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穆遙去找梁瑟,發現他不在屋裏,轉身的時候迎面撞到一個人,一時間只覺得芳香撲鼻,抬起頭一看,穆遙就呆住了。
她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女人,怪不得梁瑟會那麼好看,原來大部分都是母親的功勞。
梁淺灣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彎下身來拉着她的手看了她一會兒,笑起來,眉眼彎彎,嗓音也是極具風情:「這是哪的小姑娘?這麼可愛。」
梁瑟剛剛進門,一眼就看到穆遙被她拉着,幾步衝過來,把穆遙扯到自己身後,一副抵禦的姿態看着眼前的美艷女人。
他這麼生氣,以致於穆遙一句話也不敢問,只能躲在後面,緊張地絞着手指。
梁淺灣站起身,掩住臉上的尷尬,強笑道:「瑟瑟,你不要這樣,會嚇到人家小姑娘……」
梁瑟回頭看看穆遙,見她勉強扯起嘴角安撫地笑一笑,隨即轉過頭,冷冷地說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是關心你。」梁淺灣想要說話,卻被梁瑟兇狠地打斷:「滾,誰需要你假惺惺的關心!」
穆遙看見梁淺灣的臉一下子褪去了血色,變得蒼白,她的嘴唇顫抖着,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掩面離去。
梁瑟余怒未消,甚至把她帶來的東西都一股腦扔了出去。
東西砸在地上、牆上,乒乒乓乓的聲響驚心動魄,然而喧鬧過後,只留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穆遙伸手去觸碰梁瑟,發現他也在顫抖。
他回過頭,一臉的戾氣還沒有消散。穆遙眼神溫和地看着他:「瑟瑟,你太激動了。」
梁瑟扯着嘴角,帶出一個讓她覺得難受至極的笑容,啞聲說道:「遙遙,你怎麼不直說,我不止是激動,還很過分。」
他看着門口,聲音飄渺地說道:「她是我媽媽,可我總讓她傷心。」
「我不懂,」穆遙說:「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要這樣?」
「我不知道,遙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梁瑟抓着頭髮,煩躁地說:「我一邊恨她,恨不得再也不見她,一邊想念她,希望她一直記得我,甚至渴望她的關懷。」
梁瑟說:「可我一看到她,就想起她拋棄了我和爸爸,就想起爸爸死的時候那種不甘又淒涼的眼神。」
他掩面蹲下,說:「甚至到最後,她都沒來看爸爸一眼。她怎麼能這麼絕情?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媽媽?」
因為這份愛恨交織的感情太痛苦,他見到媽媽,明明十分想念,明明有一絲一毫的開心,卻總是粗暴地把她趕走。
穆遙蹲下來,攬住他的肩膀,少年的肩膀依舊單薄稚嫩,她雙手環抱着他,覺得此刻的瑟瑟,像是秋天的一片落葉,搖曳無助,只能隨風漂泊。
因為這件事情,他們一起出去滑雪的時候,梁瑟因為神思恍惚,直接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邵辰喊了一聲,直接跟着滾了下去。
穆遙嚇得慌了神,也要跟着一塊往下跳,幸好被周成斯一把拉住:「遙遙,冷靜一點,有邵辰在瑟瑟不會有事的,我們從那邊下去找他們。「
穆遙點點頭,周成斯拉着她往下走,雪地里並不好走,兩人又心急如焚,好幾次都一頭栽倒在雪裏。
好不容易折騰到坡底,迎面就碰上兩個雪人,是邵辰在背着梁瑟。
邵辰已經變成個連睫毛上都沾着雪的大雪人,他喘着粗氣,呼出的熱氣在空氣里形成白色的霧:「瑟瑟好像把腿摔斷了,趕緊去醫院。」
他忽然向穆遙伸過手,她本來就被嚇得還沒回過神,愣愣地看着他戴着手套的手在她臉上一抹,手套粗糲的觸感颳得穆遙臉上一陣熱,只聽邵辰粗聲粗氣地說:「別怕,沒事。」
穆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流了滿臉的眼淚,她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重重地點頭,繞到後面幫他抬着梁瑟,周成斯走在前面帶路。
還好梁瑟穿得厚,邵辰的急救措施又做得很好,梁瑟被送到醫院後只是暫時昏迷,腿上的骨折雖然有些嚴重,但是慢慢養還能恢復。
他們剛剛鬆了口氣,周成斯就拉着邵辰的胳膊把他拽到另一邊診室:「臉擦破了小子,沒感覺嗎?再不處理你這張帥臉就得破相了!」
邵辰一摸臉,這才感覺到疼。
穆遙覺得奇怪,明明梁瑟摔下去和昏迷的時候邵辰急得什麼都忘了,怎麼梁瑟一醒過來,他就不見人影了?
更奇怪的是,梁瑟自從醒過來之後就沒提起過邵辰。
她追着來送飯的周成斯問:「邵辰為什麼不來了?他很忙嗎?」
周成斯也是一臉費解:「他最近一直關在屋裏不出來,我還在想他是不是受了內傷什麼的不想讓我們知道……不對啊,那天我拉着他把檢查都做了一遍,也沒什麼大問題啊,莫非是因為破了相傷自尊了?」
等周成斯離開之後,穆遙問梁瑟:「瑟瑟,你不覺得邵辰很奇怪嗎?」
梁瑟正低頭喝湯,聽到穆遙這麼問動作一頓,把碗放下,慢慢抬起頭來,微笑着對她說:「遙遙,邵辰不會來的。」
「為什麼這麼說?」穆遙疑惑道:「我們都是好朋友啊,邵辰怎麼會……」
「遙遙,」梁瑟平靜又低緩地說道:「我跟邵辰表白了。」
有什麼東西在穆遙腦子裏「轟」一聲炸開,她愣了好幾秒,才問道:「什,什麼表白?」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她不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遙遙,我喜歡邵辰。」梁瑟一派坦然與淡定,一邊說一邊把目光轉向窗外,今天天氣很好,天空湛藍,就像他們平時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一樣,陽光明媚,天氣晴朗。
穆遙努力組織語言,試圖準確地表達自己的疑問:「可是瑟瑟,你有很多女朋友……」
「嗯,那個啊……」梁瑟收回目光,看着她說:「我也努力過,我想也許是因為我太孤獨了,也許身邊有個人的話就不會這樣,可是最後……我摔下去的時候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死前唯一一個念頭就是遺憾,遺憾我沒能完成這件事,可是沒想到上天眷顧,他也跟了下來,所以在我最後還有神志的時候,就跟他表白了。」
「遙遙,你會覺得我是個怪物嗎?」梁瑟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是那樣憂傷和脆弱。
穆遙搖搖頭。
「我們遙遙不會撒謊,真好。」梁瑟說:「我媽也不會,所以她說我胡鬧,她覺得我是在報復她。」
穆遙聲音低低地說道:「邵辰很好,他是非常非常好的人,你喜歡他沒有錯。」
他們都是很美好的人,只不過恰好性別相同。
「如果別人也能像遙遙這麼善良就好了。」梁瑟輕輕地嘆息,卻讓穆遙感受到他色彩濃重的悲傷,像是他平時畫的那些畫,色調鮮艷明亮,卻讓人覺得那一把把耀眼的火焰不知是想照亮哪裏讓人窒息的黑暗。
梁瑟抬起那雙清澈又溫柔的眼睛,對她說:「遙遙,我能抱抱你嗎?」
穆遙點點頭,靠過去,梁瑟攬住她:「遙遙,這些天我也想清楚了,這件事不是誰都能接受的,喜歡誰也是我一個人的事,這些事情我一個人受就夠了,不能毀了他。」
做出這樣的選擇,他知道要面臨多大的壓力,可是邵辰沒有,他完全可以正常而平靜地繼續自己的生活,不必有波瀾,不必艱難重重。
預感到他要說什麼,穆遙不安地看向他:「你要走了嗎?你要……拋下我們嗎?」
梁瑟撫摸着她的發頂,說道:「不要傷心,遙遙,我記得你的樣子,你的聲音,我會時常想念你,我永遠不會拋棄你,我們其實並沒有分開是不是?」
穆遙低下頭,說:「瑟瑟,你騙我,我不信你。」
說好永遠不會分開,可是她知道,他們慢慢地都會與她告別。
儘管這是令人厭惡的預感,想一想就讓她覺得難受,可她知道這將會是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穆遙抬起頭,看着梁瑟的眼睛說:「如果散了,我絕不會站在原地等你們。」
她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可以有自信抵禦時間沖刷的洪流。
她甚至怨憤地想,等到一切物是人非,再沒有瑟瑟,也不再有一個溫吞誠懇的遙遙。
一語成讖,當他們天涯離散,穆遙像是在心裏上了一把鎖,裏面鎖着關於他們的所有往事,她不肯回頭,刻意遠離,刻意遺忘,面目模糊地走在茫茫人群當中,像是一個沒有過去沒有故事的人,帶着灰色的影子,疲憊得奔波在生活當中。
如果梁瑟還在,這個聰慧通透的男孩一定會一眼看透這個女孩,看透她刻意逃避的過去對她而言,意味着一半甜蜜與美好,一半是疼痛和悲傷。
從回憶中走來,手中的咖啡不知不覺已經變涼,她聽到邵辰問:「遙遙,你現在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家吧?」
穆遙抬頭看他,如今的邵辰已經不再是那個線條粗獷的鄰家大哥,他看起來成熟了很多,此時正在細心地觀察着她的臉色。
穆遙回到現實,說道:「可是簽約的事情還沒定。」
邵辰大手一揮:「這種事交給你們經理就行,他那麼在行,不會有問題的。」
穆遙看了看他,忽然笑起來。
邵辰納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樂什麼,又詫異於她怎麼情緒轉換這麼快。
穆遙解釋說:「只不過剛剛才感覺,你是真的邵辰。」
往日的那個邵辰,豪爽大方,不拘小節,敢愛敢恨,敢做敢認。
穆遙說:「那麼,我們回家吃飯吧,正好今天林珏哥哥也在家。」
「小珏?你還約了他嗎?」邵辰驚訝道:「這麼巧?」
穆遙搖搖頭:「我和林珏哥哥,去年已經結婚了。」
她扔出這個重磅消息,留着邵辰站在原地,內心一陣狂風暴雪般的混亂。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48s 3.884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