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院長,讓我去談吧。我知道,我不夠資格……但是……但是小心有詐……我們不能承受再失去一名院長了……」
說話的,是薛晨。
此時,一行人正站在緩緩旋轉的界門之前。
余婉已經安排了手下的幾名醫和巫進行了嘗試,證實了王曦他們的說法。
除了這方寸之地外,其餘的地方,界門均不能成功開啟了。
他們都遇到了和王曦相同的問題,無論如何嘗試,也只會憑空浮現一個小黑點,在掙扎一小會兒後便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還有其餘的巫醫小隊,開始向四面八方散去。
有的小隊,還能成功開啟。
趙竹仁知道,薛晨和王曦一樣,當聽說這個消息之後,都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余婉道:「三院長,我過去看過,長端鐵騎和這支從沒見過的騎兵隊伍,均停留在一箭之地外。只有嬴瑩和另外一名黑甲騎兵,在界門前十米之處。他們向我表達了要求談判的意願,我拿不定主意,只好請示。但當時泓哥和歆哥都在院長會議……」
趙竹仁給王弼司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將薛晨看好,避免對方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他道:「不止你拿不定主意,我也一樣。具體怎麼個談法,有說嗎?」
「呃……事實上……他們倒的確指名點姓……要求和薛晨談……嬴瑩說,保證薛主任的安全,讓薛主任過去談,里院可以派人陪同。」余婉道。
薛晨!?
「不行!」常玉乾脆道,「師兄,有問題!」
趙竹仁當然看出來了有問題。
如果真的是談合作之類的大事,薛晨是做不了主的。
其實,不管今天談什麼,都很難談出一個結果來。
趙竹仁能做里三院的主,但是卻做不了所有里院的主。
所以,在和遺人接觸之後,里院肯定還要再次進行討論。
這一來一去,花費的時間可就多了。
遺人不是很慌嗎?
怎麼還有這個閒工夫?
莫不是之前王曦他們的出使行為,給了他們靈感,讓他們覺得,也可以打着這個旗號來這麼一出?
先不管他們想要幹什麼,但點名要和薛晨談,就一定不對勁!
還是說……他們準備先利用嬴瑩的身份,來打打感情牌?
「還有其他什麼要求嗎?」趙竹仁問道。
余婉道:「有……但是……有些奇怪……嬴瑩提出想見王曦一面,但是他身旁的黑甲騎兵似乎對此表示反對……從他們的言談之中,感覺嬴瑩曾經發過誓,再也不見王曦了。」
王曦聽到提及自己,望向了不遠處的界門。
師姐……此時就在界門的另外一端了啊……
她成了遺人的一名主帥……還代表了遺人……前來和我們談判了啊……
六月中旬的夜晚,在蜀地已經開始有些炎熱了。
還好有些許河風拂面,稍增清涼之意。
王曦的掌心,開始有汗水滲出。
他曾經設想過很多次,自己和嬴瑩師姐再見面的場景。
卻都不是這樣的。
記得師姐曾經說過,再次見面,不是戰場,便是囚牢。
現在這樣,算什麼呢?
兩夫妻打架,吵架,都沒什麼,俗話都說床頭打架床位和。
可是,當兩方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要談談的時候……
往往預後不良啊……
師姐……是打算徹底和以前告別了嗎?
對於這個真正意義上的,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王曦自然有着不一樣的感情。
那些和師姐之間的過往,點點滴滴,頓時浮上心頭。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師姐,是在一個被代師叔將節奏帶偏了的里三院聚會上。自己當時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拉着師姐說了什麼,他只是知道,這個女醫師很漂亮,話不多,看了一眼,就想再看一眼,精緻的面龐和完美的五官,都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第二天聽師兄說起的時候,才懊惱不已。他覺得,人家這種高高在上的女神,肯定是顧忌自己是院長弟子的身份,才沒有給臉色。
到了後來,師姐和自己一起去病案室看病歷,將有關梁淄市的情報泄露給自己。接下來,便是梁淄市之戰,還記得在開戰之前,他第一次得知每個人的白大褂領口,都有着不一樣的圖案用以代表不同的科室,自己當着眾人的面,說要看一下師姐的領口,引來眾人想殺人的目光……等進入了梁淄市之後,他們緊緊抱在一起,彼此赤誠相見……
接下來,便是師姐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類進化綁架。而事情也如遺人所預想的一樣,里院迅速將目光投向了人類進化。也就是那一次,王曦在嬴瑩絕望的時候,猶如天神降臨,出現在了她的身旁,再次將她緊緊抱在懷裏。雖然後面又被逮住了,可他氣運實在太強,竟然將人類進化給帶進了以前的里三院老幹部中心,那裏聚集着一大幫子早已退休的猛人。
再跟着,便是去里七院,去麗江。
他們一路高歌,歡聲笑語,全是美好的畫面,卻脆得一碰就碎。
漢安血戰之時,當看到師姐被斬於馬下,他幾乎快要瘋了。
他拼命地向着那邊沖,卻怎麼也沖不過去。
不管他如何地吶喊嘶吼,也沒有絲毫作用。
最後他只能在死人堆里,將師姐翻了出來。
那一刻,他心疼極了,也自責極了。
他曾經暗自發誓,要好好地保護小一和師姐。
可是他卻沒做到……他食言了……
還記得去營救蠻丹之前,師姐就像一個丈夫即將出征的妻子,雖是不舍,但萬千叮嚀,最終也只化為一句:有什麼事,躲在柳師兄他們後面。然後將疊得整整齊齊的白大褂以及威力巨大的金符交給他。
在自己最自責的時候,是師姐遠在幾百公里之外,將自己的心思猜了個透。
並且安慰他,人類進化進攻里七院,並非全是他的責任。
再跟着,就是他們遠去日本,很是隔了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師姐。
當師姐再次出現在他眼前時,他滿心歡喜。
即使嘴上不說,旁人也一樣看得出來。
小一說過,他是個大豬蹄子。
他愛着兩個人,一個是她,一個便是嬴瑩師姐。
可他也同樣明白,這樣是不對的。
所以他將一切都壓抑在心中,只有當師兄們開他和嬴瑩的玩笑時,他才會露出一種會心的笑容。
師姐不像小一,不會一會兒吵吵鬧鬧,一會兒又安安靜靜。
她只有一面,便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神。
只是,這個女神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不再是冷冰冰的,開始慢慢有了溫度。
時到今日,王曦也不知道,究竟一切是因緣巧合,還是情蠱的緣故,讓自己和師姐之間,有了那麼多的故事。
但他更願意相信,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
雖然他懂,這個世界,只有因果,沒有緣分。
可是,師姐是從界門另外一端過來的。
自己和她從來沒有前塵往事的任何糾葛,那麼今生種種,便不是註定。
他不喜歡有緣無分這個詞語,可在大勢面前,卻顯得那麼的無力。
他也知道,即使師姐能夠留下來,自己也不能給她一個名分。
那樣的話,對師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些?
他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在沒有被逼到絕路之前,都會一退再退,直到退無可退的時候,他會做出些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當時帶着師姐一路逃亡,他根本連想都沒有想一下。
僅僅是發現三位師兄圍了過來,便立刻做出了決定。
再等到那個如夢如幻的夜晚,自己和師姐一晌貪歡,留下無數回憶……
師姐腰上的傷疤那異樣的觸感,總是縈繞指尖,揮之不去……
然而此刻,師姐來了,帶着她的軍隊來了,自己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
「我去吧,我不談,我只聽。」王曦對趙竹仁說道。
趙竹仁想了一下,對薛晨道:「遺人有問題,很可能有其他目的,他們點了你的名,猜測應該是嬴瑩的緣故。薛主任,我本不想讓你去的……」
「院長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這丫頭,我了解,別看平時冷冰冰的,其實骨子裏重情重義。如果她真的成了一軍的主帥,我這個當師傅的,反倒高興。徒弟有出息了啊……」薛晨道。
常玉道:「薛師姐,不可大意。」
薛晨點點頭,然後指了指王曦,道:「我帶他嗎?」
說完,也不等回答,開始向前方走去。
「去吧……」常玉也沒有等趙竹仁發話,竟是先答應了下來。
求而不得,求而不得。
這四個字,貫穿了這一脈的始終啊……
……
……
當看到薛晨和王曦從界門中出來的那一刻,嬴瑩的呼吸明顯急促了起來。
然後,當着五六百騎兵的面,她竟然翻身下馬,對着薛晨執了一個弟子禮。接着便不管不顧地向着王曦跑去!
「逸王殿下!」余鴻燾大聲叫道。
嬴瑩生生停下了腳步,站在中間,來回地望着。
一邊是黑白分明的兩隊騎兵,而另外一邊,卻只有兩個人……
「師姐……」王曦看着她,輕聲叫道。
這……是他的師姐嗎?
穿着明晃晃的銀色盔甲,英姿颯爽,卻又沉魚落雁……
嬴瑩的腳步又向前踏了一步。
「大將軍!」
張霄雲,黨明,陳永三名隊正同時出聲喊道。
他們將所有的前途都押在了嬴瑩身上,要是主將臨陣倒戈,那他們這些親衛心腹,從此也別想出頭了。
嬴瑩的腳步又退了回來。
「你胖了……」王曦繼續道。
誰也沒想到,他開口的第一句,竟然如此的煞風景。
嬴瑩看着他,終於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道:「可你還是沒變……」
「他們說的逸王,原來是你啊……」王曦向前走了一步,但卻被余鴻燾射出一箭,釘在了他的腳掌前一寸。
看着面前這個似乎永遠都不會成熟的男人,嬴瑩再次邁出了一步,道:「是啊……黨明說,你打算以後見了我的面,就繞着走……」
王曦瞬間想起了黨明所說的那句有關他在逸王手下招架不住三分鐘的事情,頓時臉一紅,道:「現在不跑了……」
「怎麼了,還是腿軟?」嬴瑩道。
但話一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跟着這幫粗人混了兩個月,有時候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覺得吃驚。
果然,薛晨眉頭微微一皺,嬴瑩立刻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一般,低下了頭。
王曦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趕緊從白大褂的口袋中,摸出一個小瓶子,然後高舉着雙手,慢慢地向前挪動,同時雙眼盯着余鴻燾,示意他自己手中只有一個瓶子而已。
「有些匆忙,小一煮的……味道可能差了些……」
還是和以前一樣,紅糖水用一個普通的礦泉水瓶子裝着,顯得不倫不類,敗胃口……
余鴻燾搭弓引而不發,看着他慢慢靠近嬴瑩。
兩個曾經靠得如此之近的人,此刻竟然就像是兩隻小獸,只敢小心翼翼地互相靠近。
終於,當王曦靠到一個足夠近的距離的時候,嬴瑩突然上前,將他牢牢抱住,把頭埋進了王曦的胸口,頭頂的頭盔戳到了王曦的肩膀,進而向後掉了下去,一襲如瀑布般的柔順黑髮散落在背後,清風拂過,肆意飄揚。
「我擋着,他就不敢射了。」嬴瑩呢喃道。
「哪有讓自己的女人來擋箭的……」王曦輕輕地拍着嬴瑩的後背。
這時,黃馬庵打馬上前,和余鴻燾站在了一起,道:「師姐,不要這樣……大師兄會不高興的……」
王曦看着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黑衣少年,心生醋意,道:「怎麼你到哪兒都是師姐?」
嬴瑩道:「師傅在我之後收的,你怎麼回事,連小孩子的醋都要吃?」
王曦沒有說話,深深地呼吸着嬴瑩發梢的味道。
可余鴻燾被黃馬庵一提醒,立刻道:「逸王殿下,請自重。這樣,唐爵爺的臉,往哪兒擱?」
「什麼意思?」王曦不解。
嬴瑩頓時有些慌神,從王曦懷中出來,看着王曦的雙眼,道:「王曦……我……我……」
「里三院王曦,我念在你與逸王殿下有舊,剛才之事,便不與你為難。但是逸王殿下和唐爵爺,已經訂婚,由國師做媒,陛下欽點,還請你不要繼續糾纏!逸王殿下,我們長端鐵騎可是等着你們鳳羽軍的酒喝呢……」余鴻燾隱晦地催促嬴瑩儘快完成任務。
王曦如遭雷擊,呆呆地看着嬴瑩。
師姐……要嫁人了?
而且……聽起來……應該是嫁給唐否?
「師姐……他說的……是真的麼?」
嬴瑩低頭,卻避而不答。
此刻,他們才覺得,如果大家都是普通人,那該多好。
至少撒謊的時候,對方發現不了……
可當瞞不過的時候,也就只有用沉默來代替謊言……
薛晨這時開口了,道:「瑩兒,你們有什麼要說的,為師轉為代訴。」
嬴瑩將頭盔撿起,重新帶上,只是看上去雙眼有些發紅。
良久,她朱唇輕啟,道:「我們請求里院暫時停止進攻艽朝……」
「求和嗎?」薛晨道。
「不是……而是因為子君……我們的陰陽不通……子君又神出鬼沒,陛下和師傅怕我們被利用了……」
「你們不是已經利用楊主任,把我們的院長大人給噁心了一下嗎?」
「啊?師傅……你們已經知道了?」嬴瑩道。
薛晨前進兩步,將王曦慢慢地拉回身邊,道:「你先說你的,長端帝又有什麼好的建議?」
「陛下想我們雙方,先抓住子君,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搞清楚……」
「好啊,那麼他這次又是想陷害哪一位院長?」薛晨道。
「我們發現,子君不止有一個,而是有許多分身……就陛下提供的線索來看,分別是院長大人……三院長……常副院長……代副院長……王弼司主任、周師兄、柳師兄情況暫且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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