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領着杜梅出了明亮的院子,外間早有四個壯實的婆子掌燈候着,她們將杜梅夾在中間緩緩前行,約莫走了半盞茶的工夫,就是蜀王府的正院,楚的居所。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拜見蜀王。」還是上次見面的屋子,杜梅屈(身shēn)行禮。
「來來,快來坐,過門是客,青兒被我寵壞了,你生意那麼忙,她卻偏要請你。」楚滿臉笑意,直顯得他是個把女兒寵上天,又很無奈的父親。
「蒙青郡主抬(愛ài),尚還記得我,實在榮幸之至。」杜梅低頭又行一禮。
「到了這裏,切莫拘謹,快坐啊。」楚臉上笑意不散,和煦地招呼,轉而又對立在一旁的柏生說,「還不快去泡杯好茶來。」
杜梅無法,只得挨着椅子邊上坐了下來,不一會兒,柏生就端了一杯茉莉雀舌來,杜梅捧着,卻是不敢喝的。
「我今兒在朝會上,聽同僚們說,杜孺人的生意如(日ri)中天,直把醉仙樓((逼bi)bi)關張了呢。」楚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意味深長地說。
「得大家錯(愛ài)捧場,杜梅感激不盡,哪裏就敢不自量力地跟醉仙樓相提並論了。他歷經百年,猶屹立不倒,足見根基深厚,菜餚深得人心,他根本不屑與我這樣的小店鋪爭生意,這會兒關門裝飾,就是最好的佐證。」杜梅淺淺地笑道。
「你也莫怕,醉仙樓雖是宋中書令家裏的產業,他雖位高權重,卻也越不過我去。」楚一臉關切地說。
「我光明正大做生意,憑口味留客人,無甚可怕的。」杜梅不為所動,搖搖頭道。
「王爺見諒,容我插一句嘴。」柏生躬着(身shēn)子,謙卑地朝楚拱手,轉而對杜梅說,「要說,杜孺人還是年紀小,你做生意有一(套tào),在下佩服,可卻不知這世間險惡,有句話說,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是不共戴天的仇啊,你若還想在江陵城中混,就該找個靠山,眼下,哪有比我們王爺更賞識你的人呢。」
「這……」杜梅轉眸低吟。
她心裏頓時明白,眼前的老狐狸是想變着法兒霸佔她的生意,要她無償為他賣命掙錢!
「怎麼?杜孺人是懷疑我做不到嗎?」楚見她並不好糊弄,擰眉威嚴道。
「不不不。」杜梅笑着搖手,「我怎麼會不信王爺呢,只是我的熟食店和酒樓都不全是我的,還有旁人入伙,我總要徵求他們的意見。」杜梅心中暗忖,能拖一時是一時。
「這有何難,他們的那一份,我會買下來,省得將來分來分去!」楚不耐煩地揮揮手。
他哪裏當真需要掏現錢出去買,不過是指使手下,威((逼bi)bi)恐嚇,要挾人家交出來罷了。
「只是現在他們還沒有賣給王爺,我便不好單獨做主。」杜梅緊咬着,不鬆口,不然她所有的心血就是替旁人做嫁衣,並且還要把自個搭在裏頭。
「杜孺人,我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柏生終於失了耐心,惱怒道。
「……」杜梅心中一凜。
這就要狗急跳牆了?是要打她,還是要殺她?楚霖怎麼還不來!
屋裏有半刻沉寂,只聽外面走來一
個男人,隔着門說:「王爺,燕王來訪,正在院外候着呢。」
楚看了眼柏生,兩人交換了下疑惑的眼神,而後,楚揚聲道,「請燕王到偏廳稍等,我這就來。」
「今(日ri)不早了,杜孺人先請回去好好想想,與我合作,大家都好!如若不然……」楚並沒有說完,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請吧。」柏生恨恨地說道。
杜梅默不作聲,跟在他(身shēn)後,走了一條偏僻的小道,許是府里僕從婆子走的路,曲里拐彎地繞來繞去,方才到了門口。
「你回去好生想想!」柏生惡狠狠丟下這句話,轉(身shēn)走了。
杜梅出了門,卻不見了送她來的小轎,想來是被蜀王府里的人趕走了,若是她答應,自然有轎子送她回去,若是她敢不答應,這一路走回去,就是對她小小的懲戒。
杜梅嘆了口氣,抬腳往回走,這會兒街市還有人,說不定可以僱到轎子,哪怕遇見馬車順帶一段也好。
「姐姐。」杜梅拐過院牆,就見小七牽着兩匹馬候在樹蔭暗處。
「你怎麼來的?」杜梅脫口問道,但很快想到,定是楚霖告訴她的。
「你以後出門一定要帶着我!」小七似是哭過,嗓子比之前更啞了。
「我沒事的。」杜梅雖這樣說,可後背的黏~濕感令她十分不舒服。
「咱們快回去吧,櫻子姐該等急了。」小七翻(身shēn)上馬,催促道。
杜梅看着月亮已經升到了頭頂上,想來快一更天了,平(日ri)里,這會兒早該回到碼頭上了,想到這裏,杜梅夾了下馬腹,兩人快速上路。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楚霖就告辭出來了,他看了眼趙吉安,後者眨了下眼睛,主僕二人什麼都沒說,騎馬離開。
「九王爺怎麼這麼快就走了?」柏生踟躕進來,小心地問。
「他是來給青兒送生辰賀禮的。」楚指了指桌上一個四方的錦盒道,可他面上卻無半點喜色,反倒(陰yin)郁地幾乎要擰出水來。
「青郡主這幾年在江陵城過的都是小生辰,往年燕王府接了帖子,不過是如意打發人送一些小玩意來應付,今年,我們特意沒發帖子,他是怎麼知道的?」柏生突然有一種被人看穿的恐怖感。
「他哪裏是來給青兒送禮,分明是來解救那丫頭,一杯茶都沒喝完,話里話外都是對你的溢美之詞。」楚睨了眼柏生,眼光如刀,寒意深深。
「屬下對王爺赤膽忠心,未曾對外泄露半個字。」柏生冷汗涔涔,單膝跪地道。
「起來吧,四喜與你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一個為我生財,一個為我消障,四喜有四顆心,而你只要一顆,我信你更甚他們!」楚挑眉,半邊臉隱在暗色里,不辨顏色。
「屬下願為王爺披肝瀝膽,萬死不辭!」柏生不敢起來,垂首扶膝半跪着。
「愚蠢!你要好好活着,才能陪我享用這個天下!」楚低喝。
「是!」柏生有些激動,應聲而起。
「老九適才放話,明面上雖是責備葉丹擅作主張,卻變相地說梅記酒樓他也有
份,我們只怕要另想別的法子了。」楚捻了捻袖子上的金線,沉聲道。
「王爺,我這裏有個法子,可……只怕您不肯。」柏生瞥了眼楚的神色,猶豫地說。
「哦?不妨說來聽聽。」楚往後一靠,淡淡地說。
「自打……王妃過世……已有三年了,廷世子和青郡主也長大了,您雖另有幾房夫人,卻都無所出,王妃之位,至今空懸,若是將那丫頭娶進來,那些東西就是陪嫁,人財皆得,豈不是兩全其美!待(日ri)後大事得成,怎麼處置她,還不是王爺一句話的事!」柏生一邊說,一邊小心查看自家主子的臉色,見他並沒有惱怒,趕忙一口氣說了。
「如此一來,我終究要對不起芸兒了。」楚低頭摩挲着茶杯上的蓮紋,微微嘆了口氣。
「王妃是識大體的人,那些個夫人都是她在時,幫王爺張羅的,現如今,她定也不忍王爺孤單,子嗣單薄。」柏生躬(身shēn)相勸。
「那丫頭的(性xing)子,今兒可是見識了,若她執意不肯,怕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楚擰眉道。
「蜀王妃,是她一輩子也想不到的榮耀,哪有不肯的道理,再說,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讓她自個做主!」柏生靠近楚,附耳嘀嘀咕咕說了一番。
「那些候補的官員里,還有誰沒有職位?」楚嘴角噙着一絲笑,轉而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有個叫杜覺的,今年四十歲,一子三女,小女兒去年出天花死了,他年初進京,至今還沒等到職位。」柏生從袖中取出一張摺疊的四四方方的紙來看,那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字,隱約是張清單。
「清河縣縣令的位置不是還空着嘛,你明(日ri)去找吏部常山常侍郎,就說是我說的,將他直接安排了,另外你代替我辦桌酒席,好好為他踐行。」楚扯了下嘴角,一語雙關地說。
「屬下明白。還有就是杜栓,我已經派人去了知州府衙好幾趟,那沈章華裝聾作啞,就是不肯放人!」柏生咬牙切齒憤恨地說。
「他可還扛得住?」楚擰眉問道。
「他也算是個硬茬,沈章華都審了幾回了,啥也沒說。」柏生低眉順目地立在一旁。
「那是他聰明,識時務,不說尚有活路,大不了關個三兩年,我們再想法子疏通,若是說出來連累了我,誰還為他奔走救他!」楚不屑地冷笑。
「那個沈章華油鹽不進,只怕我們看錯了他,如今可怎麼辦?」柏生有些急切地問。
「慌什麼!讓喜來給那兩個傻兄弟遞個消息,杜栓怎麼說也是杜家長房長孫,鄉下人最看中這個,沈章華不賣我的面子,總該看那個丫頭的面子!」楚冷哼了一聲,接着說,「我們在這裏焦頭爛額,也不能讓那丫頭閒着!」
「那丫頭向來與他不對付,若是知他為什麼被抓,恐怕不會為他出頭求(情qing)!」柏生有些擔心地說。
「那豈不是更好!」楚屈指在桌上敲了一下。
「這……王爺的主意……妙啊!」柏生腦筋飛快地一轉,須臾,伸出大拇指,連連讚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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