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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鄭家人利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多次試探了許慶彥與莫小林的真實從屬關係。詞字閣http://m.cizige.com
兩人就按照最初的約定,許慶彥許多次表態之前都會「偷偷觀察」一眼莫小林的反應,然後莫小林再根據許慶彥當時是否有皺眉來決定自己應該「輕輕點頭」還是「稍稍搖頭」,最後許慶彥才會明確表態。
鄭家眾人見到這般情況,也就愈發是確定了他們的心中判斷,認定了莫小林才是趙俊臣的真正心腹、也是這一次負責雙方合作之事的幕後主事者,而許慶彥只是推到枱面上的傀儡罷了。
這樣一來,鄭家的人雖然是有些不高興,但也覺得趙俊臣很有城府心機,不敢再是心生輕視了。
許慶彥最大的缺點就是沉溺於那些小聰明、小手段之中不可自拔,往往是適得其反、因小失大,但這些小手段、小聰明若是用對了地方與時機,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不過,鄭家的人為了表明他們已經看穿了「真相」、並沒有被這般狸貓換太子的手段所蒙蔽,偶爾也會刻意的冷遇許慶彥,反倒是從來都沒有怠慢過莫小林,還經常會繞過許慶彥直接徵詢莫小林的意見,想要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們的不滿與抗議。
對於這種情況,許慶彥卻是完全不為所動,只是默默忍受,只要是趙俊臣的計劃可以順利推行下去,已經全然不在意自己的一時榮辱了。
就這樣,許慶彥、莫小林二人與鄭家眾人小心周旋了幾天時間之後,終於是獲得了與安南伯鄭芝龍見面的機會。
鄭芝龍的年紀愈發老邁之後,固然是已經退隱幕後,不再是參與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像是鄭家與趙俊臣達成合作之事,卻是關係重大,必須還要得到鄭芝龍本人的親自拍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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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鄭家人的帶領之下,許慶彥與莫小林二人走進了安南伯鄭府後宅的正堂。
剛剛邁步而入,還不等許慶彥抬頭觀察、主動行禮,就聽到一位老者用洪亮豪邁的聲音哈哈大笑道:「就是你們兩個小子一路護送着李家後人來到台灣的?」
聽到這道聲音,許慶彥連忙是抬頭打量。
當許慶彥見到鄭芝龍的第一眼,就認定了這個人很難對付,絕對不能有任何小覷,應對之際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從外表上看,鄭芝龍就是一個很尋常的老朽之輩,他的歲數已經八十有餘,一張老臉上擠滿了皺紋,身材也是佝僂枯瘦,只剩下了寥寥幾根銀白鬚髮,聽說還有着嚴重耳背的毛病。
但鄭芝龍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講話之際嗓門洪亮,一雙看似昏花的老眼也依然是閃爍着精光,舉手抬足之間更是不減當年的豪邁奸雄之氣。
許慶彥之所以是認為鄭芝龍很難對付,是因為他從鄭芝龍的身上,隱隱察覺了一絲很熟悉的氣質,這種氣質他從前只在周尚景的身上感受過。
按理說,周尚景與鄭芝龍二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一個是執掌大局的中樞閣老,另一個是割據地方的海上軍閥;一個是飽讀詩書的大儒,另一個是海盜出身的梟雄;一個是沉穩老練、睿智內斂,一個是豪邁大氣、內藏奸詐......但偏偏,許慶彥就是覺得這兩人有某些地方很是相似。
若是趙俊臣在這裏的話,就一定會告訴許慶彥,這兩位老人的身上確實是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他們都擁有歷經大風大浪之後所沉澱下來的智慧與從容。
心中暗暗警惕之際,許慶彥的臉上滿是討巧笑意,連連點頭道:「老爵爺,就是我們二人護送着李氏族人來到台灣的!哎呀,天涯路遠,這一南一北足是相隔萬里之遙,舟車勞頓可辛苦了,您想必也聽說了我的笑話,快到您老人家地盤的時候,還跌進了海里,高燒了好些日子,害得我這些天都沒臉見人了!」
另一邊,莫小林依然是情緒內斂的模樣,點頭道:「正是。」
在拜見鄭芝龍之前,許慶彥與莫小林二人已經被鄭家之人提前叮囑過,表示鄭芝龍的聽力很不好,與鄭芝龍講話的時候必須要很大聲才行,所以他們二人回答之際也同樣是聲音洪亮。
不過,見到許慶彥這般沒羞沒臊的用最洪亮的聲音宣揚着自己的醜事,不僅是不以為恥,好似還想要把這件醜事宣揚成自己的功勞、打算從鄭芝龍這裏討些好處,周圍的鄭家眾人皆是忍不住面現鄙夷。
你看看人家莫小林,簡簡單單的「正是」二字就回答了鄭芝龍的問題,既是直接乾脆、又是沉穩老練,哪裏像是你許慶彥一般長篇大論、恬不知恥?怪不得人家才是幕後的正主,而你許慶彥只能當一個枱面上的傀儡。
卻不知,許慶彥的這般表現,乃是刻意為之,他很清楚趙俊臣安排自己與莫小林二人來見鄭芝龍的原因。
根據**的說法,鄭芝龍愈發是年紀老邁之後,也就愈加喜歡後輩青年,但他依然沒有改變當年的海賊作派,他所喜歡的年輕人,要不是就是那種性格堅毅、無所畏懼的勇士,要不就是那種善變討巧、性格樂觀的機靈之輩——簡而言之,就是鄭芝龍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反倒是那種循規蹈矩、老成持重的年輕人,從來都不被鄭芝龍放在眼裏。
許慶彥與莫小林二人,也正是屬於鄭芝龍所喜歡的兩種性格,趙俊臣派他們二人來見鄭芝龍,說根到底就是投其所好。
所以,見到鄭芝龍之後,許慶彥才會刻意的固態萌發,表現出一副不要臉皮的樣子。
果然,看到許慶彥與莫小林的這般表現,鄭芝龍不以為怪,反倒是再次大笑道:「哈哈,我老人家聽過你的笑話,當時就笑了好久,你初次出海,哪裏知道海上風暴的可怖?竟然還敢一味逞強想要親眼見識,也是自討罪受......你老實告訴我,當時嚇尿褲子了沒?」
許慶彥面色不改,仰着頭說道:「老爵爺,你可問住我了,我當時被直接嚇昏過去了,哪裏知道尿了沒有?醒來之後倒是褲子濕漉漉的,但說不定就是被雨點打濕了。」
鄭芝龍又是指着許慶彥哈哈大笑,道:「你這個沒臉沒皮的,老爺子我當年比你都要好些......不過嘛,這就對了!任誰首次出海遇到風暴都要鬧些笑話,等到幾年之後都是用來吹牛的談資,沒什麼好丟人的,藏着掖着不敢見人才是真丟人!」
說到這裏,鄭芝龍又轉頭看着莫小林,說道:「還有你這個小傢伙,這幾天與人比武的時候,老爺子我都躲在後面親眼看了,一身武藝是真的硬!看你的用槍手段,軍營出身的吧?還有一股子狠勁,是不是上過戰場,與人比武的時候也經常下狠手?」
莫小林點頭道:「我從來的相貌太秀氣了,軍營里很容易招人欺辱,若沒有武藝傍身和一股子狠勁,這世上只怕早就沒我這個人了!也確實是上過一次戰場,殺了些人。」
鄭芝龍面現欣賞之意,點頭道:「正該如此!自己的本事要硬,被人欺負了就必須要當場以十倍還回去!你很好,有老爺子我當年的樣子。」
然後,鄭芝龍又問道:「聽說,你們二人離開太原之前,還認了**為義父?」
許慶彥當即是連連點頭,道:「正是如此,若是從義父他那裏攀關係的話,我和小林應該稱呼老爵爺您一聲叔公才對!」
聽到許慶彥的這般說法,鄭家眾人皆是勃然變色,只覺得許慶彥實在是得寸進尺。
就憑你許慶彥也配與鄭芝龍攀關係?
鄭芝龍也是表情稍肅,但他的想法卻是與兒孫們有些不同,緩緩道:「李家人的經歷,我都已經聽說了!**就是一個倒霉蛋,所有黑鍋都讓他一個人背了,我隔着太遠也救不了他,但你們的趙閣老能幫着**護住他的族人家眷,你們二人又是幸苦一路護送他們來到台灣,終究是助我保住了義父的後人血脈,老爺子我也是要承你們的情......讓你們稱我一聲叔公,倒也擔得住!」
許慶彥馬上是順着杆子往上爬,用一種乖巧的態度討好道:「那從今往後您就是我的親叔公了!叔公您放心,別看我不成器,但借着我家趙閣老的面子,平日裏也有些用處,您往後在朝廷那邊有什麼事,交代我一聲就行,讓我也有機會為您儘儘孝心。」
鄭芝龍馬上就被氣笑了,但也多了些親近之意,點頭道:「好呀,老爺子我現在就有事情需要你幫襯一下......說一說吧,你們家的趙閣老安排了這麼一齣戲,又是搭救**族人、又是派你們與我鄭家私下聯絡,究竟是存着什麼想法?我聽說趙閣老的買賣很大,海運這塊固然是收益豐厚,但也不值得他這般大動干戈、處心積慮,只怕是另有目的吧?老爺子我只是想讓你實話實說,這不為難吧?」
許慶彥依然是刻意的扭頭「偷瞄」了莫小林一眼,莫小林也一直關注着許慶彥的動作,見到許慶彥沒有皺眉之後就輕輕點頭。
然後,許慶彥笑道:「我家趙閣老這一次想要與叔公您合作,可是誠意十足的,就是想要聯手賺點銀子。」
說話間,許慶彥就從懷裏掏出一封密信,讓人轉交給了鄭芝龍。
這封密信乃是趙俊臣親筆所寫,也是許慶彥此行的成敗關鍵,所以就一直用小牛皮包裹着,並沒有因為許慶彥前段時間的落海而沾濕損壞。
鄭芝龍拿過密信之後,就隨手拆開查看,他的眼睛似乎也不大中用了,讀信的時候把信紙舉着好遠,一雙老眼也眯成了兩條縫。
讀完了趙俊臣的信件之後,鄭芝龍的表情卻是漸漸凝重,緩緩說道:「趙閣老名不虛傳,好大的手筆!這可不是賺點銀子那般簡單......若是真按照他的提議合作,我鄭家的過半船艦今後都要圍着他的計劃轉了......老爺子我要認真考量一下。」
許慶彥又是刻意的轉頭看了莫小林一眼,然後就點頭道:「行,叔公您就儘管考慮,我和小林在這裏好吃好喝,隨時等着您的回應。」
鄭芝龍又是哈哈一笑,說道:「台灣這裏別的沒有,但好吃好喝有的是!今天認了兩個干孫,正好是擺下一場家宴好生慶祝一下!」
隨着鄭芝龍的一聲吩咐,鄭家之人皆是不敢怠慢,很快就擺好了幾桌上好的宴席。
然後,許慶彥自然是使勁渾身解數討取鄭芝龍的歡心,鄭芝龍也確實是喜歡許慶彥這種機靈樂觀的性格,多次被許慶彥逗得哈哈大笑。
今後的幾天時間,許慶彥與莫小林二人就經常陪在鄭芝龍的身邊,鄭芝龍也從來都不嫌煩,一會兒是與許慶彥講些葷段子,一會是考校莫小林的武藝,經常說這二人有自己年輕時候的幾分樣子,讓鄭家兒孫頗是有些不高興,他們不敢輕易得罪「正主」莫小林,然而許慶彥在他們眼裏就只是一個枱面上的傀儡罷了,自然是沒有太多顧忌,所以許慶彥的待遇也就愈發差了,但許慶彥依然是毫不在乎。
不過,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鄭芝龍就再也沒有提過鄭家與趙俊臣的合作之事,許慶彥也從來都沒有催促過,他知道鄭芝龍正在猶豫,許多細節也要與人商議,但遲早都會給自己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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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許慶彥與莫小林二人再次被鄭芝龍召見了。
見到鄭芝龍之後,卻發現鄭家的幾位核心成員皆是表情嚴肅的侍立在兩邊,許慶彥就知道鄭芝龍已經有了決定。
鄭芝龍也不似平日裏那幅為老不尊的模樣,見到許慶彥與莫小林二人之後就點頭道:「趙閣老的合作計劃很有意思,老爺子我思前想後,終究還是不想錯過,倒是想要見識一下你們的趙閣老究竟能做到怎樣的程度!我已經安排好了船隻,你們可以乘船直接返回天津衛,代我告訴趙閣老一聲......從今往後,鄭家就是他的盟友了!」
說完,鄭芝龍轉頭看了鄭明一眼,說道:「老三,一事不勞二主,還是由你負責送他們二人回去,順便去見一見那位趙閣老,把老夫的那封信交給他,與他談一下合作細節。」
鄭明連忙是答應一聲。
說完了正事,鄭芝龍又恢復了常態,衝着許慶彥打趣道:「這一次,你可不要再跌進海里了!看看你這段時間,為了挽回自己最開始的錯誤,前後耗費了多少心思、又忍受了多少屈辱?記住了,男人吹牛可以,吹牛又有什麼?男人吹牛表示有雄心,不吹牛的男人又算是什麼男人!但逞強這二個字可從來都不是優點。」
聽到鄭芝龍的回應,許慶彥原本正在心中歡喜,但聽到鄭芝龍的打趣之後,卻不由是吃了一驚!
顯然,鄭芝龍早就已經看穿了許慶彥與莫小林的把戲。
「叔爺您......看出來了?」許慶彥試探着問道。
鄭芝龍又是一聲大笑,說道:「這點小把戲,又哪裏看不出來?你每次表態都會刻意偷瞄小林一眼,想要讓別人錯以為你自己只是枱面上的傀儡、小林才是幕後的正主,對不對?你的這般做法是認為自己剛開始的表現太丟臉了,擔心我們鄭家會因為你的緣故而輕視趙閣老,所以才把小林推了出來,對不對?但你們二人的做法太刻意了,尤其是小林他根本不懂得偽裝自己,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你的身上,隨時都等着你偷瞄他之後回應你,顯然是你們二人依然以你為主,小林只是配合你罷了,這般把戲也就騙一騙那些自作聰明的人,又豈能騙過老爺子我!」
聽到鄭芝龍的這般說法,兩旁的鄭家兒孫皆是滿臉尷尬——他們顯然就是鄭芝龍所說的「自作聰明的人」,鄭芝龍直到這個時候才揭穿真相,也有趁機敲打他們的緣故。
許慶彥表情尷尬道:「這些小把戲,確實是不該在叔公面前現眼。「
鄭芝龍笑道:「你的諸般做法,足以證明自己的忠心耿耿,又可以及時改正自己的錯誤,這一點就更加難得了!
哈哈,趙閣老他安排你與小林二人來見老夫,就是想要投老夫所好、認為你們二人的性格符合老夫的胃口,對不對?倒也是用心良苦了!但你若是只有性子機靈、以及一張好嘴,除此之外毫無優點的話,老夫又豈會把你放在眼裏、甚至是收為干孫?你能夠被老夫看重一些,還就是因為這些小把戲的緣故!」
許慶彥愣了好久,然後就向鄭芝龍行了大禮,說道:「孫兒拜服了!」
這一刻,許慶彥心中對於鄭芝龍也終於有了一些真心實意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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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許慶彥從台灣乘船、打算直接趕往天津衛的時候,京城中樞那邊也收到了建州女真的回應。
因為河套戰事的逐漸落幕,建州女真見到自己無利可圖,也終於是答應了朝廷中樞的談判提議。
趙俊臣早已經準備妥當,收到了建州女真的回應之後就立即動身、出京向着宣府軍鎮的方向趕去。
建州女真的主力大軍這個時候正駐紮在宣府軍鎮以北的三十里處,領軍之人也正是那位愛新覺羅.玄燁。
趙俊臣與這位傳說中的人物,也將會是這場談判的兩位主角。
卻說,趙俊臣離開京城的這一天下午,當朝首輔周尚景也結束了一天的公務,返回到了周府之中。
周尚景回到府邸之後,就見到管事周正快步走到他的身邊,低聲稟報道:「老爺,王保仁那邊有回信了。」
周尚景不動神色的問道:「他怎麼說?」
周正答道:「他完全同意老爺您的提議,將會設法延緩朝廷對於南京六部的整頓行動,等到趙俊臣返回京城之後,再是出手推動下一步的計劃!」
周尚景又問道:「這樣就好,王保仁還是識大體的!太子那邊呢?」
「也想辦法拖延了,太子他短時間內絕不會有太多建樹!」
周尚景的表情似笑非笑,悠悠道:「趙俊臣這隻小狐狸,想要趁着這次與建州女真談判的機會躲出去,就是不想理會今後這段時間的是是非非,只等着大局漸定之後再出面拿好處......若是沈常茂眼下還是內閣首輔,萬事由他擔着,老夫自然也不會計較他的這些小聰明,但如今老夫已經回到了內閣首傅的位置上,這些事情自然就不能由老夫一個人承擔,這隻小狐狸也必須要出自己的那份力氣才行,想逃可是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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