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的天終于晴了,一輪明晃晃的太陽掛在半空中。陽光灑在樹上,婆娑的樹影交織在喬深的側臉。哪怕頭上纏着紗布,也不影響路過的小姑娘多看他幾眼。
不過他長得再好看也沒用,蕭泊舟此時最不想見的人,喬深排在頭一號。他充滿敵意的看着喬深,已經做好了打一架的準備。
哪知對方慢悠悠地掐了煙,問他:「進去坐會兒?」
就這樣,二人又回到了咖啡廳。
蕭泊舟以為自己在商場廝殺多年,談判桌上無往不利,肯定不可能被喬深的氣場壓下去。事實卻是,喬深壓根麼沒把他當情敵,半點敵意沒有,還像約了委託人談事兒的律師一樣,慢條斯理地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我們家小淺平時比較忙,蕭先生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聯繫我。」
蕭泊舟心裏的小火苗,瞬間燃起,燒成了熊熊大火:「你用什麼身份代她發言的?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要說身份,現在的喬深確實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因為某個沒良心的丫頭,昨晚睡完他就跑了,也沒給個名分。不過這些沒必要讓蕭泊舟知道。
蕭泊舟不知道喬深在想什麼,只看到他忽地揚了一下唇角。他脖子上的曖昧紅痕落在蕭泊舟眼裏,就等於吹響了開戰的號角。顧不得從小接受的良好禮儀,也為了自己那薄弱的自尊心,蕭泊舟當場撕了喬深的名片:「淺淺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你別得意,她遲早會回到我身邊!不信的話,我們就比一比,看她最後會選擇我還是選擇你。」
也不知道這人盲目的自信是從哪兒來的,喬深覺得自己這趟來得不值得,陸淺從前的眼光,確實不行。偏偏自己還擔心的回來刻意和蕭泊舟打了個照面,這事兒要換做以前,喬深還真做不出來。要不怎麼說愛情使人盲目呢!
喬深:「這個輸贏我不跟你爭。」
蕭泊舟正想誇他「識時務者為俊傑」,便聽到他不溫不火地說:「因為她不是誰的戰利品。」
這索然無味的會面,喬深不打算繼續了。
蕭泊舟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癢,心裏憋得難受,又實在找不到什麼能攻擊喬深的突破口,趁喬深臨走前,他問:「你真的了解她嗎?」
蕭泊舟說:「在她心裏,工作永遠比愛情重要。她忙起來的時候,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面。每次出勤,都只能從新聞上看到她的相關消息。她脾氣直,比起情人,她永遠更關心人民群眾。我認識她二十年了,你才認識她多久?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但我理解她。」
了解是表象,理解是具體。兩性相處中,理解比了解更珍貴。它意味着我願意走進你的世界,接納你的過去,不管是晦暗還是光明,我都將坦然且溫柔的伸出雙手,與你比肩同行。
這一刻蕭泊舟意識到,在耍嘴皮子這件事情上,他永遠不可能是喬深的對手。
不過有一點他沒說錯,那就是陸淺確實很忙。她剛回到家裏,就被林女士逮住了。七八張照片往桌上一攤,個個都是社會精英。林女士在幫她找對象這件事情上,展現出了空前的熱情與堅持。
陸淺實在沒辦法,索性招了,大喇喇往沙發上一趟,說:「媽,我心裏有人了。」
林女士似乎就是為了等這句話,立馬拋下剛剛夸的天花亂墜的那堆社會精英,問她:「誰啊?媽媽認不認識?長得帥不帥?」
陸淺這顏控多半是隨了媽了,她含糊其辭地說:「八字還沒一撇呢,有準信了再帶回來給你看。」
陸淺腳底抹油,溜上閣樓。
閣樓有個儲物間,是陸淺的秘密基地。屋內有一面黑板牆,上面貼着亂七八糟的剪報,全是21年前帝格頓斯酒店大火的相關內容。
最顯眼的就是黑板正中央那段剪報——星城帝格頓斯酒店211特大縱火案,事故造成8人死亡,23人受傷。經刑偵、消防專家現場勘查,起火點位於三樓左側套房,起火部位在正常情況下,不會有外界火源進入。根據當時線路布線情況,一般也不存在跳閘或者電線短路等現象。警方初步認定是人為縱火綜合分析認為「陸某」有重大作案嫌疑。通過進一步查證,確定"陸某"真名為陸衛,男,26歲,現任星城消防中隊消防戰士。醉酒後,因個人矛盾與一名女士發生糾紛縱火。目前,犯罪嫌疑人陸衛已確認死亡。
看到這些熟悉的報道,陸淺仿佛又回到了案發當天。
那時候陸淺還小,不懂事,在電視裏看到帝格頓斯酒店餐廳的廣告,就非要父親來這裏陪她過生日。生日當天,父親在酒店附近執行完任務,匆匆忙忙趕來,制服都沒脫。
兩人剛在餐廳坐下不久,陸淺就嚷嚷着想吃雪糕。父親去給她買雪糕,剛離開沒多久,突然火警鈴聲就響了。那時陸淺剛讀一年級,哭着要找爸爸,也不知道是誰,把她從餐廳拎了出來。
外面站滿了圍觀的人,陸淺看到父親把一個陌生女子從火場裏扛出來,又急匆匆要往回走。那時她好像知道父親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頭似的,她死拽着父親的衣角不放。父親沒辦法了,只能把她託付給剛救出來的那個女人。那女人從背後抱緊陸淺,不讓她和父親一起衝進去。
父親剛跑進酒店,大樓突然坍塌……
再醒來,父親就變成了新聞報道上的縱火犯。
陸淺只知道,指證父親的女人,就是那個被父親救出來的女人,陸淺只記住了那女人有一頭烏黑秀麗的長髮,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那人的長相。
她不相信父親會縱火,她就想找到當年指證父親那個女人,問問她究竟為什麼要誣陷父親。
可是那時年紀小,沒人信她的話。她連那女人的容貌都記不得。公安機關消防機構更不可能告訴她證人的詳細資料。
陸淺正想得入神,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看到喬深的電話號碼,陸淺才想起臨走前,她答應回部隊就給他打電話。
「到部隊了嗎?」喬深問。
陸淺說:「到了,有點忙,忘給你回話了。你到醫院了沒?」
「剛到。」
陸淺突然不知要說什麼,明明之前還能隨便聊幾句,怎麼發生了昨晚的事,突然尷尬起來了。
「我……」
「陸淺。」
「嗯?」陸淺立刻問,「怎麼了?」
「兩個月,不能再多了。」語氣聽起來還有點委屈。
陸淺突然就笑了,認真道:「嗯,一天都不會多的。」
「陸淺。」
「嗯?」
「想你了。」
陸淺:「……還非要嚴肅的叫一遍我的名字,我還以為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呢!」
「想你就是很重要的事。」
他那頭還有邵然和護士交談的聲音,陸淺覺得心頭吃了兩斤蜜,又甜又膩。
喬深坐在沙發上,輕柔地說:「我這麼高冷的人,居然有點黏你,怎麼辦呢?」
隔着一個電話的距離,陸淺半邊身子都麻了。最後竟不要臉地說了一句:「我也是。」
周雲瀾剛來醫院,就看到兒子臉上那如沐春風的笑意,一時間,情緒跌入谷底。等喬深掛了電話,才不冷不熱地問:「陸淺?」
喬深毫不避諱地點頭:「您怎麼來了?」
「確認關係了?」周雲瀾問。
喬深搖搖頭:「還沒。」
周雲瀾剛鬆了一口氣,就聽混蛋兒子說:「媽,從小到大我是不是沒求過你?」
周雲瀾一口氣哽在喉嚨里,忽然有種極為不好的預感,忙道:「你骨頭硬,最好這輩子都別求我!求我我也不可能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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