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公沒吭聲,李氏越發的焦慮,顧不得臉上的淚痕擦拭,緊握着齊豫的手,道「豫哥,母親不怪你了,不怪你了,方如煙不能生養,就不能生養,你去江南把她帶回來,好不好?母親發誓,從今往後不再管你房中的事了,有沒有子嗣不重要,只要你能活着,豫哥,算母親求你了,不要留下來,快走,好不好?」
夫妻倆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機,前有戶部侍郎一家,後有蘇明和遇刺,他們真的不敢想像,接下來是不是就輪到齊豫了,誰讓齊豫和蘇明和為首在朝堂之上跟李東陽作對。詞字閣http://m.cizige.com李東陽下手,半點兒線索都沒有,那刀劍無眼,萬一真的把齊豫給傷着了,他們倆到時候連個哭訴的地方都沒有。
還不如眼下就讓齊豫離開朝堂之上去江南把方如煙接回來,李氏也想通了,齊豫喜歡方如煙,非她不可,不願意納妾,那就罷了。齊國公做不到的事,她的兒子做到了,未嘗不好。連老夫人都看開了,她還有什麼想不開。齊豫跪在地上,李氏也跪在地上,母子倆四目相對,李氏眼底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不斷往下滴落,一滴滴滾燙的熱淚落在齊豫的手背上,這時他才感受到母親對他的疼愛,從未變過。
方如煙那裏,怕是短時間內不會原諒自己,連和離都說的出來,堅持五六年了,也難為方如煙了。
齊豫不願意這個時候去打攪她,正色道「父親、母親,我心意已決,不會離開。母親,我知道您擔心我,可您有沒有想過,那麼多普通的老百姓,他們有什麼罪,憑什麼丟了性命,遭了這些罪。江南今年的收成不好,朝堂不但沒有減免賦稅,反而加重了賦稅,這讓百姓如何繼續生存下去,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
李平在瓦剌邊境,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楊御史將糧草和冬衣運送過去,要是這個時候,瓦剌大軍突襲,他們根本就沒有反抗能力。戶部侍郎一家罪不至死,卻被丞相陷害,將他們一家逼死在獄中。明和更是遭受了無妄之災。還有,父親,你或許還不知道,我今日剛得到消息,
丞相手下的人在賣官,價高者做官,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那些十年寒窗苦讀的學子,那麼努力、刻苦又算什麼?我一個人逃離京城,有什麼用?誰能阻止丞相的瘋狂,父親,再繼續這樣下去,您覺得朝廷還是朝廷嗎?鬧的人心惶惶,再往後發展下去,那便是百姓們揭竿而起,朝堂這般昏庸無能,烏煙瘴氣,世道混亂不堪,您真的忍心嗎?」
齊國公聽着這些話,眸光微閃,衣袖下的雙手緊緊攥着,沉聲道「你留下又能改變什麼?」憑齊豫還能對抗李東陽不成?他想讓整個齊國公府跟着陪葬嗎?
齊豫說的這些,他不是為了自己個人的權勢和虛榮,是為了黎國普通的老百姓,他不相信戶部沒有錢財,也不相信吏部那些被李東陽硬塞進來的官員,通過賣官換得了多少錢財,多少百姓硬生生的遭受着痛楚,求助無門,或者該怒不該言,有些時候,活着最重要,可有些時候,還有些東西比活着更為重要,那就是尊嚴和人性不能被權勢者所泯滅。
齊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答道「父親,我或許不能改變什麼,但我留下來,我這一生就沒有遺憾,還請父親成全!」對着齊國公重重的磕頭,他不願意牽連家族,可沒辦法,他必須要堅守在京城。
「父親,我愧對您和母親的養育之恩,明日您便昭告天下,我忤逆不孝,已經被你從族譜上除名,並且趕出齊國公府。從今往後,我的事都跟你們沒有關係,不會牽連到齊國公府。豫哥不孝,請母親。。。。。。」
齊豫的話沒說完,就被李氏打斷了,「豫哥,你不能這樣做,豫哥,你不能這樣做,你這是要把命都豁出去了,那我和你父親呢?我們生養你一場,你就這麼回報我們嗎?我們老了,還指望你給我們養老送終,你就想從齊國公府出去,不行!絕對不行,老爺,您快勸勸豫哥,讓他不要這樣做。」她的兒子要從齊國公府出去,她出去見那些夫人們還有什麼臉面和尊榮?
齊國公直勾勾的盯着齊豫,父子倆在各自的眼底看到了太多的東西,隱忍、痛楚、難受和不安,最終,齊國公沙啞着嗓音「好,我知道了,你放手去做你的吧!」這個決定對齊豫來說艱難,對他來說更艱難。
齊豫是齊國公府的嫡長子,自幼便承載了整個齊國公府的期望,如今總算沒有讓九泉之下的父親失望,齊豫好樣的,不愧是他們齊家的子孫,不是懦夫。齊豫站起身,又對着夫妻倆再三作揖,這才緩緩的轉身離開。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那麼的堅定,李氏張張嘴,準備上前攔着他,被齊國公捏着手背,對着她搖搖頭,阻止了。
李氏開口道「公爺,豫哥他這是要去送死,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去送死,老爺,算妾身求你了,之前都是妾身不好,妾身糊塗了,妾身不找如煙的麻煩了。老爺,讓豫哥回來,好不好?」只要兒子平安,她都可以退讓。
齊國公搖搖頭「夫人,已經晚了,豫哥既然做了決定,我們就必須支持他,從明日起,夫人便讓所有的下人恪守本分,別被丞相他們抓到把柄,不許打着齊國公府的名號在外面生事,平素不聽話的下人都將他們發賣了。還有,切記不要給豫哥惹是生非,這些日子不許出門了,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李氏還想再說什麼,看着一臉疲倦又閉上眼睛,揉捏着發脹太陽穴的齊國公,想說的話都吞咽下去了,不情願的走了。
夜深了,顧廷菲躺在陌生的寢宮,根本就睡不着覺,心底藏着太多的事,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風,打開了寢宮的大門,守在門外的只有兩個小宮女,看到顧廷菲出來了,急忙給她行禮,隨後緊跟在顧廷菲身後寸步不離。
顧廷菲也只是四處走走,抬起頭看到天空一輪圓月,也不知道程子墨在做什麼,還有遠在江南的曦姐他們一切安好。罷了,就這樣走一走,待會走的疲倦了,回去也好睡覺。
就這樣,顧廷菲帶着兩個小公主不知不覺就到了小皇帝的寢宮外面,顧廷菲停下了腳步,這裏曾經住着她的父皇,這裏承載了她和父皇再多美好的會意。父皇給她準備愛吃的膳食,她給父皇彈琴,陪着父皇聊天。
再到後來,這裏住的人變成了先帝,她嫡親的弟弟,他們姐弟倆的關係一直都這樣僵硬着,是她沒有想到弟弟心裏的苦楚,他獨自一個人承受着,沒有人跟他一起分擔,是她的錯,沒有儘早的察覺,連,弟弟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這個時候,父皇、母妃還有弟弟,他們已經團聚在一起了。
留着她一個人在人世間,不,她還有程子墨,還有曦姐,還有李鸞和方如煙等人陪着,她不覺得孤單了。再多的美好和記憶也只能停留在腦海中,再也回不到從前,已經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天色不早了,顧廷菲抬頭看了一眼月色,也該回去了。
驀得,寢宮內傳來了一聲喊叫「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原本漆黑的寢宮瞬間變得亮起來,可剛點燃了燭火,就被小皇帝下令滅了。寢宮又恢復冷冷清清,小皇帝一聲令下將寢宮內的宮女都趕出來了。
顧廷菲的理智告訴自己,她不能進去,宮裏的一舉一動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她能帶着兩個小宮女出來走走,已經可以了。不能再進去管小皇帝的閒事了,不管小皇帝有什麼事,都跟她沒關係。
可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今日小皇子和大公主爭吵的畫面,太后或許因為膝下只有小皇子一個子嗣,不曾關心注意到,但顧廷菲注意到了,兩個孩子並非面上看的那麼僵硬,只不過在鬥鬥嘴罷了。曦姐和軟軟也經常會這樣,通常都是曦姐贏了,事後曦姐還得低聲下氣的哄着軟軟高興,這一幕,太過熟悉了。
深呼吸一口氣,顧廷菲抬腳往前走去,身後的兩個小宮女互相看了一眼,飛快的抬腿跑到顧廷菲跟前,張開手臂攔着她,不許她進去找向小皇帝。
顧廷菲一記冰冷的目光看過去,厲聲道「我想做什麼,怕是輪不到你們插手!連太后都對我禮讓三分,你們又算什麼東西!趕緊閃開!」
小皇帝寢宮內依舊漆黑一片,守在門外的宮女顫抖着身子,垂喪着腦袋。越靠近寢宮,越是能聽到寢宮內還有細微的喊叫聲,顧廷菲再也忍不住推開門,走進這曾經熟悉如今陌生的宮殿內。兩個小宮女互相看着對方,被太后知道了,她們怕是連命都沒了。可守在小皇帝殿外的宮人們,難保他們不告訴太后,這可如何是好?
漆黑的殿內,按理來說,不熟悉的人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榻上的小皇帝,對於顧廷菲來說,她閉着眼也能找到小皇帝。榻不遠處有個窗口,皎潔的月光從窗口投射進來,能讓顧廷菲看到榻上小皇帝的情形,他蜷縮着身子,嘴裏不知道在念叨什麼,厚厚的被褥蓋在身上,連腦袋都給擋住了。
顧廷菲大着膽子,伸手要掀開被褥,勸慰幾句,就見小皇帝睜開眼睛,緊緊的盯着她,輕咬着嘴唇,這個時候的小皇帝根本就沒有在太后寢宮和大公主爭吵的氣勢,變得委屈起來。
想到小皇帝的身世,湛王的庶子,在湛王府有惠太妃和顧側妃寵愛着,連湛王妃和大公主都要對他禮讓三分,不管在宮裏那一次落水的真相是什麼,如今已經變成這樣,他成了黎國的一國之君,惠太妃和顧側妃都已經被大火燒沒了,大公主也入宮了,湛王妃在湛王府後院裏靜心禮佛,不管俗事。
太后對小皇帝並沒有疼愛,有的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罷了。顧廷菲想到她的曦姐,不由自主的出聲道「聖上別怕,妾身在這。」趁着小皇帝遲疑之際,顧廷菲已經掀開被褥,上下打量着他,沒什麼異常,又放下被褥,替小皇帝掖好被褥,輕拍着他的後背,哼着小曲,試圖哄着小皇帝入睡。
小皇帝剛做了一場噩夢,困意早就沒了,夢裏的一切太可怕了,他不想一個人呆在偌大的寢宮內。顧廷菲是程子墨的夫人,程子墨是他的太傅,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相信太傅,自然也相信他的眼光,他挑選的夫人值得信任。
顧廷菲發現她哄了許久,小皇帝還瞪着烏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對她很好奇,於是出聲道「聖上是不困嗎?」
略微思考後,小皇帝重重的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既如此,顧廷菲也停下輕拍着小皇帝後背的手,整個身子蜷縮起來,背靠着榻,輕聲道「那聖上想跟妾身說說話嗎?」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榻上的小皇帝是湛王的兒子,說起來,也是她的侄兒了,身上流着同樣的血液,讓顧廷菲沒有離開,又或者,顧廷菲想在熟悉的宮殿內,找尋父皇和弟弟的氣息,再感受一下。
小皇帝好奇道「朕該怎麼稱呼你?」他做了皇帝也有一段時日了,從身邊人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們的意圖,那些討好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也只有程子墨和顧廷菲不卑不亢,沒有討好,也沒有半點的厭惡,讓他覺得很舒服。自從祖母和母妃過世了,他就再也沒有見到這些熟悉的目光,真的很親切。
顧廷菲動動嘴「你可以稱呼我姨母,不知道你母妃有沒有跟你提起過,你母妃是我的堂姐。」稱呼姑母就算了,世人都不知道,更不能接受,她還是別說了,就讓這秘密隱藏在她和程子墨的心底,先帝已經長眠地下,不會再有其他的人知道了。平昭公主遠在蘭國,也不知道她們姑侄倆何時能再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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