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馬路上晃悠半天,一輛車也沒看見,不知不覺,又晃到農田裏去了。
天蒼蒼野茫茫,嘴裏冒煙渴得慌。
顧淼把最後一口水喝完,根本就不能滿足,前方有幾戶農家,在路上這段時間的經驗,他覺得去農戶求碗水喝還是很有希望的。
村子裏,又是一片靜悄悄,幾戶院門屋門都關着,裏面雖然有人的聲音,不過顧淼在門口猶豫了半天,還是沒好意思去敲門。
要是以前跟同學做過入戶的市場調查就好了,敲開陌生人家門毫無心理負擔。
感覺喉嚨快要燒着的時候,他聽見了嘩嘩的水聲。
瞬間整個人都精神了,向着水聲傳來的地方跑過去。
一個農婦站在井邊,正在打水。
井水就井水吧,快渴死的時候,啥都敢喝,
不然哪來的「飲鴆止渴」。
顧淼上前:「你好,我可以打點水嗎?實在是太渴了。」
農婦看了他一眼:「我屋裏有茶水,別喝生的,鬧肚子。」
說着,她就進屋,給顧淼端了一大碗茶湯出來,茶葉都是大葉茶,會被品茶名家鄙視的那種。
顧淼一口氣喝乾了一碗,苦中回甘的茶水潤滑了噴火的喉嚨,還有些意猶未盡,農婦問道:「還要嗎?」
「麻煩您了。」顧淼把碗遞給農婦。
喝乾第二碗,農婦問道:「你怎麼會走到這裏來?是收東西的嗎?」
雖然真相是閉着眼睛瞎走才會逛到這裏,不過顧淼並不想承認,總覺得有那麼一點丟臉。
不過收東西是什麼?
城裏聽得最多的是「廢舊報紙、硬紙殼、舊家電」,忽然他悟了,會不會是指收地里挖出的東西?
「有好的就收。」顧淼隨口說了一句。
農婦聽他這麼說,跑回屋裏,拿出了幾樣零碎玩意兒,讓顧淼看:
「這是前幾天,從我們家地里挖出來的,你看值不值錢。」
破瓦,破把手、破箭頭、破刀、破杯子、破鐵片片……
等等,這個破鐵片片看着還不錯,手感厚實,模樣好像一條魚,大概六厘米長,兩厘米寬。
魚符!
顧淼心中一跳,為什麼會在這裏出現?
魚符是唐朝之前官員的身份符證,左符放在內廷,右符由官員佩戴。
奉召入宮的時候,就需要查驗官員魚符,以免有人混入宮中。
一面平平整整,另一面如魚身一樣凸起,還刻着魚鱗和魚尾的紋路,魚頭部分有一個圓孔,應該是用來掛繩子的。
平整面除了有一個凸出的「同」字之外,還刻着字,可惜字跡已經模糊難辨,只能依稀看見一個繁體的「書」字。
唐朝制度,三品以上官員用金魚符,五品以上是銀魚符,這個材質怎麼看都不是金也不是銀,只能是六品以下才會用的銅魚符了。
那個「書」字可能是校書郎這個正九品的職務名稱。
可惜只有一半,另一半不知道在哪處的皇宮遺址里擱着。
「怎麼樣?」農婦問道。
顧淼很遺憾的表示:「也就這個鐵片片稍微好一點,不過花紋也都看不清了。」
他對古董的收藏略有耳聞,聽說再好的東西,也得品相好,或者講究個完整。
手中的魚符,即不完整,也看不清花紋,實在算不得品相好。
何況還是個銅的。
「嗨,老頭子也是這麼說的,以前村里來過幾次收貨的,都說咱們村里沒出啥好東西,讓我把這些東西扔了,別放在家裏佔地方。我還想再碰碰運氣,再等一撥,實在不行,就算了。」
農婦看着顧淼:「那,你看這個鐵片片你能給多少錢?」
長這麼大,顧淼在博物館之外見過的最古董,也就是清代的銅錢,給小姑娘穿成毪子踢的那種不值錢的東西。
博物館裏的,又全都是交易就槍斃的高級貨。
真要他開價,實在不知道開多少合適,只能把它當成一個普通的吊件,在某寶上搜了一下,沒有同款。
以及,他這會兒終於想起來,自個兒身上只剩下幾個硬幣,村里又不像有at機的樣子。
頂着農婦期待的目光,顧淼猶豫半天沒開口。
「你看着給。」農婦以為他是真的嫌棄不想要,真心又補充了一句。
看着給?就剩七個硬幣了,要是掏出來給她,會不會給打出去?
顧淼努力掙扎,又摸了一遍全身的口袋,忽然發現褲子的後兜里,還有一張五十塊:「就這麼多了。」
農婦在顧淼摸遍全身口袋,一臉不想買的時候,已經不抱希望,現在看他掏出了五十,還一臉不想給的樣子,忙不迭的接過錢。
揣着半截魚符,顧淼拿着灌滿了茶水的塑料杯,走回大路,順手拍了照片問驛路羈旅,沒敢說是收來的,只說是在村里看見的。
過了一會兒,驛路羈旅回覆:
「你在哪看見的?」
「一個給我喝水的農戶家裏,人家田裏挖到的,這不犯法吧?」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是犯法的。」
「那我不能告訴你,人家好心給我喝水,我不能把人家給坑了。」
「不是這個問題,我們館裏好像有它的另一半。」
哎?天下還有這麼巧的事?
驛路羈旅說博物館裏有很多沒有展出的展品,以前聽人說過有半片金魚符。
金質的魚符在唐代就不是爛大街的貨,現在能有的更少。
「上個老館長還說,要是能找到魚符的另一半,他情願傾盡所有把它買回來,讓它們能再次合在一處。」
顧淼久久沒有說話,手上這要是真的金魚符,就算只有半截,就算是字跡模糊,也是價值不菲啊……
只不過,這東西要是在自己手裏呆着,也就是一塊擱着落灰的東西。
要說圖它可以換錢,自從各種平台給的錢不斷增長之後,他也沒有那麼強烈的欲望。
它的下一個主人,還不知道會是誰,能不能好好收藏,是會讓它進廢品收購站直接給融了,還是會流落到海外,這都很難說。
與其這樣,還不如現在就讓它去博物館找尋自己的另一半去。
顧淼與驛路羈旅約好,他可以先把魚符給收了,等回去就交給博物館。
看了看時間,再不抓緊就趕不及回長安了。
「去乾陵嗎?」有拉活的小車從背後駛來。
「法門寺去不?」
「一百塊,不打表。」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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