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副院長,還沒有找到貴院陳日津院長嗎?「說話的,是一名身材修長,樣貌秀氣的男子,看年齡,估計在三十多歲。雖然措辭並無不妥,但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被他問話的,正是里十院副院長,奈良遙人。
日本人在稱呼方面,有着一種古板的嚴謹,副的就是副的,絕對不會把那個「副」字吃掉。
奈良遙人答道:「安井涼,你不要忘了,你此刻,身在里十院。陳院長不在,這裏便是我說了算。還有,統領我大和陰陽師的,是你的父親,不是你。」
安井涼的臉色有那麼一絲的不快,但旋即恢復如常,他道:「奈良副院長,事已至此,你覺得你的這個副院長,還當得下去嗎?」
奈良遙人看着自己無比熟悉的里十院,慢慢地走了兩步。
人死得比預想的要少,陰陽師一殺進里十院,便立刻遭到了激烈的抵抗。
這抵抗,有來自於里十院的華夏醫師的,也有來自於里十院的本土醫師的。
然後,安插在各個科裏面的人,突然暴起,開始攻擊同伴。
於是人人自危,再也沒有誰敢把後背交給別人。
一時之間,反而形成了僵局。
因為大家都搞不清敵人到底是誰。
而到了這一步,日本陰陽師便開始停手了。
接着,便是他出面接手,控制住局面。當然了,所謂的控制,其實也就是表個態。
他只要和安井涼站在了一起,那麼所有人都應該明白,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了。
面對破口大罵的內科主任王杏和內科副主任朝比奈一心,他也並未繼續痛下殺手,只是讓人把他們兩個給帶下去關起來。
奈良遙人道:「安井涼,我的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了。雖說你父親是陰陽頭,但那只是法清院的後人不屑相爭罷了。如果法清院的後人們想要出世,倒是你們家族需要考慮一下,現在的位置是否坐得穩了。」
提到法清院,安井涼也不由得有些失神。
的確,那可是傳說中的始祖安倍晴明啊,被封「法清院」的人啊。
而且,奈良遙人不直呼安倍晴明的名諱,反而提他的封號,看樣子也是在隱晦地譏諷自己的父親。
在日本,修為地位較高的陰陽師,一般會被封為「某某院」的稱號,而當初,安井涼的父親安井信,曾請封「里院」,本意是寓意陰陽師有和里十院分庭抗禮的資本了。但沒想到,消息一傳出,整個圈子都譁然了。有的說這個封號有跟風之嫌,也有的說這個封號可能會引起里院的不悅,有的乾脆就直接說安井信太狂妄了,甚至連安倍晴明的後人都看不下去了,說要不就把「法清院」的稱號送給他算了,還更威風!
當然了,整個圈子都在看里十院的反應。
那時,陳日津才剛剛坐上里十院院長的位置,初來乍到,也不想和本土勢力把關係給鬧得那麼僵。而且她也明白,安井信此舉,就是趁自己立足未聞,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想試探一下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角色,會如何應對。
於是,陳日津親自提筆,寫了大大的「子君」二字,做成牌匾,贈於安井信。
日本人對華夏文化,是非常了解的。
這個「子」字和「君」字,可都是美稱啊。
所以,在贈禮當日,整個日本稍微有點兒名氣的陰陽師家族都來了。場面十分熱鬧,是近年來難得一見的盛況。
這些人前來,第一,是想來結識一下這位新任的里十院院長,多個朋友多條路,目前里十院和陰陽師的關係不好,也不算差。第二呢,也是出於一種陰陽師的自豪感。不管如何,安井信也是代表了整個日本的陰陽師。現在里十院不僅承認了他「里院」這個稱號,而且還由院長親自提筆並當面贈予美稱,的確是讓人高興的事兒。
在當時,所有的陰陽師看着陳日津為安井信贈字的那一幕,覺得特帶勁兒。
雖然大家都猜測,陳日津如此放下姿態,是因為她剛來,不敢和陰陽師公然作對,不過也覺得她這樣做也並無不妥。里院即使再強大,可里十院卻孤懸海外,本土裏院有些時候的確鞭長莫及。陳日津此舉,既顯示出了里院的大度,也把事情完美地解決了下來。
記得當時在贈字的時候,安井信故意表示不知道「子君」二字的含義,說從來只聽說過君子,這「子君」可有何說法?
陳日津挺上道的,知道安井信是想自己當着所有日本陰陽師的面,為他長長臉面,也不推辭,為大家解釋起來,說這其實並不是故意反着寫「君子」二字,而是另有他意。「子」指的是子時,代表着夜晚,而「君」呢,第一是敬稱,第二呢,也是代表王者。連起來呢,指的就是夜晚的君王。
所以呢,這兩個字簡直就是為安井信君您量身訂做的啊!
大家一聽,頓時覺得文化修養提高了一大截。
尤其是安井信自己,更是十分開心,覺得臉上的面子大大的,看陳日津也越看越順眼。
這個三十多歲就被派來當院長的女人,果然不簡單啊,既然她這麼給面子,那麼自己總不能得寸進尺吧?
所以安井信在接下來的幾年內,一直比較消停,專心經營他的陰陽師勢力。
而陳日津也趁此機會,迅速站穩腳跟。
她智商情商都高,手段也不錯,里十院在她的任期內,吸收了不少優秀的日本人,實力壯大不少。雖然一些核心的東西,依然掌握在里院的手裏,但其他的,她都傾囊相授。
於是,很多進入里十院的年輕一代,都十分地認可這個院長,也認同了里院的理念。
就比如說這次,在陰陽師的突襲之中,也有不少戰死的里十院醫師,就是來自於本土。但面對入侵時,他們毫不猶豫得將刀鋒所向,對準了自己的本土勢力,誓死地捍衛着鬼門關……
安井信將陳日津贈送的牌匾高高地掛起,很是得意,他也不特意去宣揚自己和里十院的關係如何,反正那一天,整個圈子的人都知道,里十院是要賣他安井信一個面子的。
隨着時間的流逝,本土裏院也終於同意接受里十院的進修人員。
於是,開始陸陸續續有着年輕的里十院醫師,進入華夏靠東邊的幾座里院進一步學習。
這個時候,這些年輕人才了解到,里院罵起人來,真的是不帶一個髒字。
子君,子君。
「子」呢,倒的確如陳日津所說,代表子時,引申為夜晚,可「君」字,其實也可以理解為郎。
於是,這意思就是夜晚的郎……
夜郎夜郎,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里十院進修的日本醫師,基本上都是半個華夏通了,自然而然便會聯想到那個成語。
夜郎自大!
這下好了,等消息傳回去之後,安井信徹底淪為了整個圈子的笑談!
當天,他便把那個牌匾給取了下來,一把火給燒成了灰。
從此,他就和陳日津看不對眼兒了!
只要是陳日津要做的事,他就反對。只要陳日津反對的,他便極力支持。
自然而然,他作為安井家的家長,他的態度就代表了他們整個安井家族。
尤其是這次,安井信更是告訴自己的兒子,無論如何,必須找到陳日津,然後帶到他面前。他之所以不親自出面,是因為他想傳遞出這樣一個信息:對付陳日津,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動手。
他要讓陳日津像條狗一樣,跪趴在他的腳下,被自己狠狠地蹂躪!
安井涼道:「奈良院長,彼此彼此,我們就都不要操心對方的事兒了,管好自己就行。只是,這陳日津院長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我不好交差倒無所謂,倒是閣下,可能就需要費心了,她不可能會放過你的。」
奈良遙人道:「安井涼,你可別忘了,當年,這裏的鬼門關可是被我們捏在手裏長達數十年。可是呢,我們誰能踏進去一步?地府和里院之間,早就有協議,他們之間,容不下第三者的。要是陳日津往鬼門後面一躲,別說她再更進一步穿過鬼門關了,哪怕她就在黃泉路上躺着睡大覺,然後鬼門關大開,你敢踏進去一步嗎?」
安井涼默默點頭,他知道奈良遙人說得其實不無道理。
里院的人,踏進鬼門,走上黃泉路,這沒什麼。
他們陰陽師要是敢這麼做,那地府什麼反應,還真的不好說。
有些事情,有些東西,除了講規矩以外,還要講一個人情。
但偏偏,陰陽師沒有這個人情……
安井涼道:「奈良副院長,你也當了里十院的副院長有幾年了,總不能連鬼門的位置在哪裏都不知道吧?要不咱去看看?看看又不犯什麼規矩吧?」
他說得也不錯,到目前為止,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陽間陽事,地府管不着。
就連戰死的那些里十院醫師和陰陽師,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鬼差出來拘魂。
奈良遙人搖搖頭道:「沒用的,你信不信此刻,即使是我,也敲不開鬼門。再說了,你以為里十院就這麼點兒底牌?里十院的應急預案,是十座里院裏面做得最多的。你知道嗎?在里十院的血色預案中,只有兩種是應對陰間入侵的,有兩種是應對日本政府攻擊的,而有多達十種,是應對你們陰陽師的!現在整個裏十院的人,包括後勤,可全都在這裏,可你看看,這裏有九百人嗎?在里十院,光我知道的自成空間的地方,就有十六處,就更別說我不知道的了。聽說過里院的靈堂吧?在里十院,我從來沒有找到過,但我知道,一定有的。所以,只要陳日津想躲,那我們就絕對找不到!安井君,我勸你一句,就此收手吧,今天晚上,你們已經得到了你們想要的東西了。而我,雖然背叛了陳日津院長,但這幾年她畢竟對我很夠意思,我不會再參與接下來的事了。而且這些被控制起來的里十院醫師,我也會盡全力保住他們。」
安井涼道:「奈良副院長,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我知道,這的確讓閣下為難了,但就如當初我們說好的,這是用最小的代價,死最少的人,換取最大的利益啊。抓到陳日津,交由我們處理。然後你借着這個機會全盤接手裏十院。或許一時半會兒,地府不會理會我們。但日子久了,他們終歸還是會打開鬼門關的,畢竟他們還有正常的拘魂計劃。那個時候,他就只能和我們接觸了。對於地府,我們不能用強,也沒辦法用強,只能慢慢和他們處。而且我們也向你保證,這些里十院的醫師,我們也絕不為難他們。奈良院長,我知道,你也是一個愛國的人,要不然一開始,你也不會答應和我們的合作,現在你也看到了,我們的確遵守了自己的諾言,並沒有濫開殺戒。」
安井涼話說到這裏,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將奈良遙人稱為院長了。
奈良遙人道:「全盤接手裏十院,說得輕巧,可實際上做起來,談何容易,憑我的威望,根本服不了眾。」
安井涼卻道:「關於這點,其實奈良院長完全不用操心。到時候,去留隨意,還願意繼續留在里十院的,我們歡迎,要是不願意的,我們也將他們禮送回華夏。那樣的話,留下來的人,可就全部都是自己人了。或許那個時候,就不能稱為里十院,至於具體改成什麼名字,家父還暫時沒有想好。」
奈良遙人有些輕蔑地看了安井涼一眼,道:「安井信想得可還真遠啊,你們到底了解里院嗎?」
安井涼聳了聳肩,道:「我知道奈良院長指的是什麼,其實我覺得,對於本土的里院醫師,思想工作倒並不難做,關鍵是那些華夏的里院醫師,如果真的放了他們,他們依然要做出飛蛾撲火的舉動,那就不在我們的協議裏面了。我們也總不能任打任罵不還手吧?奈良院長,不流血的變革,是不存在的!」
奈良遙人道:「果然啊……你們並不了解里院。里院的人,從來都是死戰不退的……」
他的眼神里,充滿着矛盾,有自豪,有慚愧,還有深深的擔憂……
安井涼笑了起來,既然有些放肆地拍了拍奈良遙人的肩膀,道:「奈良君,這話你可說得不對了,打到這個份上了,真要死戰不退,陳日津她人呢?外科主任彭鐵呢?外科副主任潘文禮呢?麻醉科主任李小洛,副主任小田千佳子呢?都去哪裏了?奈良君,所謂的死戰不退,只不過是被美化了,被誇大了而已,是里院自己吹出來的罷了。」
奈良遙人側開身形,拉開了和安井涼的距離,道:「所以說,你真的不了解里院……因為他們已經開始死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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