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染的話差點兒沒把葉氏給慪死,什麼叫她母親不同意?這樣子說話將她堂堂嫡母放在何處?
更何況……「你,你怎麼問的?」
白鶴染告訴葉氏:「做夢問的。怎麼?母親不信?那要不讓我娘親自己同你說說?」
葉氏一哆嗦,趕緊搖頭。據說淳于藍撞死的時候眼都閉不上,死死地瞪着這座文國公府,她到現在一想起這個事兒都覺得滲得慌,又如何敢接這個話茬?
更何況,她也就是這麼一說,算是完成了昨晚國公爺交給她的任務。至於聖旨接不接的,她到寧願白鶴染不接,否則得了十殿下那麼個大靠山,這白鶴染以後可就更不好對付了。要知道,那十殿下不但自己恐怖,他還有個更恐怖的九哥,更有個正宮皇后坐陣撐腰。
且不說葉氏的打算,白蓁蓁到是聽了白鶴染的話覺得十分解氣,大叫了聲:「對了!這才是嫡女該有的樣子!」
老夫人對於紅氏母女數年如一日的跟葉氏對着幹,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來因為她實在不喜葉氏,二來也是因為紅氏有功,生下了白家唯一的兒子。
她知道紅氏對葉氏不只是厭煩,而是憎惡,因為白浩軒尚在娘胎里時,曾無數次險次喪命於葉氏手上,就是生下來之後也是成長坎坷,葉氏無時無刻不想着除掉這個庶子。
紅氏娘家雖有錢,但到底不像葉家那樣有皇親的背景,所以大事做不了,但痛快痛快嘴,她還是樂於成全的。
老夫人想着這些事,不由得又剜了葉氏一眼,然後衝着白浩軒招手,「軒兒過來,讓祖母看看。」
白浩軒性子乖巧,並沒有像他姨娘和姐姐那樣犀利,見老夫人召喚,樂呵呵地就跑過去撒嬌,可是把老夫人哄得樂呵。
這情景看在葉氏眼裏,把她恨得咬牙,一雙手縮在袖子裏緊緊握成拳,緊得關節都發白。
老夫人卻並沒打算搭理她,只一邊摟着白浩軒一邊又慈愛地向白鶴染問道:「阿染,是鐵了心不嫁嗎?」
白鶴染點點頭,和顏悅色地回這個疼愛她的祖母說:「阿染離京多年,未曾在祖母跟前盡過孝道,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就想留在祖母身邊多陪幾年,不想太早嫁人。」
一番話,說得老夫人淚眼婆娑,「傻孩子,祖母老了,你總歸是要嫁人的,祖母還想着在有生之年能看着你出嫁,還想為你好好備嫁妝。再說,聖旨接了也不是馬上就嫁,不是還要等到及笄麼?還有一年光景呢!」
白鶴染搖搖頭,「祖母是善良的人,善良的人都有好報,會長命百歲。阿染不急嫁,我若這麼早嫁了,往後這府里若有人欺負祖母了,都沒人替祖母出頭。」
這話一出,白蓁蓁就笑了,「喲,二姐姐可真是長本事了,從前都是祖母替你出頭,你就只會躲在祖母身後哭。怎麼,出去三年,想明白了?我早就說過,當縮頭烏龜沒出息,不如大刀闊斧跟她們打一架,死了也是痛快的!」
老夫人略帶埋怨地瞪了白蓁蓁一眼,「別教壞你二姐姐。」可心裏卻也覺得現在白鶴染的性子比之從前要好上許多。
白鶴染笑看着白蓁蓁,開口道:「四妹妹說得對,這番道理我也是近幾年才悟了通透,好在,還不算晚。正如四妹妹所說,與其整日躺在榻上被人肆意搓磨等死,莫不如站起來反抗,沒準兒還能拉幾個墊背的。」
二夫人葉氏覺得場面有些失控,這座文國公府一向都是由她來掌控的,即便是在這錦榮院兒,老太太也不敢給她擺太難看的臉色。
可是今日,氣氛不對勁了。
葉氏的目光陰冷地掃過在場眾人,紅氏母女一向同她作對,該死!老太太在白浩軒的胖臉上親了一口,該死!白鶴染挑唇向她看過來,眼中滿布譏諷與挑釁,更該死!
若不是為了一雙兒女,若不是為了文國公府這世襲的爵位,她葉之南絕不會忍受這些屈辱。
葉氏這廂憋着火氣,一忍再忍,可邊上幾人卻覺得就這樣子揶揄葉氏還遠遠不夠。
於是紅姨娘眼珠一轉,笑着又開了口:「二小姐給我們講講洛城的見聞吧!」說着,朝着白鶴染投來了一個期待的目光。
白鶴染覺得甚是有趣,文國公府里人人都怕大葉氏,唯獨紅姨娘母女不怕。其實也不是不怕,只是這母女二人的性子生得好,一向秉承着的原則就是,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能讓你痛快了,除非你弄死我,只要弄不死,我見天兒的噁心着你。
她覺得這二位實在是妙人,便也很樂意暫時跟她們合作一把。
於是想了想,道:「洛城是個小地方,我一直都在病着,也沒怎麼出去走動,外頭的事自然不曉得,不過府里人的生活到是給了我不小的感觸。幾位,可願意聽聽?」
被老扶人摟在懷裏的白浩軒最先拍起手來,「願意聽當然願意聽,軒兒喜歡聽二姐姐講故事。」
白鶴染點點頭,「那我便講一講吧!」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這才又道:「這感慨來自於洛城白家的大夫人。我在那裏住了三年,親眼所見那位大夫人特別重孝道,每日晨起都要到老夫人跟前去奉茶,不管颳風下雨都沒有落下過。她說這是白家從祖輩就傳下來的規矩,忘不得,誰忘了誰就是不孝,不配教育子女,更不配做白家的兒媳婦。」
這話一出,白蓁蓁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有掩不住的笑意從眼底流露出來。這個二姐姐果然跟從前不一樣,如此上道!
老夫人聽了也點起頭,似乎想起了許多往事,半晌才道:「沒錯!白家祖祖輩輩都是遵循東秦禮法,以孝為先。想當年我的婆婆還在世時,我也是每日奉茶,從來不敢耽誤。就是從前阿染的母親入後府,這規矩也一直都是尊着的。」
白鶴染趕緊把話接住:「那現在呢?」
不等老夫人答,紅姨娘咯咯的笑聲就傳了來,「現在?呵呵,現在啊,誰還記得這個。」
葉氏坐在那裏,一張臉變了無數次顏色。眼底恨意都能結出冰霜來。
這些人,是故意的!
她再無法冷靜,端莊慈善的面容變得可憎起來,手裏的茶盞也忍不住摔落在地,啪地一聲,讓這間屋子徹底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她,葉氏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就像是一個犯了大罪之人,被世人審判,被逼得氣度全無顏面盡失。
可這並不是她想要的,她隱忍十數載,為的是讓兒子順利繼承到文國公的世襲爵位,如此大計絕不能斷送在這老老少少一群賤人身上。
想通此點,她立即開始謀劃着該如何挽回。氣得青紫的臉色漸漸回複本來顏色,扭曲的表情也逐漸回復正常,她蹲下身,親自將摔了一地的瓷器碎片拾起,連手指被割傷一道淺淺的口子也全然不在意。
再起身抬頭時,便又是那個富貴端莊慈愛和善的當家主母。
白蓁蓁對此嗤之以鼻,「變得可真夠快的。」
葉氏卻沒再理她,只是衝着老夫人深深地拂了一禮,聲音惶恐地道:「多謝母親提醒,以往是兒媳只顧着操持後宅教養子女,於禮教上確實是疏忽了。母親說得對,家宅以孝為重,以禮為先,兒媳知錯,這就為老夫人奉茶。」
她說着,將手中瓷器碎片交給下人,然後再開口吩咐:「快去備一盞新茶來。」
老夫人聽到這裏,突然喉間又刺癢起來,忍不住陣陣疾咳。這一咳就又想起那盆花,又想起送花的人就是葉氏的兒子,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了。
「你奉的茶,老身當不起。」
「母親折煞兒媳了。」葉氏趕緊跪下來,她有點想不明白,老夫人雖說一直都不待見她,但她也在白家過了十來年了,沒有喜歡也有習慣了,怎麼今日突然對她產生如此大的反感?
老夫人的咳嗽一直停不下來,白鶴染走上前,伸手在她背上拍了幾下。沒人知道她這幾下看似隨意,實則卻是扣住指關節按壓了幾處穴道,老夫人的咳隨着她按的這幾下,立即止住了。
迎着老夫人疑惑的目光,白鶴染沒對這一手多說什麼,只是繼續之前的話題:「既然母親有這份心,祖母也別拂了人家的好意,全當鍛煉鍛煉,一回生二回熟,明天再來奉茶時,就熟門熟路了。」
下方,紅姨娘聽得咯咯咯地笑,「二夫人,奉了這一次,以後可就得天天來了。」
葉氏咬咬牙,「這都是應該的。」
能把葉氏氣得半死,紅姨娘十分得意,偏頭對白蓁蓁說:「看到了吧,這才叫嫡小姐,府里的規矩還得是正經的嫡小姐來立。哎?說起來,咱們府上的大小姐呢?今兒怎麼沒來?還有小葉妹妹,怎麼都躲着不來給老夫人請安呢?」
葉氏趕緊解釋:「驚鴻親自出府去給阿染選衣裳和料子了,花顏在抄寫女則女訓,昨日的事我也訓斥過她,並讓小葉氏在邊上督促着,防止那孩子偷懶。」說完,又一臉歉意地對白鶴染道:「昨天的事都是誤會,你大姐姐她本意是好的,沒想到使過了勁,差點越了規矩。還有那個婆子,也是母親馭下不嚴,人已經處置了。」
幾句話,將自己擇了個乾乾淨淨。
白鶴染笑了一下,沒搭這個話,只是瞅着門外頭說了句:「母親,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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