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鴻燾頓時啞巴了。
這可就是在胡攪蠻纏了啊。
別說他現在酒精上頭,就算是清醒的時候,也招架不住啊。
嬴瑩是鳳羽軍的主帥,也是逸王殿下,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身份——她是個女人啊!
女人要是不講道理起來,誰頂得住啊?
尤其是這種,要身份有身份,手下要兵有兵的女人,更是如此!
「就這麼說定了,實在不行,我就去給陛下說,和你們長端鐵騎比誰跑得快,這個你們贏不了,總沒有話說吧?」嬴瑩道。
余鴻燾苦笑道:「這種比賽,陛下又怎麼會答應……況且現在大戰在即,陛下估計也沒這個心思……」
嬴瑩驚道:「真這麼快?」
「不好說。」余鴻燾道,「我們陰陽不通,耗不起。而且先前那趟差事兒,你也去了的。說到底,還是給子君大人一個警告。當然了,如果鬼門關重開,那我們就又有了繼續耗的底氣。」
嬴瑩心中開始盤算了起來。
她現在非常需要時間。
鳳羽軍她能夠掌控,至於這長端鐵騎嘛,從一開始她就麼有做過痴心妄想,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來接觸一下余鴻燾。
他在山腳下那句話,被嬴瑩敏銳地抓住了,覺得有文章可以做。
但是大家僅憑今天喝的這場酒,就讓長端鐵騎聽命於她,她自己都不信。
她有自知之明,甚至再給自己一年的時間,都辦不到。
她只能想辦法偷換一下概念,儘量忽悠余鴻燾,刻意給他製造一個效忠艽朝和效忠長端帝是有區別的這種念頭。
按理來說,這兩者之間,的確有區別。
可對一個國祚綿延上千年,人口數量又不大的王朝來說,很多時候,這兩者其實就是一個意思了。
這對於她來說,在面對長端鐵騎的時候,是唯一能做的了。
長端鐵騎不存在被自己策反的可能,只能儘量影響余鴻燾。
可是,如果真的大戰在即的話,那她所計劃的一切,便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個時候,自己的鳳羽軍一定會是第一個被送上戰場的。
長端帝給自己這個親王,對他又沒什麼損失,只不過塑造了一個英雄的形象罷了。
或許自己戰死在和里院的交戰之中,更是他願意看到的。
那個時候,即使自己死了,估計都不得安生。
還會被他拿來做文章。
反正自己都死了,他更是不會吝嗇對自己的讚美。
各種追封,大書特書,青史留名,反正又不花一分錢。
那樣的話,更是會讓大家的凝聚力變得更強。
在和里院的戰爭之中,還會多了一絲為自己復仇的色彩在裏面。
怎麼拖延時間?
拖多久?
當然不能拖到地老天荒,如果都拖到自己老死了,但問題沒有解決,依然沒有意義。
那想辦法見楊允佶一面,忽悠他打通此處的鬼門關?
呃……這個想法直接放棄了……
他都已經是老妖怪了,估計只用一個照面幾句話下來,自己想要幹什麼,全都會被對方看得個一清二楚,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
對上楊允佶,在算計方面,自己沒勝算的。
那還能有什麼辦法?
師兄?
機會不大……
師兄已經被內定為下任國師,也已經開始和三皇子搭班子共同學習了。
而且陛下已經許下他和自己的婚約,怎麼看他都已經是人生贏家,犯不着跟自己蹚渾水。
至於師傅就更別想了,他是很關愛自己,可他更愛艽朝。
只要自己敢交底,下一秒鐘就會被抓去面聖。
那破局的點在哪裏?
嬴瑩低頭苦苦思索,卻毫無頭緒。
余鴻燾見她如此,道:「小妹也別怕,你也不是沒上過戰場。如果你過不了內心的那道坎兒,那便多想想你手下的弟兄們。況且,里院也不全都是薛晨和王曦,要是咱對上了其他里院的人,你能保證他們不動刀子?」
「哥,我不是擔心這個。你說的,我都懂。真打起來,我又怎麼會讓弟兄們白白送死?我只是擔心,現在決戰,是不是最佳的時候。如果可以拖,拖到一個更合適的時機,那手下的弟兄們,豈不是傷亡又會少幾分?我雖然知道弟兄們都是好樣的,都不怕死。但他們也有家室,既然能活下去,又為什麼要故意送死呢?」嬴瑩言辭懇切地道。
她和余鴻燾打交道不多,但料想只要是個帶兵將領,就算不是一個體恤部下的人,也不會對這番話反感。
果然,余鴻燾舉起碗,道:「小妹!沖你這番話,當哥哥的再敬你一杯!」
說完,這次竟然是站起身來,掃視了一眼全場。
大伙兒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但都看到今晚余大將軍可是一杯接着一杯,一碗跟着一碗在豪飲。
現在估計是情緒到位了,於是也紛紛停下,將杯子換成了碗,對着他們致意。
余鴻燾將酒飲下,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之上,嘆道:「小妹啊,可是就算我們能拖……里院呢?地府呢?他們這次洞悉了天道之後,還會猶豫嗎?這些,是陛下能控制的嗎?」
嬴瑩也拿起茶喝了一口,知道余鴻燾說的是事實。
天道,在這一邊的陰陽兩界,早就不是秘密,只是她以前不知道罷了。
在不久之前,或許是覺得有必要對嬴瑩加強思想教育,楊祿明私底下曾經用師傅的身份給她上了最後一課。
將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揭露給她看,讓她清楚地意識到,兩個世界不存在和平共處的可能。
在那一刻,她雖然震驚,但也更加確信,唯一的方法,便是自己走上和父親同樣的道路,登頂九五之位,才有可能換來和平。
咦?
剛才余鴻燾說到……里院……
想一下……
師傅說了,在這界門關閉的兩個月之內,里院和地府已經攻陷並佔領了艽朝的陰間,情況不是太樂觀。
如果自己……和里院聯繫,將自己的計劃透露給王曦或者師傅,讓他們幫自己問鼎呢?
就算不直接幫助,請地府的陰兵幫忙,將鬼門關打通,那麼艽朝一下子就沒了後顧之憂,長端帝必然不會急於率先發起決戰。
那個時候,他肯定還要分出心思來防着這一座由地府控制的鬼門關。
這樣的話,自己的時間就算掙到了。
該死,怎麼早沒有想到。
現在去哪裏找機會再次聯繫他們?
里院和艽朝之間,的確是零和博弈不假。
但嬴瑩畢竟來到華夏的時間有限,不是自幼生長在華夏。
所以,儘管她之前表現得較為高冷,少與人接觸,看了不少的書,可終究還是不夠。
她將囚徒困境錯誤地用在了這裏。
而囚徒困境,是屬於非零和博弈裏面的內容,根本不能算零和博弈。
只是她沒有意識到而已。
那麼什麼是囚徒困境呢?
簡單點來說,就是有這麼兩個犯人被抓住了,分別關在不同的房間裏面,警察對他們進行審訊。如果兩人均不認罪,那麼只坐牢一年。如果兩人均坦白,則坐牢八年。如果一人抵賴,另外一人坦白,則坦白的放出去,抵賴的關十年。
這種情況下,看起來要論集體的利益,自然是兩人均保持沉默,大家一起坐一年的牢是最優的選擇。但是因為無法彼此溝通交流,在不確定對方是否會揭發的情況下,大家都會選擇檢舉對方。畢竟,從個人的利益來看,坦白只有兩種結果,坐十年牢,或者無罪釋放。但是沉默,卻一定會坐牢。
這個理論表明的是,即使在合作對雙方都有利的情況下,想要保持合作,也是困難的。個人所作出的選擇,並非團隊的最優選擇。
嬴瑩因為知識面的緣故,並不知道這個理論不適合於當前的情況。她只認準了一點,那就是囚徒困境的基礎條件,是因為雙方無法溝通。那麼只要自己在艽朝說話能作數,那再和里院進行溝通,是能夠維持雙方的一種平衡狀態的。
但現在怎麼辦啊……
下次和里院見面,估計就是戰場了啊……
這種事兒,拿到戰場上來說,還有用嗎?
況且,自己計劃的先決條件是,自己在艽朝要說話作數。
作為一個封建制的王朝,除了龍椅上的人能有這份能量,也就沒有其他人選了。
就在這個時候,黃馬庵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一頭扎進了他們的隔音陣法。
這種行為,在圈子當中可是大忌,當嬴瑩還沒來得及呵斥,黃馬庵便略帶着醉意道:「大……大……大師兄……來了……」
唐否來了?來做什麼?
是今天自己和王曦見面的情況被傳到他耳朵里去了嗎?
她剛起身,便已經看到唐否闖進了軍營。
余鴻燾儘管喝多了,但還不至於人事不省,正要說兩句,唐否卻先開口了:「余將軍,並非在下不懂事擅闖軍營,這是陛下的手令。」
余鴻燾的酒瞬間就醒了一大半。
又有任務?
還專門派唐爵爺來傳令?
唐否見他在等自己的下文,再次拱手,道:「哦,余將軍,在下並不是來找你的,而是來找逸王殿下的,並非有任務。只是來時陛下提醒了一句,說即使是我,擅闖軍營,也是大罪,故此才特地給了我一道手令。余將軍守在軍營外的部下們很盡責,將手令驗證之後,才予以放行的。」
他三言兩語便將事情講清楚了,只不過偏偏在自己前來的目的一事上語焉不詳。
余鴻燾一下子也反應了過來,多半和之前王曦的事情有關了。
這……看來唐爵爺也很是不爽啊……
他站起身來,道:「唐爵爺,既然沒有軍令,那我就下去和兒郎們喝酒,您請自便。」
這點兒眼力見兒,他還是有的。
再不走,留在這裏看這對未婚夫妻吵架嗎?
自己一個外人,不尷尬嗎?
他對着嬴瑩做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拎着酒壺離開了。
「師兄……你……你……這麼晚了……來做什麼啊?」嬴瑩問道。
唐否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問道:「喝了多少?」
「只抿了一口……」嬴瑩老實道。
唐否湊近她面前,聞了聞,然後縮了回去,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遞給了嬴瑩,道:「這一天下來,找了你好幾次,都躲着我這個當師兄的,害我白跑幾趟。給!」
那是一把木質的劍,做工粗糙,刀工幼稚,選材也很一般。
此時,木劍的尖端已經不見了,邊緣還有火燒的痕跡。
「你剛來山中小樓的時候,成天叫嚷着要給老王爺報仇,要去殺陛下。那時你也是童言無忌,什麼話都敢說。我看你整天哭哭鬧鬧的,煩得很,就給你削了這把木劍。沒想到還真管用,拿到了木劍,你就不鬧了,開始纏着我教劍法。我哪會這種套路,隨便耍了套刀法敷衍了事,結果你還練得挺認真。這次天雷,把山中小樓全都毀了,我在裏面翻了好久,才找到它,至於其他的,估計都被燒沒了。」唐否也不講究,拿起不知道之前是誰的空碗,給自己倒了一點兒酒,喝了下去。
嬴瑩接過木劍,沉默了一會兒,道:「謝謝師兄……」
「快三個月了吧?」唐否沒來由問了一句。
但嬴瑩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臉又紅了起來,「嗯」了一聲,輕輕點頭。
「再不完婚,等肚子大起來,就不好看了……陛下的意思,估計也是想在大戰前,熱鬧一下,鼓舞下士氣……」唐否道。
嬴瑩轉過頭,瞪了黃馬庵一眼。
肯定是這小子嘴碎,去給大師兄說了之前的事情。
後者立馬跑開了。
見嬴瑩這樣,唐否繼續道:「我來,就是想跟你說,沒必要這麼躲着師兄。師傅性子謹慎,但師兄卻不是,不管你是不是逸王,在師兄眼裏,你就是師妹。我們的婚事,陛下欽點,沒有辦法,也只好如此,但師兄向你保證,也就是走個形式,保證不碰你……至於原因嘛……嘿嘿嘿嘿……華夏的有些笑話……還真的是……」
說到這裏,他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此時,由於沒有了隔音陣法,大伙兒不由望了過去,見唐爵爺似乎心情不錯,沒有來討伐這個有紅杏出牆之嫌的未婚妻,也就安下心來,繼續喝酒。
嬴瑩只聽明白了一半,道:「太熟?不好下手?」
唐否更是開心了,道:「對對對對對!就是這個!」
嬴瑩面無表情道:「那只能說明師兄你的笑點太低了……這個笑話都是很老的段子了……一點都不好笑了……」
唐否擺擺手,道:「沒事兒,反正我還能指望着它笑一兩年。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真正感興趣的,是張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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