啊。」既然小一知道了自己的那些過往，也就沒有必要掩飾了。
「其實你還是想見貝兒，對吧？」小一追問道，頭卻一直靠在王曦的胳膊上。
「你得叫姐姐，什麼貝兒貝兒的。」王曦調整了下語氣，故作輕鬆，其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那如果你再見到她，你和說些什麼呢？」小一換了個問題。
「哪裏那麼多如果，再說了，我之前也見過她一次的，呃，或許是兩次，好吧，還是算兩次吧。」
「那你們都說了什麼？」小一好奇道。
既然說開了，王曦也就沒有迴避什麼，道：「其實現在想來，最後一次和她見面，有些細節不是太清楚了。但我們應該是互相道了別的。」
小一不是太滿意這個答案，道：「王曦，如果是貝姐姐的話，你能認得她的靈識嗎？」
王曦一愣，這個問題他倒沒有想過。貝兒靈識又不高，自己進入里院後也只見過她一次，從未對貝兒的靈識進行過標記，所以說，應該是不認得的。
不等王曦答話，小一把王曦的胳膊挽得更緊了，只是呼喚王曦的名字道：「王曦。」
王曦問道：「又怎麼了？」
小一沒有說話，但顯然是在醞釀，過了兩三秒鐘，她才道：「我不喜歡貝姐姐！」
王曦明白了小一的心思，原來這丫頭是怕自己生氣，所以還積攢了一會兒勇氣。
王曦樂道：「你們素未謀面，又如何談得上喜歡不喜歡。我和她之間的事情，哪裏是幾頁聊天記錄就能知道的。你別亂替我打抱不平，我其實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可她讓你傷心了，我就是不喜歡她！」小一倔強道。
王曦道：「沒事兒，我知道你向着我，但感情這種事兒沒有誰對誰錯的。現在告訴你吧，其實如果再讓我見到她，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現在這樣也挺好，我其實沒那麼惱火，周師兄曾經教過我一個法子，他問我，為什麼里院的人，同事之間成一對兒的相對比較多些，你想過嗎？」
小一搖頭表示不知道，她才來里院多久？哪裏知道這些。
王曦道：「進入里院，其實也就等於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這樣說明白了嗎？你這麼聰明。」
小一道：「你是怕如果以後有什麼事兒，會連累到貝姐姐？」
「至少周師兄是這樣開導我的，其實這樣想着，慢慢也相信了，反而有時還會覺得自己特別偉大。雖然其實心裏也清楚這是扯淡，被甩了就是被甩了，但總還是要好受許多。對了，小一，你老帶着我圍着這蓮花白走什麼啊？」王曦輕鬆了不少，有好多話他平時不是不想說，而是沒機會也找不到對誰說。
「因為我看過你們的照片，我認識貝姐姐，她······在另外一頭。」小一平靜地說道。
王曦如遭雷擊，身體繃得像塊鐵一般，呼吸都開始急促了起來，連忙轉過頭來想看下小一是不是在開玩笑。
可小一併未抬頭，只是靠着她，低頭繼續自顧自道：「我們路過了她兩次了，第二次的時候看她的眼神應該是認出了你，只是你並未注意到她罷了，就是在我說不喜歡她的時候。」
王曦一下有些着急，怎麼辦，自己和小一這麼親昵被她看見了，而且小一還說了她壞話。
不知不覺中，王曦的左臂從小一的雙手中抽了出來，轉過頭來看着小一。
小一的動作猶如挽着空氣一般，目光中有些閃爍，輕聲道：「王曦，你要罵我嗎？」
王曦看着小一的眼神，瞬間就心軟了。或許剛才晃神只是那麼一剎那，但他不再是當初那個小白，瞬間就守住本心。
他本以為自己大道理說一千道一萬，可真要事到臨頭，可也一樣會在貝兒面前潰不成軍。可真沒有想到，僅僅是小一的一個眼神，就讓他靈台清明。
「罵你幹什麼？我敢罵你啊？你也不看看你的背景有多硬，而且我罵了你，十分鐘後你就肯定會去給師兄們告狀！」王曦停住腳步，因為繼續走下去，就會和貝兒見面了。
「王曦，我是不是多事了？」小一見他反過來安慰自己，心中也覺得不是滋味。
一開始，她就只是想來看看這個貝兒姐姐，也沒有考慮過王曦的感受。後來踏上了這段路，她想的就是有些爭強好勝，她不是想佔有王曦，因為她對王曦的感覺連自己也說不清，她只是不想有這麼一個人，即使不在王曦身邊了，也還像幽靈一般縈繞在王曦的周圍。
這種事情，她處理不來。
她只是覺得，如果自己和王曦一起出現在貝兒面前，就滿足了。
在她有限的經驗里她只能想到這種弱智橋段。可到最後，當她發現真的和貝兒相遇了的時候，她才忽然覺得，自己不知道想要哪種結局。
她只能把一切都推給王曦，因為在她眼中，王曦是什麼都知道的啊，王曦是什麼都可以解決的啊。
你可是懂那麼多的王曦啊！
「沒有，比起我們那兩個八婆師兄，你差遠了。」王曦把小一的手放下，結束她那怪異的姿勢，「走吧，我們回去吧。」
「你不過去嗎？」小一的語氣既遺憾又有些小雀躍。
「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我和你的貝姐姐，已經道過別了。等哪天，我給你說說，咱里院的障那可是一絕！」王曦似是想起了那虛虛實實的一晚，嘴角掛起了一絲笑容。
「這算不算最遠的距離？」小一問道。
雕塑又不大，直徑不過五十米，兩頭的人卻不能見面。
王曦用一種老氣橫秋的語氣道：「干咱們這行的，還說這些啊？生死的距離都不算遠。話說以前代師叔都教你些什麼啊，理論基礎比我還差。」
「王曦，你跟我來。」小一直接牽着王曦的手，繼續前行。
只是兩人的手心都開始微微出汗。
王曦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知道小一牽着她走向何方，卻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蓮花白雕塑的周圍是一圈水池，水池的邊上坐着兩個人。
王曦一眼就認出了貝兒，也認出了旁邊的那個男生。
貝兒一直盯着王曦，看着緩緩走來的兩個人，有些不知所措。
小一搶在所有人說話之前，開口道：「貝姐姐，對不起。呃，貝姐姐，謝謝你。」
這一道歉一感謝，她覺得自己把想要說的話都說完了。
王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居然比自己想像中表現的要好很多，道：「貝兒。」
旁邊的那個男生和王曦只有一面之緣，但顯然已將他遺忘，只不過聽到這個稱呼，有些皺了皺眉頭。
貝兒不知道是先理會這個奇怪的小姑娘，還是和王曦打招呼，只是站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問道：「王曦，這小妹妹······怎麼了？」
王曦笑了下道：「小一，我師妹，腦子有問題的，別和她一般見識。沒讀過書，帶她來漲漲見識······」
王曦的電話在這時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師弟，在哪裏？」柳瑗的聲音。
「我和小一在蜀都大學閒逛，準備······」王曦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立刻向最近的駐外辦報道，全轄區警戒，就在剛才，陰巫投降了。」柳瑗的語氣急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