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李瑞之所以會與肖文軒割袍斷義,竟是因為肖文軒投靠了趙俊臣!
而至始至終,扮演反派角色的,不僅僅只是肖文軒,竟還包括了趙俊臣!
來到這個世界後,趙俊臣早已習慣了扮演反派角色,對此並不在意,只是待李瑞等人離去之後,趙俊臣與許慶彥看着眼前猶自沒有離去的肖文軒,皆是有些發愣,神色間亦是帶着懷疑。
無他,無論是趙俊臣,還是許慶彥,在今日之前,都不知道肖文軒這個人的存在。
事實上,趙俊臣雖然有心在今科舉子中找些可用之人收於門下,但在近萬舉子考生之中,符合「可用之人」四字的人選,卻是少之又少,而願意投靠趙俊臣的「可用之人。」更是不多。
所以,柳子眠雖然賣力,這些日子以來到處活動四處拉攏,但即符合趙俊臣要求,又願意投靠趙俊臣的應試舉子,也不過寥寥三十餘人罷了。
而這三十餘名應試舉子,每一個都是有名的才子,或才華、或為人、或能力、或家世,皆是有可取之處。若是尋常舉子考生,即使想要投靠趙俊臣,趙俊臣還看不上眼。
隨着春闈臨近,柳子眠亦是將這些人列了一份名單,送到了趙府之中,好讓趙俊臣有時間來安排。
而這份名單,趙俊臣才剛剛看過,雖然並沒有用心細記,但趙俊臣確定裏面絕沒有「肖文軒」的名字。
想到這裏,趙俊臣轉頭向着許慶彥看去。
柳子岷的所作所為,許慶彥一直派人盯着,諸般消息也比趙俊臣更清楚。
注意到趙俊臣的眼色,許慶彥輕輕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有肖文軒的存在。
趙俊臣與許慶彥的神色變化,卻是被肖文軒誤解了,以為趙俊臣亦是如李瑞等人一般,在鄙夷自己的人品。
但或許是之前的那番談話被趙俊臣說服之後,也讓肖文軒對趙俊臣多了些敬佩,肖文軒竟是嘆息了一聲,向趙俊臣微微躬身行禮,道:「今日與公子一談,在下受益良多,雖然公子之言在下並不能全然認同,亦是有心繼續深談,但想來公子如今也不願與在下相交了,既然如此,在下也不會讓公子為難,就此告辭了。」
頓了頓後,肖文軒抬頭看着趙俊臣,神色間閃過些許期望,又問道:「只是,今日聽聞公子博論在下確實心生欽佩,雖無緣深交,但可告知公子的姓名身冇份?也好讓在下明白今日是被何人說服,竟是無言反駁。」
對於肖文軒的詢問,趙俊臣卻避而不談,只是問道:「不知肖公子要去何處?若是順路,倒是可以一起,也好繼續深談。」
聽趙俊臣這麼說,肖文軒面現喜色,道:「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國子監住着今日來會所街,也只是為了阻止李瑞返鄉罷了,倒是沒有特定的去處,若是公子不嫌在下礙眼在下就跟隨公子一起吧。」
與此同時,肖文軒也明白了趙俊臣的心思不再追問趙俊臣的出身來歷。
說實話,習慣了肖文軒一臉的譏諷嘲弄好似天下之間只有自己是聰明人的模樣,如今見肖文軒在自己面前滿是謙遜隨和,趙俊臣還真有些不習慣。
不過,因為肖文軒的回答,趙俊臣已然確定,眼前這個肖文軒,確實不是投靠自己的應試舉子,至少,柳子岷並沒有把他列入名單之中。…
趙俊臣今日之所以離府,看似閒逛,實則是為了去天海樓見見那些有意投靠自己的應試舉子,也就是說,只要是投靠於趙俊臣的應試舉子,今日都會在天海樓相聚,而肖文軒既然沒有特定的去處,那麼顯然不在其中了。
暗思之間,趙俊臣已是笑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意去天海樓打打牙祭,那裏的松鼠魚我一向喜歡,不知肖公子可願意同往?」
肖文軒顯然不明白今日天海樓會發生的事情,面色不變,卻欣然答應了。
見肖文軒答應,趙俊臣一笑,亦是當先向着會所街深處走去,而肖文軒與許慶彥則連忙跟上。
行走之間,趙俊臣一邊看着街頭的熱鬧,一邊向肖文軒問道:「看肖公子年紀稍大,可也是本屆會試考生?」
肖文軒點頭,神色間閃過了一絲感慨,道:「正是,公子可知在下今日為何想要阻止李瑞返鄉?其實在九年之前,在下也有過相同經歷,明明已是春闈將近,但家中老父過世,當時在下的心思也是與今日的李瑞一般,放棄了春闈會試,急急的回鄉為父送葬守孝。守孝三年後,六年之前,本是打算再參加春闈,沒曾想 天有不測風雲,竟是大病了一場,耽誤了春闈不說,為了治病養病,更是害的家中老母來回奔波,散盡了家財。最終在下好不容易病癒,家中老母又是因疲憊而病倒,險些隨老父而去。」
頓了頓後,肖文軒滿臉苦笑,又說道:「又到了三年前,在下在此來京趕考,奈何自當年一病後,體力心力已是有些不濟,年紀又到了三十有二,雖說壯年,但精力終究不如年輕時候,一連三日的會考,根本堅持不下來,最終亦是名落孫山。如今在下已是三十有五了,今年參加會試,也是最後一搏,若是還不能中舉,那我就斷了科舉的念想,回鄉經營家業也好,當幕僚也好,總不能再讓家中老母為我疲累操勞才是。」
趙俊臣點頭道:「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想阻止李瑞返鄉守孝,卻是不想他重蹈你的覆轍了。」
肖文軒沉默片刻後,亦是點頭:「我與他觀念不同,雖割袍斷義,但總是相交一場,奈何他根本聽不進我的勸告,而我也不想連累他的名聲,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趙俊臣問道:「這麼說來,你投靠趙俊臣的事情是真的?我確實也聽說過,有一個名叫柳子岷的舉子,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在為趙俊臣拉攏本屆考生。」
肖文軒打量着趙俊臣的神色,問道:「我看公子急公好義,品德高潔,為何竟是沒有質疑在下品行?」
趙俊臣搖頭失笑:「急公好義、品德高潔,你倒是第一個這麼評價我的,若是其他人這麼說我,我怕會以為他是在譏諷於我呢口在這世上,真性情者總是少數,世人皆戴着各種面具,讓人看不透真假,君子逼不得已也會作惡,小人為了偽裝也會行善,真假善惡又哪裏分辨的清楚?我今日固然資助了李瑞一些銀兩,但想來你也看得出來,我家底頗豐,那些銀子,對我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即使是善事,又如何談得上是急公好義?」
肖文軒點了點頭,猶豫片刻後,終於說道:「正如公子所知,我自發現那柳子岷的所作所為之後,就有意靠近,為此甚至違心說了不少趙俊臣的好話,亦是在那時,李瑞他們與我割袍斷義了,但這是我最後一次春闈,我卻是不想錯過任何一次機會。」…
說到這裏,肖文軒自嘲一笑,又說道:「公子剛才與我說,像我這般性子,若是不變,只有學陶淵明一般隱世才能保得安生,入世只會自找麻煩,想想也確實如此,但奈何我終究是個書生,總是無法掙脫功名枷鎖。說起來也可笑,我這人不擅長與人相處,總是在不知覺間得罪他人,雖有心投靠趙俊臣,但亦是不知何時,就把柳子眠等人全都得罪,如今遭到排擠,平白惹上了一身臭名,卻什麼都沒得到。」
想想肖文軒之前那般滿是譏諷刻薄的討厭模樣,趙俊臣理解的點了點頭,也終於明白自己為何竟是不知肖文軒的存在了。
「天無絕人之路,我看肖公子你才學不俗,即使無法投靠趙俊臣,想來也未必不能杏榜題名。
聽趙俊臣的寬慰,肖文軒又是驚訝,說道:「沒想到公子竟是沒有為此而鄙夷我的品行。」
趙俊臣一笑:「在這世上,又有誰沒曾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做過違心之事?又有誰真能做到不屈於現實世情?人之趨利本性罷了,又有什麼可鄙夷的?」
見趙俊臣這般冠冕堂皇的提出「人之趨利本性。」肖文軒不由驚訝。
接下來,趙俊臣又與肖文軒談了許多事情,春闈、民生、朝政、天下,皆有涉及。
而經過這番討論,趙俊臣對於肖文軒,也有了一些了解。
肖文軒能看透世事人情,卻看不透周圍人心,聰慧敏銳也不缺才學,然而卻不懂自保,有些有些不容於現世的激進思想,卻即不成系統,也不知如何實現,雖然注重實際與利益,但卻又性子孤傲容易得罪人。
簡單的說,這個人若入官場,怕是前途暗淡,但若是能歷練一番,倒是一個當幕僚的人才。
想到自己府中亦沒有什麼靠得住的幕僚,趙俊臣心中一動。
在官場建立勢力的同時,幕僚底班,也該建立了,總不能什麼事情都由趙俊臣自己親力親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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