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朱縣令來得蹊蹺,但人都到轅門前了,雷鳴自然不能將之拒於門外,便帶了幾名親兵迎了出去,待來到遍立拒馬鹿角的營門前時,他的臉上還掛上了一絲熱誠的笑意來,一見到站在那裏的青袍官員便高聲道:「當真是稀客哪,不知這是什麼風竟把朱縣令給吹到末將這兒來了。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說話間,大步向前,對着朱暄連連抱拳。
朱暄本來心裏還有些忐忑呢,現在見雷鳴如此熱情客氣,心裏便是一寬,也趕緊迎上一步拱手回禮道:「雷千總客氣了,下官今日突然造訪沒打攪到軍中事務吧。」
「朱大人言重了,別說如今軍中沒什麼要事,就是有些事情,也比不了你的公事哪。還請先進我帳中細談吧。」雷鳴是個武人,自然不可能像讀書人般有太多的客套與講究,說了幾句後,便伸手延請朱暄等幾人同入營中詳談。在此過程里,他並沒有細看跟着朱縣令一同而來的這幾人,別說正德了,就是楊晨這個曾與他有過幾面之緣的人都沒被他留意到。
朱暄帶着些忐忑地看了正德一眼,見其沒有不快之色,才壯起了膽子走在了前頭。畢竟現在正德天子的身份可不能讓旁人所知,所以就只能先委屈他一下,讓人將其視作尋常隨員了。
不過要是雷鳴他們能細心些察看後頭這些所謂的知縣隨員的隊伍排列,就一定能看出些端倪來——包括楊晨在內的這些人其實都圍定在了正德左右,將他完全保護起來,倒是把縣令大人孤零零地丟在了外頭。只可惜,這些武人眼力有限,壓根就沒看出其中的破綻來。
眾人就這麼用有些古怪的陣勢隨着雷鳴往軍營深處走去,在經過其中一座軍帳時,內中閃過了一道有些驚慌的眼神來:「果然是朱暄,他沒死……這麼看來,他突然而來恐怕是真知道了些什麼哪。這可如何是好?」
「我看只有先脫身再說了。雷鳴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向來眼裏揉不得沙子,一旦讓他得知了你我私下裏所做的事情,恐怕……」說話間,這位便猛打了個寒顫,顯然是有些害怕了。
「這恐怕不容易哪,營中向來守御嚴密,沒有軍令出入很有些費手腳。而且,說不定他只是虛張聲勢在詐咱們呢?要是我們心虛逃離,反倒正中了他的下懷。你也是知道的,這些讀書人最是陰險了。」第三人有些猶豫地說道。
「這也不成,那也不行,難道我們就在此等死麼?」心中的恐慌,讓人的脾氣變得越發暴躁起來。
「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了,先下手為強!」第三人突然目光一沉:「我們趕緊把人召集起來,趁着他們還沒有提防殺進去除掉朱暄和他的隨員。只要他一死,事情便死無對證。另外,雷鳴恐怕也擔不起這樣的重責,到時為了自保,只能幫着我們一起掩蓋真相了。大不了事後給他些好處就是。」
其他兩人在略作遲疑後,終於都把牙一咬:「也只有如此了,便依你所言,我們搏這一把。」說這話時,幾人的面容都顯得有些猙獰,但心裏又多多少少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之前因為一時貪心走上了這條無可回頭的險路。
很快地,這三人就紛紛從帳中鑽出,然後各自叫來了身邊親信,開始安排起來。
此時,隨雷鳴來到其中軍主帳的楊晨一行可還不知道危機已近在眼前了,依然照足了規矩在帳中坐下,只是身為天下第一人的正德卻只能坐在下首。不過這位當今天子看着卻無半點不快的樣子,反倒是對這下級軍官的軍帳頗感好奇,東張西望地,不時打量着這帳中的擺設,心裏不知在想着些什麼。
讓人把茶水送進來後,雷鳴才單刀直入地問道:「朱縣令,你今日到我營中究竟所為何事就直說了吧。有什麼是我能幫到你的,儘管開口,我一定不會推辭。」在他看來,朱暄能以如此身份不顧避諱地前來見自己,一定是在某些事情上遇到了難處,所以才有此言。
朱暄有些不自在地在座位上挪動了下身子,與皇帝共處本就讓他這個深受忠君思想感化的官員有些手足無措,更別提現在還坐在了天子之上了。在下意識地掃了正德一眼後,他才幹咳一聲道:「今日下官前來,確實是有件要緊的事情需要與雷千總你商議細說。而且此事還關係到我偏頭關,乃至整條長城防線的安危。」
「竟有這等事情,在下洗耳恭聽。」雷鳴見其說得嚴重,也趕緊板起了臉來。
「就在半天之前,下官去往糧倉查看時……」朱暄調整了下心態,這才把之前的遭遇給道了出來。當聽說他居然受到行刺後,雷鳴果然就變了臉色,而當聽說那幾個刺客居然是來自軍營後,他更是驚得渾身一震:「此話當真?」
「如此要緊的事情,下官如何敢信口胡說?而且此事還不是最嚴重,更嚴重的是,下官所以會受到他們的行刺,還與如今我偏頭關關城的一樁弊案大有關聯。就下官查知,這幾年來,有縣衙中人和軍營里的一些敗類互相勾結,竟以次充好,把修築關城的沙石偷龍轉鳳,以致關牆毫無防禦可言。雷千總,事關重大,可不能不察哪!」神色嚴峻地將事情道出後,朱暄又緊張地盯在了對方面上,心跳開始加速。
要是此事也與雷鳴有關,甚至他就是這一次貪瀆案的主謀之一,那自己等人今日前來就是送羊入虎口,徹底完了。
好在,雷鳴並沒有像他所擔心的那樣突然冷笑起來,或是極力否認有此事,或是直接就道破自己的罪行,而是倏然就從椅子上騰身而起,一步就跨到了他的面前,急聲吼道:「朱縣令,你此話當真?這可開不得半點玩笑哪……」
雖然對方這突如其來的行動確實嚇了朱暄一跳,但他還是迅速定下神來,鎮定地回看對方:「茲事體大,下官如何敢隨口編排?這是之前已被我拿下的縣衙中相關罪員所交代的事實經過,上面還有他們的親筆簽字畫押,雷千總你一看便知其真假。」說着,就把藏在袖子裏的那份供詞給取了出來,遞了過去。
雷鳴如搶一般從對方手裏接過供詞,一目十行地掃了過去,瞬間臉色就由紅轉青,額頭的青筋都一根根地凸顯了出來,咬牙道:「這些人,他們真敢瞞着老子干出這等數典忘祖,背叛朝廷的事情來?」說話間,他的呼吸已變得極其粗重,顯然是怒不可遏了,連自稱都變得粗俗起來。
「還望雷千總趕緊下令將這上頭提到的幾名相關人等盡數拿下。說不定他們還另有同夥呢。如果雷千總你還是不信的話,大可以前往如今還在修築的關城處加以查看,他們一定還沒來得及掩蓋過錯。」朱暄趕緊又加了一句。
「來人……」雷鳴當即旋身,就沖帳外吼了一句。
帳簾隨即就被人掀起,兩名親兵應聲而入:「將軍有何吩咐?」
「你們這就帶上一隊人馬,去把關長興、高寶和葛巍三人給我抓來,我有事要問他們!」雷鳴當即就下令道。他果然就跟自己手下所認定的那樣,嫉惡如仇,性格剛烈,眼裏揉不得半點沙子。
兩名親兵是熟悉其性格的,一見他如此模樣,就知道那幾位軍中將領一定是觸怒了自家千總,就趕緊抱拳答應了下來,便欲退出帳去,安排人手。
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慢着。雷千總,朱縣令,這麼做恐怕有些不妥!」眾人循聲看去,正看到楊晨眉頭深鎖地站起了身來。
「你……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就在前兩日……」雖然是在惱怒中,可在仔細打量了楊晨幾眼後,雷鳴還是依稀記起了對方模樣來。
楊晨還沒解釋呢,朱暄卻先開了口:「雷千總,這位正是我縣衙的典史楊晨了,這次所以能悉破那些賊人的陰謀,全是仗了他出生入死。」
「哦?」一聽對方是縣衙官員,雷鳴心裏的想法倒是有些淡了,隨即又急聲道:「你說這麼做有不妥?卻是哪裏有問題?」
「下官剛才想了一下,咱們如此直接進入軍營恐怕早就驚動那幾人了,而他們難道不會有所警惕麼?要是這時候雷千總突然派人前去拿人,只怕他們會狗急跳牆哪。以下官之見,不如先下手為強,立刻就由雷千總親自帶人過去,一舉將他們給擒下了。」楊晨迅速給出了自己的看法和策略。
「唔……也好。」雷鳴也知道剛才提到的三人是軍中老人,資歷比自己這個千總還要老一些,要是他們真箇慫恿手下人進行反抗的話,事情還真不好辦了。
「你們趕緊去點齊人馬,老子要親手把他們給拿下了治罪!」雷鳴迅速做出了決定,下令道。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隨即,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便從帳外響起:「就不勞雷千總辛苦這一趟了,我們已經自己來了!」說話間,帘子就唰地一下被人從外頭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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