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都是我嫂子跟我說的。我哥他們從小就瞞着我。」王立學說,「我哥這人吧!啥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找個老媳婦兒橫豎看我不順眼。」
老媳婦名字叫陳菊,比老王大五歲,是個視財如命的女人。
從前王爸還在的時候,王立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王爸負責。王爸癌症去世後,王媽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養王立學這個責任,才落到了老王頭上。老王責無旁貸,把供王立學上大學這件事攬了過來。
陳菊為了這事兒沒少和老王吵架,直到去年她懷孕了,這事兒才徹底戳爆。陳菊罵王立學是外面撿回來的野種,老王氣得手抖,差點一巴掌呼過去。夫妻倆為這事兒冷戰了一個多月。
最後還是王立學偷偷把老王給他辦的那張卡塞給了陳菊,陳菊才主動跟老王服軟。老王兩口子的事兒算是解決了,王立學的溫飽問題卻沒了着落。
他還有最後一年就大學畢業了,本來想半工半讀把這最後一年撐過去,經過同學介紹,去酒吧賣酒,哪曉得運氣不好,剛工作沒多久,就摔破了一瓶價值好幾萬的紅酒。
後來堵不上這窟窿,又不想讓老王知道,就和酒吧里剛認識的一群混混組團搶劫,前幾次還挺順利,只有兩回被抓到了警察局,但因為數額不大,又被放了。最後一次搶劫,就是遇到陸淺和喬深那次……
他把這故事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又央求陸淺:「求求你,千萬別告訴我哥,我現在沒搶了,真的!」
陸淺喉嚨里仿佛卡了一根魚刺,一說話就會刺破血管。2·11的官方數據只提到傷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卻沒有一家媒體提到過,那些失去親人的家庭,有多麼的支離破碎。
過了很久,陸淺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那錢呢?你還清了嗎?」
王立學點點頭:「都還清了,你男朋友幫我還的,他沒跟你說嗎?」
男朋友?陸淺很自然地把喬深對號入座了。
王立學怕自己誤會了他們的關係,還特地解釋了一句:「就剛剛醫院那個,上回他穿的制服,這回看到常服我都沒反應過來。」
陸淺答應他,不把搶劫的事告訴老王,也讓他發誓從今往後再也不去坑蒙拐騙。
王立學把車停在消防隊門口,還像模像樣的給陸淺敬了個軍禮。
回到宿舍,陸淺在電話里跟喬深提起了還債這件事。
喬深好像沒把這事兒放心上,他說:「那天把人抓到警察局之後,順便打聽了一下他的情況。他做兼職的那家酒吧是邵然開的。他搶錢確實是為了還債,現在每個月還往邵然卡上打錢。」
「他說今天差點沒把你認出來,因為今天你沒穿制服。」
喬深輕笑了一聲:「穿了制服照樣有人把我當空乘。」
「這不能怪我呀!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有空姐為你跳樓。後來見你的時候,你又提着登機箱。我之前又沒見過機長制服,我怎麼知道肩上的四道槓是什麼意思……」
「profession、knowledge、flyingskill、responsibility。」
專業、知識、飛行技術、責任。這是壓在他肩上那四條槓的寓意,也是飛行員的職責。陸淺希望每天都能多了解他一點,無論是他的工作,還是他這個人,所幸的是,她還有餘下的半生去走進他的生活。
喬深半天沒聽到陸淺的回答,以為她睡着了,一句「晚安」已經到了嘴邊,卻聽她興致勃勃地說:「喬深,我會加油的!」
雖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但喬深還是笑着附和:「好。」
這一夜陸淺睡得很香,第二天被生物鐘叫醒的時候,還舒舒服服在杯子裏伸了個懶腰。趁着出操前,她給南曲留個言。
南曲的時間管理嚴格到變態,每天早上六點半必須起來晨跑。看到掛在屏幕上的那條微信,正在刷牙的南曲差點咬了舌頭。
7點,陸淺結束了早操,回到宿舍洗漱和整理內務時,接到了南曲的回信——【看到給我回電話!!】
整整兩個感嘆號,足以見得南曲的震驚程度。
陸淺回過去,對方幾乎秒接:「陸小淺你是認真的嗎?」
陸淺一邊刷牙一邊肯定:「嗯,你能弄到他媽的行程表吧?」
「那是周雲瀾!」南曲提醒她,「你跟她硬碰硬,就跟雞蛋碰石頭是一個道理。」
「我沒想硬碰硬,就想當面跟她聊一聊。」陸衛的案子,一直是壓在陸淺心中的巨石。
小時候她無能為力,只能扯着嗓子大吼「我爸不是縱火犯」,好不容易等到成年有資格提起翻案,公安局卻以人事變動、卷宗丟失為由拒絕重新審理。
她前前後後諮詢了數十位律師,得到的都是同一個回答——案件時隔久遠,證據不足,又不可能重新取證,所以翻案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陸淺就是個倔脾氣,絕不可能因為前路艱辛就放棄前行。數年來,為了找到當年那個指證陸衛的女人,她走訪了除周雲瀾以外所有受害者的家屬。
周雲瀾不僅是受害者家屬,還是帝格頓斯酒店管理人,她知道的肯定比普通受害者要多。
陸淺說「其實我早該去找周雲瀾了。她不僅是受害者的家屬,還是帝格頓斯的老闆娘,按理說,她知道的肯定比旁人多。」
「周雲瀾的行程表不好拿。」南曲故意停頓了一下,才說,「不過我可以想辦法。」
「謝謝,我就知道南教主最好……」
「馬屁先留着,一會兒再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陸淺立刻答應:「隨便問!」
「如果、害死你爸的人是周雲瀾,你和喬深怎麼辦?」
南曲知道自己這一刀子插在了陸小淺的要害處,但這答案很重要,誰都可以裝傻,唯獨她不行。南曲揉着眉心,還沒結婚就體驗了一把當老母親的心情,一瞬間覺得自己蒼老了老幾歲。
陸淺輕飄飄地說:「能怎麼辦?依法辦理唄!如果真是他媽做錯了事,那受罰的也應該是他媽。我相信喬深,他肯定是個幫理不幫親的人。再說了,要真是她媽做的,這麼多年了,該銷毀的證據肯定都銷毀完了,我再查下去她也不可能認罪的。」
「那你追下去有什麼意思?」南曲其實很早以前就想問這個問題了。
陸淺說:「就是心頭有個過不去的坎兒,不撞南牆不死心。本來已經做好這輩子死磕到底的準備了,這不,遇到喬深了嘛!」
陸淺笑着說:「我都跟他說好了,讓他再等我兩個月。我是想,如果這兩個月都沒有結果的話,我就把我爸的事告訴他,我們一起做抉擇。」
而在這兩個月里,不管前路是花團錦簇還是萬丈深淵,她都想要自己一個人再試試看。
不管怎麼說,陸淺知道,如果父親還在的話,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過得幸福。所以,能放下過去的話,固然好,就算放不下,至少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繼續畫地為牢。
是時候往前走了……
南曲默認了陸淺的想法,說:「等我查到再發給你。」
陸淺等了一整天,沒等到周雲瀾的行程表,倒是等來了老王的電話。
周雲瀾的行程確實不好查,陸淺等了整整三天,也沒等來南曲的回話,倒是等來了老王的電話。老王他母親終於出院了,他惦記着之前說過要請陸淺吃飯這事兒,怕陸淺不答應,他還特地先說服了喬深。
陸淺正好也想跟老王聊聊,於是跟大隊長商量好,調了兩天輪休。
陸淺抱着頭盔給喬深發微信:【你在哪兒?和老王在一起嗎?】
對方秒回:【我在你正前方一百米。】
陸淺抬頭就看到了喬深,他站在中隊的那顆香樟樹下,手裏牽着一輛米白色的自行車。冬日溫暖的陽光像瀑布一樣灑下來,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悉數落在他的肩頭,那毛茸茸的淺灰色的毛衣,仿佛鍍上一層淡淡的淺金色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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