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綠衫漢子輕功步法不錯,可惜看樣子好像受了傷。筆神閣 bishenge.com」
「是呀,追他的人輕功都不咋地,沒受傷的話我估計他早就擺脫了。」
兩個坐在酒樓臨街窗邊,桌子上擺着兩把長劍的江湖人士邊喝酒邊點評着剛才那場來得快去得快的追逐。
「兩位剛來這兒吧,」鄰桌几個漢子打着招呼,「看服飾追他的人可是海沙幫,我估計呀,這綠衫男子就算沒受傷怕是也很快要橫屍街頭的。」
「原來是海沙幫。」那兩個江湖人士神色忌憚的小聲咕念了一句,隨後不再說話,顯然是聽說過海沙幫的凶名。
滄海城海沙幫,有兩位幫主,旗下堂口幫眾人數眾多。雖然幫眾不以武功著稱,但是收攬了不少亡命之徒,惹一個那就是一窩。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不知有多少武功不錯的高手惹了海沙幫,在這滄海城被他們生生耗死,橫屍街頭。
沒有賦稅,意味着滄海城擁有着巨大的誘人利益。而這些利益都被大大小小的勢力瓜分,這裏的一個二流勢力,可能富足程度不下於其他較小城池的一流勢力。
城中勢力三六九等,大大小小也有幾十個,而能算作這滄海城中主事身份的,有四大勢力。為首的是東部武林巨擘,開宗立派三百餘年的滄海劍派。
其他三家分別是,做商鋪生意的陳家,有一定大唐軍方背景的方家,和壟斷滄海城運輸,幫眾過萬的海沙幫。
看着這些高來高去的武林人士,阿生很是羨慕,當然不是羨慕被追殺,也不是想着去殺誰。他嚮往擁有武功能給自己帶來的自由,那種不受拘束,天下之大何處都去得的自由。
自己一個勉強能吃飽飯的窮小子,現在想這些是有點遠了。他抬起手,一路走到滄海城最東面,拐到最東北角,走上城頭,底下就是東五道和北五道的街口。
這片區域,住着的是滄海城最底層的人了。他的「家」就在這裏,一片連着一片的簡易茅草屋,甚至有的只是用布和竹竿搭起來的帳篷。
黃昏近晚,坐在城頭,看着前面廣闊的大海。夕陽從他背後投射的餘暉,灑在微風輕拂的海面上,映的波光粼粼。
從這裏趴在城頭向中間看去,隱隱可以看到宏偉的東城門。滄海城四方正門,西南北三正門上僅刻「滄海城」三個大字。
唯獨相對來說行人較少的東大門,有個單獨的名字,是為「青極門」。自記事起,他已經看過滄海城六次盛大的除夕煙火。這意味着,他無父無母,無名無姓的在這裏已經呆了六年了。
或許,更久。「阿生」這個名字?那只不過是把他撿回來的魏叔起的,連個姓都沒有。有時候他想乾脆跟着魏叔姓魏得了,可魏叔說什麼也不肯答應。
多少次午夜夢回,他都能遠遠看到那些寒光火光,聽到馬蹄聲廝殺聲。他想靠近看得更清一些,但是卻漸行漸遠。夕陽終於落下了它最後一絲光芒,明亮的月亮隨着潮水升起,「海上明月共潮生」這是他最早明白的詩句,也是他最愛看的風景。
他喜歡去私塾聽先生講課,雖然不能進去,但先生每次在牆根下發現他,也從沒有趕他走。阿生想自己要是有錢的話,要麼做個讀書人,要麼就做個仗劍天涯的劍客。
當然了,最最瀟灑的,讓他有時候想都不敢想的是,做一個仗劍天涯的劍客,使上幾招劍術後,再吟上幾句詩。
然後一個瀟灑的轉身,留個背影讓江湖傳頌去。漸漸的,明月升高,滄海城依舊繁華,甚至比白天更加熱鬧。許多見不得光的人和買賣,都在黑夜下開始了運作。
而最熱鬧的,自然是那男人的銷金窟,滿是溫柔鄉的青樓。滄海城的青樓和窯子中,聲名最響亮的,姑娘也是最俏麗的,無疑是千金雀和風月樓這兩家,據說很多長安城的大人物都曾來這裏一擲千金。
他有時想,自己哪天也能進那最貴的千金雀和風月樓逛一逛,摟一摟漂亮姑娘的細軟腰肢,掂一掂她們沉甸甸的胸脯。
其實阿生他對女色還沒什麼概念,只是覺得這種事,只有權勢的大人物才能做,能做的都是大人物。他站起身,立在雄偉的城牆上,大喊:「啊——!我要做大人物——!」
仿佛將胸中長久憋悶的苦楚都喊了出來,隨着漲潮響起的浪濤拍岸聲附和着他,看着月光下的茫茫大海,他覺得終有一天自己會出人頭地。
又覺得不過癮,有大喊一聲:「啊!」直到喊得彎腰,一口氣用盡為止。
「阿生,又在那發什麼瘋呢,快下來陪你瘸叔打更了。」
熟悉的沙啞嗓音,打斷了他的感慨。他一愣,無奈一笑。
他回身,看一眼城內的燈火,然後快步跑下城頭,大聲說道:「魏叔,這就來。」東北城區打更的老魏,是個瘸子,沒人知道他的名字,都叫他魏瘸子。
只有阿生從不這麼叫,對了,還有魏叔的兒子,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奇怪男孩。從阿生記事起,就在這滄海城東北角,跟着魏叔打更,再加上兩年前開始幫人在城裏送信。憑藉着兩樣活計的微薄收入,勉強掙出一份口糧。
畢竟瘸腿的魏叔也是很窮的,還帶着一個兒子。阿生手裏拿着一根老木梆子,另一隻手提着破銅鑼,跟在一瘸一拐的魏叔後面。
回望一眼雄偉的城牆,低頭看看自己露着腳趾的布鞋。他無聲的咧着嘴,像是在笑,眼中卻含着淚。
就在打轉的淚水要決堤那一刻,他猛地揚起頭,使勁地敲擊了一下破鑼,扯着嗓子喊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盛世大唐,偌大滄海,無名無姓,無父無母。如,滄海一粟!
滄海城因為面積廣闊,有許多更夫,各自分管着一片區域報時。魏叔和阿生負責的,是東三道和北三道交叉出來的,最東北角的這片貧民區域。
在建制上夏季剛過的東方升起的太陽,越來越高,臨近午時,日上中天。東城牆的牆影已經快退到了牆根下。
「黑哥哥快起來,太陽都已經曬到屁股了。」
一個軟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帶着絲絲氣流,吹得自己耳朵痒痒的,將他從五更才開始的睡夢中喚醒。
已經清醒的他,不用睜開眼睛就知道,此時那張髒兮兮的小臉兒,一定就在自己面前貼得很近。
睜開眼,果然,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忽閃着修長睫毛跟自己對視着。這張抹了幾道黑印的小臉兒上的鼻尖,跟他的鼻尖不過一指寬窄。
他躺在木板床上,小花臉兒趴在他身上,兩人就這麼對視着。直到快鬥雞眼了,小花臉才心滿意足的一笑,從他身上起來,揉了揉那雙大眼睛。
「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貼這麼近呀。」他坐起身,有些無奈的說道。
「為什麼?」
這一章,是一個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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