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的話讓原本喜氣的壽宴現場,瞬間冷了下來,就連白蓁蓁都有點兒發懵。
她小聲問白鶴染:「他是在夸咱倆嗎?」
白鶴染想了想說:「聽起來應該是。」
「那咱們用不用謝恩呀?」
「不用,再聽聽他還說什麼。」
來賀壽的人們也是搞不明白這九殿下到底什麼個意思,那兩位姑娘在他們看來,無異於故意找茬挑事兒,人家過生辰,你們穿一身白,給誰戴孝呢?晦不晦氣?
可眼下卻被誇了,還是被手握閻王殿的九皇子給誇了,這到底幾個意思?他們該怎麼辦?要不要配合一下?
這時,有腦子和嘴反應都夠快的人搶先開了口,就聽一位夫人說:「那兩位是國公府上的小姐吧?真是清新脫俗,好漂亮的打扮,實在是又合乎身份又適宜場合。」
眾人心中紛紛鄙視,夫人你是瞎嗎?哪裏合身份適場合了?
可心裏是這麼想,嘴巴上卻一點兒都不誠實,竟也附和着「瞎子」一起道:「是啊是啊!兩位小姐真是妙人啊!」
二皇子實在聽不下去了,這都什麼跟什麼?「九弟這話是怎麼說的?今兒是白家主母的壽宴,難道不是喜事?」
「恩?」九皇子挑眉,「二哥竟認為這是喜?本王到是想問問,喜從何來啊?」
「這……壽宴啊?」二皇子都快無語了,一再說了是人家過壽辰,怎麼還問喜從何來呢?這些年人人都說老九脾氣古怪,可這也……這也太古怪了。
「冥壽也算壽嗎?」
「冥……」冥壽?
這回別說二皇子懵了,在場所有人都懵了,跟着九皇子身後進來的大皇子和六皇子還沒等接受人們的拜禮呢,直接就愣在了半道兒上。
就連從錦容院兒剛趕過來的老夫人都是一頭霧水。
前些日子整出個冥婚,這會兒怎麼又整出個冥壽來?
葉氏氣得差點兒沒吐血,她還沒死呢,這九皇子到底是要幹什麼?
然而,這話她只敢腹誹,卻絕對不敢說出來,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白興言。
白興言心裏甚苦,這明擺着是找茬兒的來了,他身為一家之主理應出面應對,可問題是,他不敢啊!
這邊白興言正默默地給自己鼓勁兒,積攢勇氣准跟九皇子問問,可九皇子卻已經有了下一部動作。就見他衝着白鶴染那頭指了一下,開口道:「你,過來。」
白蓁蓁一哆嗦,就看到對方朝着她這頭指了過來,一下子也沒明白指的是誰,腦子一抽就以為是叫她,懵乎乎地就往前走了去。
結果被白鶴染一把給拉了回來:「你上哪去?他是叫我呢!」
「啊!」白蓁蓁長出一口氣,「哎瑪嚇死我了,還以為跟我說話呢!」趕緊就退了回來。
九皇子嘴角不着痕跡地抽了抽,白家的孩子是不是腦子都不太夠用?
正合計着,白鶴染已經走上前,衝着他行了個很標準的屈膝禮,不卑不亢地道:「白鶴染見過九殿下。」
他回過神來,目光再次往白鶴染面上投去。
這一回距離拉近,白鶴染帶給君慕楚的疑惑和震驚卻是比先前更甚了些。
明明看起來小小的一個姑娘,可他竟然從那雙充滿靈性的眼睛裏,看到了無盡的歲月滄桑。就好像對面的人經歷過數十春秋冬夏、悲歡離合,看透了人情冷暖,過夠了悠長年月。
可那眼神包含着的訊息中,也不是完全的與歲月無爭,相反的,裏面傳遞出更多的,是對這一場壽宴的厭惡與憎恨,以及別有深意的算計和狡黠。
他突然有點明白了自家弟弟何以執念於這個小姑娘,一個如此不同的女子,的確令人難忘。
「白家嫡女,白鶴染。」君慕楚沉聲開了口,依舊滿面冰寒。「本王聽聞你的母親今日過壽,念在你與本王的十皇弟有婚約在身,故而本王今日親自往文國公府走這一趟,算是替皇弟表上一份心意。」他一邊說一邊又朝着白興言看了去,「只是這不來還真是不知道,文國公府的風氣竟是這樣的。白興言,你且與本王說說,先夫人冥壽,你大擺宴席廣邀賓朋,她們還一個個都穿紅掛綠的,這究竟是哪
國的風俗?你是跟哪個朝廷學會這麼辦冥壽的?」
這一下人們聽明白了,敢情這九皇子是把葉氏的生辰當成是白家先夫人的生辰了。
這賀錯了壽不是什麼大事,可問題是兩位夫人一個死一個活,好好的喜宴被他當成冥壽來慶賀,這可就太尷尬了。
當然,尷尬的肯定不會是九皇子,而是葉氏和白興言。二皇子十分無奈,剛想提醒君慕楚一下,說他搞錯了。可這時,後進門的大皇子卻開口說話了——「喲,怪不得門口兒抬了那麼多冥禮,我瞅着好像還有幾個宮人在燒紙錢。鬧了半天今兒個是白家上一
任當家主母的冥壽,這誤會可就大了,本王還帶了喜禮過來。」說完,轉身跟隨侍的太監道:「趕緊的,把咱們帶來的禮物收回去,再到壽衣鋪子扎些紙人紙馬過來。紙錢也多買些,着人蹲在門口一起燒。」
那太監立即應下差事,轉身一溜小跑就去了。
葉氏眼珠往上翻,差點兒暈過去。白驚鴻扶着她,也是氣得直打哆嗦。實在沒忍住,衝着白興言就道:「父親快說句話啊!」
白興言也知道再不解釋這誤會可就鬧大了,於是硬着頭皮上前,跟九皇子道:「殿下弄錯了,今日是府上現任夫人的生辰,是正兒八經的喜事,真不是冥壽啊!」
二皇子終於也插上了話:「沒錯,九弟你誤會了。」
「恩?」君慕楚臉色更不好看了,「誤會?」說罷,目光投向江越,「你是怎麼跟本王說的?今日不是本王這位弟妹的母親過壽嗎?」
白鶴染聽得一頭黑線,這皇家的人一個個的都挺能攀親啊!她聖旨還沒接呢,這弟妹都叫上了,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江越聽了君慕楚的問話,趕緊上前一步道:「回九殿下,奴才的確是這樣回稟的。」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君慕楚往椅背上一靠,衝着江越道:「你給本王解釋解釋,也跟白家的人好好問問,今兒到底是誰的生辰。」江越點點頭,然後回過身來面向眾人:「前些日子奴才到文國公府上來,白家嫡小姐親口對奴才說,再過幾日就是母親壽辰。當時還有很多白家人也在場,就連現如今的二夫人也是在的,並沒有人對此
提出疑義。那怎的今兒個殿下帶着滿滿的誠意,也帶着精心備下的冥禮來了,卻又變成了二夫人的壽宴?文國公,你這是詐騙啊!」
白興言都快愁死了,他怎麼就成詐騙了呢?什麼時候說過今天是淳于藍的生辰啊?
他恨得咬牙,淳于藍都過世十年多了,怎麼陳年舊喪陰陽兩隔,到如今還能給他填堵?
「國公爺?」江越見白興言愣在那裏不說話,不由得催促道:「您到是給個話兒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白興言急了,「本國公也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告訴你今天是那淳于氏的生辰的?」
他這一急眼,嗓門就放得大了,幾乎是在跟江越叫板了。
在場眾人把眼睛都瞪得老大,耳朵也紛紛豎了起來。百年難得一遇的精彩啊!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可得好好圍觀。面對發怒的白興言,江越「喲」了一聲,然後往後退了幾步,直接退到了九皇子身後去。然後語帶委屈地說:「殿下,奴才可不敢問了,國公爺脾氣太大,發怒了。這萬一要是一言不合下令把奴才的腦袋
給砍了,奴才可就沒命再侍候皇上了。」
君慕楚皺起眉看向白興言,只淡淡地總結了一句:「好大的脾氣。」
白興言腿一抖,撲通一聲直接跪下了。「臣不敢,請殿下恕罪。」
「恕罪?」君慕楚一聲冷哼發出,「不恕。」
恩?
白興言一愣,不恕?請恕罪這種話還有這麼個接法的?
君慕楚沒再搭理他,只又對江越道:「你繼續說,文國公若再沖你吆喝,本王就把他舌頭給割了。」
「九弟。」二皇子實在聽不下去了,「文國公好歹也是一等侯爵,九弟多少也該給他留些顏面。」
「哦?看來二哥同文國公府關係不凡,往來甚密啊!怎麼本王從前竟沒聽說過二哥也開始私底下接觸朝臣了?聚黨營私可是朝中大忌,二哥可莫要犯了忌諱。」
二皇子心下一顫,本還想繼續再為白家說上幾句話,可當他想到白驚鴻時,這個念頭就打消了。
他不能給白家惹來麻煩,這個九皇的手段和性子他太了解了,若今日真惹惱了對方,保不齊明天遞上去的奏摺里,就會出現白家一系列罪證,且條條要命。
他不能跟這個九弟做對,他得給驚鴻一個完整的家。於是二皇子閉嘴了,但江越卻開始繼續說——「京中人人皆知,白家嫡小姐的母親是當年歌布國的淳于郡主,既然是嫡小姐的母親過壽,那自然就是淳于郡主的冥壽,這道理不對嗎?國公爺,您要是說
不對,那奴才可得跟你好好問問,你們家為何要求生母過世的嫡小姐,跟一位續弦的平妻叫母親?這又是哪個朝廷教給白家的規矩?」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白興言終於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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