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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城南,某處不起眼的茶館之內,趙俊臣的幕僚牛輔德正坐在角落處靜靜飲茶。讀字閣 www.duzige.com
飲茶之際,牛輔德的眉頭略微皺着,神情有些不耐煩。
他正在等人,但約定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刻鐘左右,與他相約之人依然**出現。
趙俊臣行事之際,一向是準時高效,牛輔德乃是趙俊臣的心腹,已經逐漸適應了這種風格,也就愈發無法忍受別人的遲到與不守時了。
「龍生九子,還真就是各有不同......但這也相差太遠了,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牛輔德搖頭喃喃道。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中*漢子走進了茶館,環顧打量之後,連忙是走到牛輔德的面前坐下,臉上滿是討好笑意,輕聲道:「讓牛先生久等了,因為我哥的事情,家裏面已經亂成了一團,我必須要留在旁邊負責照料,也不好隨意抽身離開,所以就耽誤了一些時間,還望牛先生見諒一二。」
牛輔德憋了這人一眼,神情間的輕藐**任何掩飾,緩緩道:「哦?我還以為你趁着手裏有些閒錢,又與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跑去賭博喝酒了,原來是忙着照顧家中兄長,當真是手足情深啊。」
聽到牛輔德的譏諷,這名中*男子不由是表情尷尬,訥訥道:「哪裏......怎麼會......」
事實上,他確實是剛剛從賭坊離開。
這個中*男子名叫宋齡成,乃是宋煥成的親胞弟,一向是遊手好閒、吃喝嫖賭,極不成器。
很難想像,品行高潔的宋煥成,竟然會有這樣一個截然相反的兄弟,但現實就是這般離奇。
這一次,宋煥成之所以是餓暈於禮部衙門,也是因為宋齡成的暗中作祟——屢次以「正當理由」向宋煥成伸手要錢,讓宋煥成愈發是囊中羞澀、不敢隨意開支;每天的早晚兩餐都會搶食,格外多吃一些,讓宋煥成一直是處於飢餓狀態;又「好心」送給宋煥成一些杏仁與荷葉茶充飢,這兩種食物會給人提供一種虛假的「飽腹感」......
於是,僅僅三天時間之後,宋煥成就餓暈過去了。
而宋齡成之所以是做出這般的「坑兄」行徑,卻全是緣於趙俊臣的幕後指使。
宋齡成欠下了一百八十多兩銀子的賭債,趙俊臣表態願意為他填上這個窟窿,並且還會額外送給他一百兩銀子的報酬,於是宋齡成就為了這筆不到三百兩銀子的報酬,毫不猶豫的**了自己的兄長。
此時,看宋齡成的表現,卻是毫無羞愧之意,似乎還覺得自己大賺了。
對於宋齡成這種人,牛輔德自然是不願意過多接觸,也懶得揭穿他的**,只是問道:「你家兄長的身體情況如何了?」
宋齡成也同樣是面現不屑,但他的不屑之意卻是針對於自己的兄長宋煥成,答道:「身體已經有所好轉了,今天早晨還吃了一碗粥、可以自己起身了,應該不會有大礙!
嘿,就是他的心眼還像是原先一般痴傻,禮部衙門的同僚們發現了他的情況以後,就湊出一百兩銀子送到家裏,結果他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我把這筆銀子給還回去,說是人情債最難償還!唉!已經落到手裏的銀子,竟然還要送回去,你說他傻不傻?自己都吃不飽飯了,還要把銀子往外推,他自己倒是清高了,但也不想想我們這些家人!
再說了,這種假清高又有何用?虧待了自己與家人不說,朝廷也不待見他,至今還只是一個五品閒職,毫無升遷的希望,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笑他痴傻......」
說到這裏,宋齡成的表情愈發不滿,又說道:「我這個哥哥啊,從小就是天生驕子,不論鄉試、會試都是第一次就能考中上榜,所有人都說我比不上他,讓我一直抬不起頭,當初我家生活貧苦,只能供他一個人讀書,他讀書了我就只能賣苦力,我那時候也不怨他,只是賣力幹活、貼補家用,就是指望他出息之後能夠光耀門楣、也可以提攜我一二,但他卻是讀書讀傻了,我只是讓他給我介紹一個又清閒又有油水的差事,他卻說什麼為官者不能假公濟私,哪有人像是他這樣的?嘿,這次為趙閣老辦事,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從他身上沾到光......」
很顯然,宋齡成針對於宋煥成的怨氣,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時候也是衝着牛輔德大吐苦水,為自己的「坑兄」行徑尋找正當理由,就好似他自己才是***一般。
聽到宋齡成的抱怨,牛輔德一時間竟是無法反駁。
當然,想要反駁宋齡成也很容易,比如宋齡成說自己一輩子都**從宋煥成身上沾到光,但實際上宋齡成若是**兄長的提攜,如今還只是鄉野間的一個泥腿子罷了,根本不可能生活在京城之中,而且宋齡成這些*來一直是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若不是宋煥成的資助與供養,他早就活不下去了——另一方面,若不是為了資助與供養宋齡成,宋煥成好歹是朝廷**的身份,名下田產可以減免大部分稅賦,也不至於這般生活貧苦。
但從某方面而言,宋齡成的抱怨也是事實,宋煥成科舉為官之後,自然就擁有了讓家人富裕生活的「特權」,只需要他放棄一些堅守,與同僚們和光同塵也就行了,但他卻是堅持原則、主動放棄了這種「特權」,也就讓家人都要跟着他一同貧苦生活,自然是辜負了家人當*供他讀書的期望——從這方面而言,他也許是一個好官,卻絕不是一個好家人。
家、國、天下,總是會被世人混為一談,但實際上這三者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彼此**的——許多時候,人們若是想要無愧於國,就要有愧於家,若是想要無愧於家,就要有愧於國,這是一個無解命題。
這個世界的並不完美,人們的時有力窮,就在體現於此。
所以,牛輔德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應宋齡成的抱怨,更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評價宋齡成的兄長宋煥成。
究竟是一個正人君子?還是一個痴傻之輩?
又或者說,這兩者本身就是一種人?
沉默之際,牛輔德卻是想起了趙俊臣對於宋煥成的評價——「我無論如何成不了宋煥成這樣的人,所以宋煥成才值得敬佩。」
是的,趙俊臣很敬佩宋煥成,而且這與趙俊臣親手設計坑害宋煥成並不**。
事實上,趙俊臣還認為自己是在幫助宋煥成,而牛輔德這一次與宋齡成的私下見面,也是受了趙俊臣的指示,一方面是為了打探宋煥成的近況,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暗中給予宋煥成一些照拂與補償。
於是,沉默了片刻之後,牛輔德並**做出評價,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個銀袋子丟給宋齡成,說道:「這是一百五十兩銀子,其中有一百兩銀子是你這次任務的報酬,另外還有五十兩銀子是讓你補貼家用的,但千*不要和你兄長說這筆銀子是趙閣老給的......外面有輛馬車,裏面裝載着一批米麵肉菜與生活物資,還有一些滋補身體的藥物,你也全部帶回去......
還有,這段時間就不要出去吃喝嫖賭了,要待你兄長好一些......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你兄長的好日子,很快就要來了!」
聽到牛輔德這一番意味深長的話,宋齡成不由是心中一愣。
他原本以為,趙俊臣這次安排自己算計兄長宋煥成,乃是出於報復心理。
畢竟,趙俊臣半*前曾是親自出面招攬宋煥成、卻被宋煥成當眾掃了顏面、險些下不來台,這種事情任誰都會記恨於心。
但如今看到趙俊臣設計了宋煥成之後,又是給銀子又是送東西的表現,卻又不像是為了報復。
再想到牛輔德最後那一句話,宋齡成突然興奮了起來,連忙問道:「難道說......趙閣老他不計前嫌,還打算要提攜我家兄長?那太好了!但我哥他是一個死腦筋,就怕他依然會拒絕趙閣老的善意......但還請牛先生放心,我這段時間一定會竭力說服於他,趙閣老能夠看重於他,這是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福分,一旦是入了趙閣老的門下,錦繡前程就在眼前,絕不會讓他再次拒絕了。」
牛輔德卻是連連搖頭,說道:「若是由你來出面奉勸,只怕會適得其反!總而言之,你只需要待他好些就行,其餘事情就不必管了,我家趙閣老自有安排,但可以肯定的是......宋煥成這一次當眾餓暈於禮部衙門,對於他的未來**而言,乃是一件好事!」
說完,牛輔德就不再理會宋齡成,直接起身離開了,只留下宋齡成一個人坐在原位,表情既是興奮又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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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牛輔德見過了宋齡成之後,很快就返回了趙府,向趙俊臣稟報了宋煥成的近況。
事實上,牛輔德見到趙俊臣的時候,趙俊臣已經穿上了朝服,正準備進宮覲見德慶皇帝。
得知宋煥成的身體狀況已經逐漸恢復之後,趙俊臣稍稍鬆了一口氣。
在趙俊臣的計劃之中,宋煥成的事情只是一個導火線,但趙俊臣並不希望自己的計劃會搞垮宋煥成的身體。
「宋煥成的身體並無大礙,也讓我良心稍安,否則的話,我就只好是拜託章德承與溫采寧兩位神醫出面為他診治了......但那樣的話,我的意圖就太明顯了!」
稍是感慨一句之後,趙俊臣就不再談及宋煥成,向牛輔德再次吩咐道:「你回來的正好,我剛剛收到宮中的傳旨,陛下他經過這些天的閉不見人之後,今天總算是打算現身了,召集內閣眾位輔臣與六部尚書前往御書房商事,應該就是為了太子與藩王們的官司,也不知道他這些天究竟在考量些什麼,只怕是事情不小......但趁着這次機會,下一步計劃也可以開始了,就由你親自出面安排,一定要隨時準備好*全!」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牛輔德的眼神微微一閃,點頭道:「學生明白,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隨時都可以配合趙閣臣行動!」
趙俊臣輕笑道:「這樣說來,現在就要看我的應變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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