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事發第二天了,劉浩的遺體都是村里專門辦這類事的人給入殮的。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根據吉時,當天下午就得下葬。
墳就選在劉浩前妻和兒子旁邊,看到母親和弟弟的墳,劉銘又是一陣悲傷不已。
但是,大家跟她說不能哭,她只好咬着嘴唇忍着,其實,在悼念會上,喊出來的哭多少有些演戲的成份,這個時候的流淚卻真的是悲從心起……
在農村,是不能在墳邊哭出聲來的。
據說在墳邊哭出聲是會引來鬼魂的,墳說起來就是死者的家,在死者家門口哭是會干擾死者的……
所以,劉銘只好忍着悲痛,別過臉去輕輕抹淚。
安葬好劉浩是下午兩點,娘家看看沒多大問題了,就決定回去,農村是這樣的,要鬧就在喪禮現場鬧一下,過去之後也就沒有鬧的必要了。
再說這邊房子都沒了,他們夜裏也沒地方住,劉浩的墳剛好在朝他們回家的方向,因此,安葬完劉浩他們就不再跟着返回朵泥村了,直接往前,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倒也沒有起風波,那些本家也都各自散去了,不在本村的也都回自家村里去了。
可是,到了晚上,還有些收尾的祭祀死者的活動,比如把家裏的所有東西都搬到外邊去,意思是家裏不留鬼魂留宿……還要送死者的鬼魂到祠堂去。
劉浩家房子已經被燒毀了,這些活動也就能簡則簡了。
一切弄好已是下半夜,好在是春天,天氣沒有冬天冷了,許淑他們娘仨就在鄰居家的樓板下打地鋪睡了幾個小時。
可是,到了第二天,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又有人開始嚼舌頭了。
大家都說許淑克夫。
村里還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是逃出來的,前夫沒死,大家都以為她是死了前夫才帶孩子流浪的……
還有人說她準是在城裏有相好了,劉浩受不了才逃回村裏的……
同村的幾個本家當着劉銘的面都這麼說許淑。
「你後媽克夫……」
「如果你爸不跟你後媽結婚,就不會這樣慘死。」
「不是!不是!」劉銘叫着,想解釋,可她不知道怎麼解釋。
她知道是爸爸自己不喜歡城裏,不是媽媽有相好……
她雖然才初一,卻已經看了很多書,所以她知道克夫的說法是迷信!
「你還是別跟你後媽一起了……」
「你爸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得孝順。」
有人覺得,她要是孝順就該出去打工,別讀書了,別丟劉浩的臉了。
一個人帶着罵,就好多人站出來一起罵。
他們罵許淑,說她是害人精。害死了劉浩,前夫也是她害死的吧?
對這突如其來的又一波辱罵,許淑懵了,但她現在已經不必害怕了,喪事
已經結束,她隨時可以帶孩子們回城。
「劉銘,如果他們會供你上學,我可以馬上掉頭走人!如果他們讓你輟學,這事兒我管定了!」
許淑叫着,別人怎麼說她她不怕,她最怕劉銘輟學。
「你不能輟學!吃糠咽菜我也要供你們讀書!你不能走我的老路!堅決不能!」
「劉銘,你怎麼恨我都可以,但你堅決不能輟學!你答應過我的,你要好好學習!你不能食言!」
「真的堅強的人是不怕暴風雨的!」
……
劉銘被這些本家人的陣勢嚇壞了,趕緊跑到臨時搭的棚里去。
天哪,讓自己輟學孝順?
房子也沒了……以後自己靠什麼生活?
這麼一想,再次悲從心起又縱聲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劉銘就冷靜下來,理清了思路,隨後,她站起來,跑到院子裏,平常看起來有些膽小的她突然變得很是勇敢。
她大聲沖大家喊:「你們別瞎說了!如果沒有我媽,我進城讀書,我爸也是要一個人住的!當初我媽和我弟出事,為什麼不見你們怪怨我爸?你們缺心眼嗎?許淑媽疼我愛我,你們看不到嗎?」
隨後,娘女倆又抱頭痛哭!
劉銘哭着,撕心裂肺的哭着「我媽死的時候為什麼沒人罵我爸克妻?為什麼他們要罵你克夫?難道僅僅因為你是女人我爸是男人?不,媽,我不迷信!我媽我弟死,沒人怪我爸,我爸死我有什麼理由怪你!我會好好讀書的,一定會!」
「你是我最愛最愛的女兒!永遠是!」
「你是我最親最親的媽媽,永遠是!」
「他們愛嚼舌頭就讓他們嚼吧!」
劉銘站在許淑一邊,她知道,沒有許淑就沒有自己的今天。
鄰居們聽到吵鬧聲,又出來勸架。
那本家人鬧了一下,看劉銘向着許淑,有些懊惱,都想動手打她了,恰巧被劉銘小學老師看到,一下子用身子擋住了他們。
「這孩子已經夠可憐了,你們還要讓她流浪嗎?你們還要把她往死里逼嗎?她不跟許淑,你們誰願意撫養她?誰願意供她上學?輟學?一個未成年人打工有人敢接收嗎?用童工是犯法的……」老師畢竟是老師,說話有水平多了,「真的孝順父母,她好好讀書就是孝順。」
老師的話很有力,畢竟這些本家也有孩子在學校,尊師重教他們還是懂的,他們當然不能駁老師的面子,那是跟自己的孩子過不去,雖然這個老師的品德可沒他們想的那麼歪,可不會因為父母的問題就偏心對待孩子。他們也總還是有些顧慮的,你看,他們就是這麼現實。
「呀,我們也就意思意思,哪會真動手啊。」看在老師的面子上,那些本家也就散了。
「啊,
謝謝老師!」
「老師好!」
「劉銘是個好孩子,這些本家太不講理了,他們可能也是看到這房子的廢墟心裏難過吧,過些時候會好的。許淑,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我當過劉銘的老師,也希望她能過的好,你看,如果你不管她,她現在是真的無依無靠了。」那老師可真是個好老師,慈眉善目的。
「你放心,我一定會管她的,一日為母,終身為母。」許淑可真是現學現用。
「你果然跟一般村婦不同!」老師笑起來,「我說劉銘怎麼越變越有個性,原來是遇到了一個不樣的媽!拋開親生非親生的問題,我覺得你這個媽更有趣更稱職些,相信劉銘跟了你會越來越陽光的。」
「謝謝老師!」老師的一席話讓許淑莫名地高興起來,雖然這高興跟喪事有些不搭調。
「孩子,你要看清楚,他們表面在幫你,其實是在害你,你不上學是要走我的老路嗎?那是死胡同啊!」他們和老師都走後,許淑才跟劉銘說。
劉銘心裏難受,她知道許淑是好人,但她要怎麼對抗鄉親們?這個生她養她的故鄉,她不可能一輩子不回,這些鄉親她也不可能一輩子不來往……
最最重要的是,她想讀書!這些鄉親們勸她輟學……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姐,知識改變命運,我們的命運只能靠知識來改變,你不能輟學!
「嗯……」本家人走後,劉銘就不那麼難過了,想起剛剛老師說的話,她也覺得很有道理,是啊,如果拋開親生非親生這層關係,許淑比自己的親媽還合格些,為自己想的更遠些。
留在朵泥村也沒什麼事可做了,只會添加些麻煩,田地里的東西和活也只能捨棄了。
要不是本家們剛剛還罵了一通,許淑是想把村裏的田地交給他們管理的,不管將來劉銘還要不要,暫時有人打理總歸是好些。
可是,本家這麼鬧過後,她就不想去找他們了。
跟劉浩生活了這麼多年,村里哪些田地和山是他們家的許淑還是一清二楚的,劉銘其實也都知道。
他們得趕下午的客車回城裏,山上的筍啊什麼的只能放任了,由着村民去挖吧,地里的菜能割的就割些帶城裏去,家裏的東西是一樣也帶不走了。
錢他們平常是放在臥室那個木箱裏的,可是木箱已經燒毀了,估計也沒留下多少錢吧,春節的時候家裏的錢幾乎都給劉銘帶去當學費和生活費了。
許淑是不太喜歡占熟人的便宜的,在鄰居家借住了一晚,她也想着該報答人家,於是,在回城之前,她整理出一些城裏批發來的東西送給鄰居。
鄰居不肯接,許淑非要他們收着。
「孩子,你
們都落到這份上了,我怎麼好意思要你的錢呢?」鄰居老奶奶心慈面善。
「奶奶,我們在城裏還是能過下去的,城裏消費高,但掙錢門路也多些,這家裏還很多未完了的事得麻煩你們,你就收下這點心意吧。」許淑想了一下又說,「那山上的茶葉啊什麼的你們自己去摘些來吧,老了不摘留着也浪費。」
「唉……劉浩這麼一走還真是啥也管不了了。」鄰居奶奶也抹起淚來。
「當初他就是捨不得家裏這些東西,田啊地啊……現在是徹底放下了……」說着許淑又悲從心起,咽哽起來。
但是,再悲傷也無法用眼淚救活劉浩,活着的人還要繼續過下去。
許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剩菜剩飯她早就讓左鄰右舍給打包走了,這點她是挺大方,比劉浩前妻大方。白包包來的錢也不多,一是時間緊,二是許淑想着將來回禮麻煩,遠的親戚都沒去報,本家包的白包她也只收了至親的,其他村民的她都沒收,這樣,將來真的無法回禮人家也不會說閒話。許淑是想的遠的,這些事情喪事主事的大伯後來才告訴那些本家。那些本家原本還以為許淑是趁着喪事撈一把就走呢,沒想到她會那麼乾脆。許淑不圖劉浩家的田、地,不趁着喪事撈一把,這兩件事那些本家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的,也就為自己當初的鬧場感覺到汗顏(那是後話了)。
(本章完)( 婚不將就 .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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