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到底是出(身shēn)在鐘鳴鼎食的大家閨秀,十多年錦繡繁華的滋養,那些見識和眼光,早已在不經意間刻在骨子裏,藏在血脈中,不會因為做了十多年農婦就((盪dàng)dàng)然無存。筆神閣 bishenge.com
隨着一陣玉石碰撞的清脆聲音,許氏的掌心裏托着一塊雞蛋般大小半圓形的赤紅玉石,只見它色澤純正,油亮溫潤,上面鏤空雕着一枝三朵重瓣石榴花,周圍則有五隻蝙蝠圍繞,三朵花從(嬌激āo)羞含苞到恣意盛開,姿態各異,活靈活現,玉料一側邊緣處有些許泛白,這本是一點不可避免的瑕疵,但玉雕匠人精巧構思,將這裏雕刻出一朵全盛綻放的石榴花,讓那些白鑲嵌在層層疊疊的花瓣邊緣,平添了靈動之感,愈顯(嬌激āo)美動人。
「夫人真是好眼光啊。」掌柜的見許氏選出這一件,竟一時有些發愣。
這玉石名喚赤瓊,在整個大順朝只有涼州深山裏有少量出產,十多年前尚還常見,如今卻是一物難求,他這一件還是年初得的料子,他爹把玩了小半年才想出這個雕刻法子,如今被面前這個衣着樸素的婦人一眼挑了出來,他怎麼能不驚訝呢。
「要配條珠鏈才好。」許氏將玉石托在杜梅(胸xiong)前比劃了下,小聲說道。
「有的,有的。」掌柜的忙不迭使喚夥計,將櫃枱里一個裝着大大小小珠鏈的托盤,拿了出來。
「這些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要麼就是顏色不搭。」許氏挑了幾個試試,有些失望地說。
「這……」掌柜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這女人到底什麼來路,顯然不好糊弄。
「沒有其他的了?」鍾毓抬頭看了眼掌柜的。
「不知夫人想要什麼樣的?」掌柜的垂首立在一旁問。
「這玉石總有些下腳料,你大概都磨成了珠子吧。另外我想要墨瓊的配珠,不知你這裏有沒有?」許氏和氣地問。
「您稍帶,我到後場與您尋尋。」掌柜的說着,轉(身shēn)到後堂去了。
「娘,這也太破費了!」杜梅悄悄說,她見過落梅軒一塊石頭賣出天價的,她雖不懂,可看掌柜的表(情qing),就知道這塊玉石不便宜。
「你娘是替我選的,既然要買,就要買最好的,若給你戴那些滿大街都有的,我這舅舅豈不是太沒臉面了!」鍾毓挑了下眉道。
聽他這樣霸道的說,杜梅只得無奈地坐下,拿起那塊玉石細細端詳,到底是精工細作,她終使不懂,卻是越看越歡喜。
「小姐,瞧,奇寶齋的孟掌柜果然了不得,這塊赤瓊雕出來了!」一個尖銳的中年女聲在杜梅頭頂炸響。
杜梅有些不悅地回(身shēn),只見面前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中年僕婦,正指着她手裏的玉石,對一個穿湖藍色流仙裙的清妍女子說話。
「查嬤嬤,你小聲些。」女子被杜梅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
「給我們小姐瞧瞧!」猝不及防,查婆子一把將杜梅手中的玉石奪了去。
「咦!你怎麼可以這樣!」杜梅驚詫地站了起來。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就你這樣的,能買的得起麼!」查婆子瞪着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杜梅,一臉鄙夷道。
「這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杜梅氣急反笑。
「哼!對於你
這種買不起的人來說,還妄想和燕王府談先來後到!」查婆子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
她這一聲燕王府不說便罷,這會兒聽在杜梅耳朵里,心中瞬間沉淪,如意她見過,那面前這個清雅妍麗的女子就是蘇慕雲蘇夫人了。
許氏見杜梅面上變了顏色,忙站起來,將她護在(身shēn)後。
鍾毓本對這婆子生了厭惡之心,聽她說是燕王府的,更是氣極,他騰地站起來,惱怒一拍桌子:「燕王府很了不得嗎?這是要仗勢欺人!」
「查嬤嬤!」蘇慕雲擰着黛眉不滿地叫了一聲。
「小姐,你早就相看好了這塊玉料,今兒好不容易見着成品,若是被她們買了去,王爺生辰,你戴什麼!」查婆子跺了下腳,她最不喜自家小姐綿軟的(性xing)子,這會兒被這些鄉下人欺到頭上,還要忍讓。
「你快還給人家,我的首飾那麼多,不在乎這一件,萬不可白白壞了王爺的名聲!」蘇慕雲看着鍾毓黑透臉,尷尬至極。
「我倒要等孟掌柜出來問問他,憑什麼我們先看上的,卻要賣給他們!」查婆子忍不下這口氣,攥着玉石不撒手。
查婆子是蘇慕雲母親的陪嫁丫頭,向來威風慣的,她這做小姐的拿她一時也沒法子,只得干看着。
「你這老婆婆可真好笑,居然敢越過你主子去,試問,燕王府里,你是主子,還是她是主子?」杜桂走過來,嘻笑着說。
這邊的吵鬧,早驚了一旁吃甜食的幾個女孩子,她們聽着燕王府的名號,見杜梅面色不佳地站在那裏,心裏都為姐姐氣不平。
查婆子最忌諱旁人說她老,杜桂不僅說她老,還譏笑她不懂規矩,她氣得抬腳就要踢面前的小姑娘。
「啪」一條短鞭如同一條靈蛇竄了出來,正砸在查婆子腳邊,「你動下試試!」小七爆喝。
這條軟鞭是趙吉安送給小七的拜師禮,是用巨蟒的皮編制的,外面刷了蛇油,柔韌異常,平(日ri)里小七纏在腰間做裝飾,這會兒倒是件趁手的兵器。
「光天化(日ri)之下,你這不男不女的,沒王法了,居然敢動粗!」查婆子嚇得連連後退,一時驚魂不定,顫着手,指向小七。
小七的嗓子壞了,說話粗重,可她是個女孩子,哪裏容人這樣罵她,她氣得朝查婆子的面門又甩出了一鞭。
「小七,不可!」杜梅出聲制止,可惜還是遲了。
「救命!」查婆子嚇得面如土色,尖叫不已。
她沒想到這個野蠻的丫頭,在聽到她是燕王府的人後,還敢動手,而且還動手不止一次!
就在查婆子的臉就要破相的時候,突然從後堂閃出一個精瘦的老者,他影動(身shēn)移,一把抓住了小七的鞭梢。
「我這店裏地方小,還請姑娘息怒。」老者賠笑着將鞭梢還給小七。
「孟老頭,我們幾次三番來看這塊玉石,你總是推說沒雕好,這會子,你貨賣兩家是啥意思!」查婆子從適才的恐慌里緩過神來,逮着老者,唾沫飛濺地指責。
「查嬤嬤此言差矣,這五福紅榴之前確實沒有做好,再說,玉石尚未雕琢成功,我豈敢言應賣於你,如此,又哪來貨賣兩家之說。」老孟掌柜不卑不亢地說。
「老孟掌柜,還有這位先生,實在抱歉,都是我御下不嚴,多有得罪!」蘇慕雲面上青白交加,可查嬤嬤到底是她的人,只得硬着頭皮上前說話。
「知道就好,回去實該好好管教,莫丟了你父親和夫家的臉面!」鍾毓偏過頭,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道。
「蘇夫人,玉遇有緣人,不論早晚,邂逅彼此,相互歡喜,這份機緣,隨(性xing)而發。你遇它蓬垢之初,我謝你的賞識,然,它今時脫胎換骨,願隨這位姑娘而去,那是彼此靈(性xing)吸引使然,你我亦不可強求。」老孟掌柜面色安詳,低聲說道。
「謝先生指點,慕雲與它無緣了。」蘇慕雲雙手合十行了一個禮,也不叫查婆子,轉(身shēn)就走。
「小姐……」查婆子無地自容,見蘇慕雲走了,一時慌了,只得放下玉石,小跑着追了出去。
「都是小老兒招待不周,讓夫人和小姐公子受驚了。」老孟掌柜連連賠不是,轉而又拔高了聲音對後面的夥計說,「還不去準備茶水點心!」
不一會兒,夥計端來了四樣點心和新沏的茶。
「夫人,您瞧瞧這些珠子可還合您的意?」老孟掌柜揮了下手,另一個夥計送上來一個大的白瓷碗。
只見碗裏是一顆顆黃豆般大的墨瓊,間或有幾顆赤色的,許氏見此,默默點了下頭。
「既然如此,我馬上給您穿,這珠鏈要用一百零八顆珠子,您不妨親自來挑挑。」老孟掌柜從櫃枱里拿出一塊白絨布,將碗裏的墨瓊抓了一把出來。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許氏將小松交給杜梅,起(身shēn)幫着挑珠子。
玉石講究圓潤、通透、細膩,墨瓊是黑色的,特別容易夾雜白色的細紋,要在一大碗裏找出一模一樣的純黑色的,實在十分考驗人。
許氏將五六顆珠子放在左手手心裏,用右手手指按住它們,輕輕一旋,很快就挑出了最好的幾顆,老孟掌柜一時看傻了,這在他們這個行當里,能這樣熟練挑珠子的已經不多了。
「夫人是京中哪家府上的?」老孟掌柜看着許氏,愈發覺得面熟,不(禁激n)問道。
「我不過是鄉下農婦,在咱們那,挑黃豆都是這樣的。」許氏見他這樣問,知他起了疑,趕忙搪塞道。
「啊?哦。」老孟掌柜雖心中疑惑,可見她(身shēn)上穿着普通的衣料,頭上更不見半點首飾,也就不再追問了。
老孟掌柜雖是上了年歲,可眼手都不慢,很快就將夾着五顆赤瓊的珠鏈穿好了,又將玉牌系在上面。
「梅子,來試試。」許氏招手。
杜梅今(日ri)穿的是蓮青色襦裙,配(胸xiong)前那一抹紅,十分明艷亮麗,仿佛荷塘里一朵盛開的紅蓮。
「這個好,還是姐姐的眼光獨到!」鍾毓看着杜梅,連連點點。
幾個小的也紛紛投來驚艷的目光,小松一把抱着杜梅的腿,(奶nǎi)聲(奶nǎi)氣地說:「姐姐真好看!」逗得大家都笑了。
「多少錢?」鍾毓豪爽地轉頭問。
「適才讓諸位不愉快了,我也打個折,聊表歉意,只收您一百兩。」老孟掌柜說話間,伸出了一個手指頭晃了晃。
「這也太貴了!」杜梅不(禁激n)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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