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外面的天象已然是怖人,可那道人仍舊目不斜視、專心致志地對着供在高桌上的彼岸花花株施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那花株總算是靈力豐茂起來了。道人不禁欣慰,至門邊望,見雲層里已經電光頻繁閃爍起來。想必定是那開天眼的大妖,因此而犯了天規,所以這才招至雷刑加身。
自古,但凡遭比雷劫的,輕則散修為,重則喪命!
這種為了救同伴不惜付出如此慘重代價的妖,倒讓道人的心中汗顏。
復看陳敘時,只見他滿臉都是呆滯表情,片刻未曾從余蒙蒙的身上移開。
不由搖頭,那道人想陳敘的執念太深,以至於折損了他的才智修為,雖本是棟樑之木,終究也是入世燒火棍罷了。
此番他橫闖下此禍,終究是到了自己與他斷絕師徒關係的時候了。
救下余蒙蒙,也不過是看在陳敘3往日裏對自己殷勤孝敬的份上兒。臨行前,終要為這場師徒之情做些什麼。
而余蒙蒙的靈魂不知為何,游離與體外,一路不由自主地跟着一個纖瘦的黑衣人走着。踏過漫無邊際的黑暗旅途,她始終都與前面的人隔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縱然加快腳步,也是如此。
這樣的情形反覆着,讓余蒙蒙燃起了鬥志。她發誓一定要追上那人。
目的單純如斯,她甚至沒有一絲懷疑,只是堅定不移地施行着自己的追逐之途。
兩人都默默地前行,而前路卻好似怎麼也沒有個盡頭。走着走着,那個纖瘦的黑衣人停下來了,可以清晰地看出,她(他)微微地回首望了一眼。
就是這簡單的一瞥,余蒙蒙便覺得此人莫名熟悉,似曾相識。
然則究竟是誰,卻讓她的心中直犯疑竇。好像是你一直都無比熟悉的人,但關鍵時刻,你卻無論如何也喊不出他的名字來。於余蒙蒙而言,前方的黑衣人,便給她如此的感覺。
這麼一看,余蒙蒙更想追上去瞧瞧這究竟是誰。一時間,許多張臉和身影在她的腦海中浮現,閃過去的有自己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到了最後,這些圖像差一點兒讓余蒙蒙自己糊塗了。
前方,黑衣人突然停住了,不再繼續向前走。從背後看過去,黑衣人帶着大大的兜帽,似乎是在做回首狀。余蒙蒙立即會意,心裏知道對方是在等自己,於是便加快腳步追上去。一路小跑,可黑衣人的身影卻越來越遠,周圍的黑暗也漸漸消散,褪成刺眼的白光。余蒙蒙情不自禁地朝那人伸出手去……
於刺目光亮中,那黑衣人從寬大的黑色袍子中伸出雪白的一截胳膊來,搭在頭上慢慢地往後拉那大大的兜帽。
隨着這人的動作,余蒙蒙的心裏也越大的明朗。她的心情從疑惑轉為明朗,再有明朗轉為驚喜複雜,開口朝那女子喊了一聲:「……」
霎時間,白光平息,余蒙蒙驚叫着從夢魘中驚醒過來,臉上甚而帶着尚未清醒的模糊笑意。
然而,擺了擺胳膊,卻發現自己此刻非常倒霉的是原型——跟其他任何一株彼岸花都無兩樣的一株彼岸花而已。
方才的笑意,顯露在外,也不過是那道人看到她的花株上突然縈繞了更加濃密的紅色砂光而已。
道人以為余蒙蒙醒過來不馬上變回原型是因為她的靈力不足,所以才會保持花朵的模樣。正當他想動手幫余蒙蒙一把的時候,面前的花株突然從淨瓷瓶中拔擢出來,升騰至空中。團團紅影將彼岸花花株圍在其間飛速地旋轉,直至靈氣密集之後,一個纖瘦曼妙的女子從其間現出來。
陳敘睜大眼睛盯着,一點點的將女子的潔白軀體全副看在眼中。心中正驚愕之際,目光不由地向上移走,一張陌生的臉孔出現在自己的眼中。
這個女子是誰?!
顯然,他還有些接受不了余蒙蒙忽然變臉的事實。她現在的這張臉,比起之前來說,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依舊秀美,但只平庸了些。
而道人已經快要跳脫五行之外了,眼裏至清至潔,無論看見什麼都一視同仁,所以並沒馬上發現一個裸着身子的女人突兀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有什麼不妥。
而余蒙蒙變回了人體,睜開眼睛來,見陳敘一雙眼睛直盯着自己的臉上瞧,雖迷迷糊糊地伸手往自己的臉上摸去。手還未觸及,停在半空時便已經明白了陳敘為何這樣看着自己的問題所在。
方才,她甫一醒來,忘了自己在面對陳敘這廝時用的是白華王后的臉這一茬了!
這下可好,露出了自己本來的面目,陳敘不吃驚才怪。可是,現在就算是後悔自己行事不縝密也無濟於事了。更不可能再突然變回白華的假面,如此一來,在對方已經看見自己真面目的這種情況之下,也毫無任何的意義了。
婉轉一笑,有些平庸的面孔登時有如粉桃初綻,極其奪目誘人!陳敘不禁看直了眼,因着這一個表情而不再懷疑面前的女子便是余蒙蒙了。
呵呵,如此妖孽惑人的表情,除了這個名副其實的妖精,誰還能做得這般天真純熟?
惦着腳尖,邁着細小的碎步向前走,余蒙蒙臉上的笑容與剛才無二。她覺得既然已經被陳敘看到了,便不用遮遮掩掩的了,自己本來就是妖,會個化形術很奇怪麼?反倒是慌亂的陳敘,看起來像是被自己突然的改頭換面給嚇着了似的。相比起馬車中那副傲然藐視的神情,余蒙蒙覺得看到這樣的他令自己非常的解氣!
「呵呵。」想着,余蒙蒙便情不自禁地捂着唇輕笑起來。
他第一眼看見自己時失望的表情猶在眼底沒有褪去。余蒙蒙心中明白,女子的長相貌美和遜色之間,對於男子來說非常重要。陳敘之所以會失望,倒也不難理解,不過是因為自己的這張臉不如白華王后的罷了。
不過,他陳敘也不過是個喜歡白華王后嬌好面容的膚淺男子罷了。
……便是蕭離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也是如此,她余蒙蒙又如何能要求陳敘這個普通的凡間男子這麼多呢?
怪只怪,人家長了雙懂美的眼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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