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顧不得金錁子,忍痛掙脫魏氏的鉗制,低頭只見許氏面色痛苦,頭上開始冒豆大的汗珠子。
「梅子,我……恐怕……恐怕……要生了!」許氏腹中痛得如同刀攪,下身卻覺一熱。
「這,這還沒到日子……這可咋辦?」杜梅心驚了。
之前,杜梅總是開開心心迎接妹妹們到來,當時有父親一手操持,事事安排得妥妥帖帖,杜梅只要做個愛心姐姐就好了。而現在……
「阿奶,我娘怕是要生了!」杜梅轉頭乞求地看着魏氏。
「哪個女人不生孩子,你娘都生你們姐妹四個了。再生一個,還不是跟老母雞下蛋似的。」周氏往上翻了翻她原本就白多黑少的眼睛。
「周么妹!我娘這樣都是你害的,要是她有丁點事,我跟你拼命!」杜梅眼底一片猩紅。她們已經沒了依仗,那她就站起來做這個依仗!
「賤丫頭,翻了天了,沒了長幼尊卑!」周氏舉手就要打。
杜世城的咳疾犯了,在屋裏被吵吵的不耐煩。他到廚房一看地上的血漬,皺眉沖周氏喊:「作死呢,你還不跑快點,叫蘭婆子來!咳咳。」
蘭婆子是個穩婆,杜家的幾個孩子都是她接的生,她一早相看過許氏這胎八成是個男孩。如今二金突然沒了,留這麼個遺腹子,要再有個好歹,杜世城百年之後真沒臉見杜家的列祖列宗了。
「娘,你堅持下,我們扶你回屋。」杜梅和妹妹們又抱又拽,把許氏搬到床上。
「三妹四妹,你們去廚房燒一大鍋開水備用。二妹,你把剪刀、面巾子、盆準備好,娘,你給弟弟準備的小衣裳和包被呢?」杜梅過了一開始的慌亂,開始指揮若定。
「我都打包裝在那個箱子裏了。」許氏撐起半個身子指了一下,她肚子一陣緊似一陣的疼,但她見杜梅把事情安排妥當,心下稍安。
「哎喲,你這還差着日子呢,這麼說生就生了?」蘭婆子人還沒到,聲就到了。
「小梅子,別愣着,快把水燒上,剪子盆啥的……」蘭婆子推門進來看見杜梅就吩咐。
「蘭婆婆,我都已經備上了,你看還差什麼。」杜梅指指床邊的東西。
「油燈備上,待會燒剪刀。」蘭婆子見傢伙什都齊了,就來看許氏。
蘭婆子一見床褥上的血,眉頭就打了結。這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上走一遭啊。
「二金家的,咱都生過四個娃了,跟以前一樣,你聽我口令。」蘭婆子輕聲說。
「嗯。」許氏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來,來,來,用力……」蘭婆子拖長了尾音,仿佛是她在用力掙似的。
「啊…啊…」許氏頭上青筋爆起,雙手緊緊地攥着身下的被褥。
……
一個時辰以後
「二金,是我沒用,孩子不肯下來!」許氏呢喃,眼角的淚滑落。她滿身的汗,頭上更像個蒸籠,亂了的頭髮濕答答的。
「弟,你快出來吧,別折磨娘了!」杜梅淚眼婆娑,她看得出來,許氏這次生產比之前幾次都痛苦得多。
……
又一個時辰以後
「再來一次啊,用力……」蘭婆子瞪着眼珠子,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啊……」許氏叫得撕心裂肺,她的力氣卻在被一絲絲抽走。
杜梅坐在床頭,一隻手用面巾擦拭許氏的汗,另一隻手被許氏狠命地攥着。
蘭婆子一臉的汗,手上沾滿了血,她神色緊張地走出屋子,找當家人去了。
杜梅見狀,心知不好。她朝杜櫻使了個眼色,杜櫻出去了。
「老嫂子,二金家的瓜不熟蒂難落,眼見都這時辰了,我也真是沒轍,你另請旁人吧,不要白耽誤了。」蘭婆子心裏害怕,二金沒了,這弄不好,一屍兩命,罪過大了。
「蘭婆子,她都生過四個了,怎麼還這麼難生養?」魏氏的嘴往二房努了一下。
「她這還到日子呢,二金去世,多傷人啊,估摸是動了胎氣,今兒,她是摔着了還是氣着了?」蘭婆子看着魏氏的臉色問。
魏氏臉上青白交替,她心裏清楚,許氏今兒不僅摔了也被氣了。
「我哪裏知道她那些事!沒用的東西,連個孩子都保不住,這是存心不給二金留後啊!」魏氏臉上掛不住,罵聲越拔越高。
「哎呀,二金誒……」魏氏擺開了哭靈的架勢。
蘭婆子一見這情形,只好退回到二房屋裏。杜櫻早回來了,把聽到的話告訴了杜梅。
「蘭婆婆,我娘真……」杜梅眼紅了,忍着。話卻說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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