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位面小人物 第一百八十章 歸去來兮

    「擊殺十二星相之『四靈之首』神龍星君，完成部分宿命令。」

    「獲得獎勵：陰霄丸一枚。」

    「陰霄丸：具備無窮妙用，但卻內含劇毒。服此丸者，可脫胎換骨，增加內功，體具神力。然三年之後，必噴血不治而死。」

    蘇微雲看着瀟湘劍弒掉自己的恩人，一代大俠路仲遠，不由得呆在原地，怔怔出神。

    路仲遠倒在地上，臉上卻帶着微笑的讚許，嘴巴微微張啟，仿佛是打算說出一個「好」字。

    當一個人覺得痛苦不堪，生不如死，連自己都不想活的時候，是不是就應該幫他去死？

    蘇微雲的右手猛烈顫抖着，已完全控制不住，無法自已。

    叮。

    瀟湘劍竟然掉落下去，連續摔動，最終靜靜地躺在地上！

    眾人本以為蘇微雲會去拾起那一柄已不得不稱之為「絕世名劍」的瀟湘，然而蘇微雲躊躇多時，彎下腰又站起，竟久久不能動作。

    「夫君，你的劍掉了。」

    這聲音是出自慕容九之口。

    慕容九俯身，以潔白的雙手輕輕捧起瀟湘劍，微笑着交還給蘇微雲。

    慕容世家的姐妹們本已逃走，此刻卻又掉頭回莊。

    蘇微雲沒有立即接劍，而是問道：「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他囑託她們去尋燕南天、小魚兒等人，本以為她們應當已經走遠的。

    慕容九莞爾一笑：「我聽見慕容山莊中隱隱有悠揚動人、舉世難聞的優美琴聲飄過，便知道一定是諸位前輩勝了。」

    南郭生側目笑道：「是極，邀月憐星又怎能奏出如此美妙、真摯的琴音？」

    慕容九順着他目光所指，看向已徹底冰冷的邀月，以及在邀月身邊陷入悲傷的憐星。

    慕容九嘆道：「為什麼明明邀月害了她，她卻會為邀月之死而傷心？」

    蘇微雲道：「人人之間，千情萬緒，豈非本就是這樣難以捉摸的？」

    慕容九道：「的確難懂，我聽說昔年江楓乃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邀月會愛上他是理所當然的。可她既然愛上他，卻又要殺了他，這我可不能明白了。」

    蘇微雲忽然搖頭道：「她哪裏愛過別人？」

    慕容九驚訝道：「難道邀月不是很愛很愛江楓的麼？」

    蘇微雲緩緩道：「邀月所謂的『愛』江楓，只不過是想要掌控江楓罷了——就好比有一座寶藏，她若得不到，就寧願毀掉，也絕不允許別人得到！」

    「邀月想要將一切都牢牢地掌控在手裏，包括她的妹妹憐星，包括花無缺，包括移花宮。」

    「這大概不算是『愛』的。」

    慕容九若有所思：「愛......愛是克制，而不是控制，這個道理我倒是懂得的。」

    她說着說着，竟然笑了：「淺水不納真龍，所以有一天要是你真的要離開，我一定不會阻止你的。因為我想通了，我是真心愛你的。」

    慕容九寧和而幸福地笑着，雙眼笑得彎成一道月牙。

    她失去功力，神智變化之後，反而能多感受到許許多多的美好、善良的人類情感，而不像是以往那個冰冰冷冷的「化石」，可以說是因禍得福了。

    輕風拂過，綠柳飄搖。

    早先被驚離的飛鳥漸漸回來，喳喳鳴叫，歡欣騰跳。

    慕容姐妹將老婦人扶到屋中療傷。

    邀月已死，憐星還在嘆息淚流。

    一切的不愉快好似都已經如雲煙過去了。

    慕容九又抬了抬手，抬到蘇微雲面前，提醒道：「你的劍。」

    蘇微雲伸手去拿，剛剛碰觸到劍柄，便好似觸電似的，喘了口氣，瞬間又收回了手。

    慕容九疑惑道：「夫君，你......」

    蘇微雲忽然沉默。

    南郭生終於恢復了一些力氣，站起身子，皺起眉頭看着他：「蘇大俠，你方才是臨陣突破，劍道方成的麼？」

    「是。」

    南郭生眉頭一跳，道：「你學劍幾時？精通幾門劍法？那門殺戮劍法是你如何領悟得出的？」

    蘇微雲嘆道：「劍法我學不太多。而剛才那一劍是我借用路大俠之巧法，以殺氣，怨氣，戾氣等邪惡的念頭澆灌而成的絕殺劍招。」

    俞子牙沉聲慢慢說道：「所以你現在是不是也與路大俠一樣，陷入了那種類似於走火入魔的困境之中？」

    蘇微雲苦笑道：「恐怕是了。我若再碰着劍，便總感覺有種抑制不住的殺人的衝動。這.......」

    俞子牙不言，只是坐下，又抱琴而彈。

    蕭女史也站起，吹弄洞簫。

    南郭生，禰十八，以及諸位前輩高人也都紛紛拿出各自的樂器，互相交鳴，合奏，高山流水，繞樑不絕。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對坐而歌，聲色朗朗，悅耳動聽，更帶有一種山野逍遙，世外桃源的奇妙感覺。

    蘇微雲漸漸放鬆，心靈清淨，從那種幾近極致的濃烈殺意之中脫離出來。

    「或命巾車，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

    前輩老人不斷地唱和，聲音飄至天外，引得陣陣飛鳥在上空盤旋，不肯離去。

    玎。

    一曲以琴而始，以琴而終。

    蘇微雲長長吸了一口氣，又一點一點地呼出。

    而後他從慕容九手中將瀟湘劍取回，重新握在手裏。

    「我今日大婚，能請到眾位前輩為之奏樂，實是感激萬分，不勝榮幸！」

    南郭生放下竽，笑道：「哈哈哈，此時我們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日後再也不敢以為自己武功第一嘍！」

    慕容珊珊道：「前輩們德高望重，逍遙快活，是不是天下第一又有什麼要緊的？」

    禰十八笑罵道：「這女娃子，你雖會講話，卻不知我們打得倦怠，餓也要餓死了，還不快去蒸飯上菜麼？」

    慕容珊珊笑道：「自是應當的，我立刻去吩咐廚房，多擺幾大桌！」

    而蕭女史卻拉過蘇微雲，嚴肅地叮囑道：「你的殺性雖被我們一曲《歸去來兮》所壓制，但日後卻切莫再妄用你那一門主殺戮的絕世劍法，否則殺意復作，便難以自制了！」

    蘇微雲拱手作禮，一躬到底，道：「多謝前輩！」

    眾人一番熱鬧，唯獨慕容九卻還痴痴地盯着憐星。

    她的口中以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邀月害了她的內功進境，如今身死，她本該高興才是......我也被人奪走功力，那我以後是不是也會這樣去愛一個人......」

    蘇微雲上前問道：「怎麼了？」

    慕容九理了理鬢髮，道：「我覺得她好可憐。」

    蘇微雲道：「你是說憐星宮主？」

    「嗯。」慕容九點點頭。

    忽然，不遠處的憐星抬頭看嚮慕容九，對她招了招手，溫和地說道：「小姑娘，你過來一下好不好？」

    慕容九竟然毫不遲疑，提步走去。

    憐星拉着她的手，抿了抿嘴唇，臉上浮現出慈祥的微笑。

    「九姑娘，你好美，好善良。姐姐我有一樣東西贈給你，你一定要收下。」

    憐星不知往慕容九手裏塞了什麼東西，隨後她就抱着邀月的屍體，如風一樣地掠起，離開慕容山莊了。

    眾人目送她而去，沒有多加阻攔。

    因為所有人都已看出，憐星已經黯然銷魂，心如死灰，不會再是以前的那個移花宮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