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考核與人才收集.
在這個世上,每個人的為人處事之間,都有自己習慣的做法風格。
但在趙俊臣看來,這些所謂做法風格,歸根結底,不外乎只是「動」與「靜」兩種。
有些人更善於「動」,習慣於先發制人,習慣於以快打慢,習慣於佔據主動,習慣於將局勢打亂後渾水摸魚。
另有些人則更善於「靜」,習慣於後發制人,習慣於厚積薄發,習慣於等待時機再出手,習慣於謀定而後動。
兩者雖然迥異,但並沒有高下之分,僅僅只是方式不同罷了,只要運用的好,都能讓自己達成目的。
而趙俊臣如今也漸漸形成了自己的做法風格,相比較而言,明顯更偏向於「靜」。
所以,在德慶壽典上,雖然趙俊臣先是從朱和堅口中得知了周尚景會伴駕南巡的消息,其後又對朱和堅的立場底牌有了相關猜測,但消息太少,準備不足,在沒有更充足的把握的情況下,趙俊臣也不會輕舉妄動。
在這個時候,趙俊臣往往會耐心等待。
等待時機,等待局勢明朗,等待對方先露出馬腳,等待黃有容的那場聚宴,等待宮中宦官勢力給他的「解釋」。
而在等待的同時,趙俊臣也不會無所事事,需要進行準備,需要小心試探,還要有條不紊的進行他計劃中的事情。
按照趙俊臣的計劃,隨着德慶壽典的結束,他就要開始為接下來即將開始的春闈會試進行準備了。
畢竟趙俊臣如今身邊最缺的就是可以信任的人才,雖然春闈會試——乃至於整個科舉制度——在趙俊臣眼中,不過是封建王朝穩定人心的一種必要手段,並不能真正選拔出什麼真正有用的人才。甚至通過科舉為官的那些考生們,十之八九會在為官後三五年內就墮落成無數貪官中的一員。但畢竟也是一種選拔人才的手段。
更何況。趙俊臣本身就是一個貪官,從某方面而言,這個只是為了選拔新一批貪官的科舉制度,與趙俊臣倒是契合的很。
所以。在德慶皇帝壽典結束後第二天,趙俊臣就召見了柳子岷。
這是一枚趙俊臣考察多時的棋子。
………
一如既往。趙俊臣是在書房召見的柳子岷,自柳家兄妹被趙俊臣接到趙府之後,除了年夜那場除夕宴。趙俊臣就再也沒有與柳子岷相見。
柳子岷剛才開始還三天二頭的想要求見趙俊臣。但屢屢被拒絕後,柳子岷似乎也猜到了些什麼,然後沒那麼急躁激動了,只是安靜的呆在趙府,一心讀書溫習之餘,亦與趙府上下搞好了關係。偶爾還會到國子監與那些應試考生們交流學問,好似他居住的地方不是趙府。而是一處尋常客棧。
大年二十九那天,趙俊臣給柳子岷送上了年禮,並不貴重,只是尋常的糕點水果,但卻是每樣都備下了三十份,而柳子岷驚訝之餘,也很快就領悟了趙俊臣的意思,當天就帶着那些年貨去了國子監,分發給了國子監里的考生,得到了諸多讚譽。
對於柳子岷的表現,趙俊臣還算是滿意,所以也打算用一用他了。
「學生柳子岷,見過大人。」
進入書房後,柳子岷神色一如既往的謙卑,只是略帶忐忑,向趙俊臣行禮道。…
趙俊臣放下手中的摺子,抬頭打量了柳子岷兩眼後,笑着點了點頭:「很好,看來你這些日子還是學到了一些東西,終究沒原先那麼急躁了,你要知道,這世間之事,總是欲速則不達,無論何事,都要慢慢經營計較,若像你原先那般,只想急沖沖的一舉建功,能不能成事暫且不說,只會失了風度,讓人看透目的之餘,亦會讓人沒了好感。」
聽趙俊臣這麼說,柳子岷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歡喜之色,連聲說道:「大人深意,學生已是明白,多謝大人教誨。」
他之前就在想,趙俊臣把他接入趙府,必會有所目的,然而卻一直避而不見,定是想要磨練考察了。只是這般想法,畢竟只是猜測,究竟是不是真的,柳子岷也是心中沒底,如今聽到趙俊臣親口確認,想到趙俊臣會重用自己,自然是歡喜異常。
只是,歡喜之餘,想到了趙俊臣剛才的那番教誨,柳子岷又連忙收斂了臉上的歡喜之色,盡力讓自己顯得穩重自如。
見柳子岷強自按捺喜色的緊繃臉色,趙俊臣失笑搖頭,又說道:「你明白了本官的意思就好,本官原本還擔心,這些日子一直都對你避而不見,你會有所埋怨,如今看來,卻是本官多慮了。」
柳子岷連忙笑道:「大人小瞧學生了,既然已是明白了大人的深意與教導,學生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敢埋怨大人?更何況大人位高事重,忙於朝務,而學生的事情則只是小事,大人無論什麼時候召見學生,都是理所當然的。」
趙俊臣點了點頭,突然話鋒一轉,又說道:「難得你能為本官考慮,只是現在想來,本官貿然把你們兄妹接到趙府,卻是本官有失考量了,你在本官府上暫住的事情,如今過了這麼長時間,怕已是被不少人知道了,你本是清官之後,而本官在民間聲名不佳,說起來本官倒是拖累你了,如今的國子監,怕是有不少人對你不滿吧?」
聽趙俊臣這麼說,柳子岷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
確實,自柳子岷入住趙府後,國子監里頗有不少迂腐儒生與他斷了來往,冷眼酸語不斷。
不過,對此柳子岷卻不在意,尷尬之色也只是一閃而過,說道:「大人過慮了,那些迂腐儒生又懂什麼?大人您這些日子以來勤於政務,忙於民生,生活簡樸,隨和待人。學生皆是看在眼裏,民間的那些流言流語。也只是以訛傳訛罷了。正所謂流言止於智者,那些迂腐儒生會被流言所惑,顯然也不會有什麼前途出息。」
說到這裏,柳子岷神色間閃過一絲怪異。卻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說的這些全是實話。
也正因為是實話,所以柳子岷才會奇怪。在他眼中,像趙俊臣這種朝廷大員,不管是不是貪官。都應該生活奢華、歌舞笙簫、官威十足才對。但通過柳子岷的觀察,卻發現僅看趙俊臣的日常生活,不僅沒有絲毫貪官的樣子,甚至比清官還像清官。
至少,如今大明朝的清官雖然不多,但柳子岷終究也見過一兩個。但論及生活簡單、為人隨和、勤政為國等方面,卻還比不上趙俊臣。
趙俊臣並沒有猜到柳子岷的心思。只是嘆息道:「你能想到這些,倒也不簡單了,可惜這世間終究是愚鈍者多於智慧者,固執者多於善納者,人云亦云者多於頭腦清晰者,卻也不知今科舉子,能像你這般的,還能有幾人。」…
見趙俊臣神色間似乎略有落寞,柳子岷連忙說道:「大人所說極是,但依學生看來,今科舉子之中,仰慕大人的、想與大人親近的舉子,還是大有人在的,就拿國子監里的監生舉子來說,雖有不少迂儒,但得知學生與大人相識,甚至能入住大人府中後,心生羨慕的監生舉子,也不在少數,可見公道自在人心,大人大可不必憂慮。」
「哦?竟然如此?」趙俊臣一臉驚訝的樣子:「可惜了,如今春闈將近,本官也不好與這些青年才俊們多加親近,否則倒是要好好招待他們一番,這些人能不為流言蜚語所錮,怕是前途遠大,當真是可惜了。」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是話鋒一轉,道:「不過,說起來,春闈將近,你再住在本官府上也不合適,不談本官的名聲,單說這般時機,你若是再住在本官府里,怕是流言蜚語就要滿天了,對你前途有礙,所以新年過後,你就搬回國子監住吧。」
沒有理會柳子岷的臉色微變,趙俊臣繼續說道:「以本官看來,以你如今的才華學問,春闈會試必定不會有什麼問題,雖然會元不敢保證,但成為頭棒貢生是絕無意外的。所以也不必再把時間用在讀書溫習上,多和同期考生交流一下情誼,也正好能幫着本官留意些,看看本科考生之中,究竟有誰是人才,有誰是庸才,有誰因為民間流言而厭惡本官,又有誰不受流言影響有意親近本官,考察之後,再給本官一份名單,本官在日後也能與他們刻意親近些。」
說到這裏,趙俊臣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說道:「能不被流言所擾,必定都是大才,待春闈會試後,也定能榜上有名,子岷你說是不是?」
話說到這裏,柳子岷又哪裏還不明白?連忙說道:「學生明白了,還請大人放心。以學生看來,必會有不少舉子會有心與大人親近的,而學生也必會向他們全力傳播大人之恩德。」
想到趙俊臣的這般安排,能加重自己在趙俊臣心中的分量不說,更有好處無數,柳子岷心中不由大喜。
趙俊臣笑着點了點頭,卻意有所指的說道:「你明白就好,不過,本官這次是真心想要找一批人才,所以,嫉賢妒能、因私廢公之事,雖說是人之常情,但本官希望你能儘量避免,這一點你可明白?」
說話之間,趙俊臣雖然笑着,但打量注視之間,柳子岷卻不由身體一顫,連忙說道:「學生明白,學生絕不會讓大人失望。」
說到這裏,柳子岷突然有些遲疑,又問道:「不過,學生搬回國子監自然沒什麼,只是柳蕊她……」
趙俊臣猶豫片刻後,說道:「柳蕊姑娘的話,就看她自己的意思吧,她若是想與你一同離開,你就給她找出好些的客棧也就是了,若是還想留在府里,那我也不趕她。不過,說起來你回到國子監後,諸般交際應酬,也需要銀子,柳蕊姑娘不在身邊,也需要人來照顧,這樣吧,我會讓慶彥給你準備五千兩銀子,還有兩個伶俐書童,銀子你儘管用,不夠就再來府里要,而那兩個書童也會是自己人,有什麼事,你也盡可以安排,不用有後顧之憂。」
聽趙俊臣這麼說,柳子岷連忙致謝道:「多謝大人吩咐。」
趙俊臣點了點頭,繼續低頭看起了摺子,同時說道:「若是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可以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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