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烏市還是叫烏市,意思是水草豐美的牧場,
百來年前,
那個熱愛到處蓋章、簽名、
鑄出了「各種釉彩大瓶」,在《國家寶藏》被瘋狂dss,
一生寫了四萬多首詩,卻沒有一首需要默寫背誦的人,
他把這裏改名叫迪化,
意思是「啟迪,教化」,畢竟人家剛打贏了大小和卓,總得讓人膨脹一下。
後來又給改回了原名,原名雖然字數多一點,不過也不影響啥。
不過在漫長的歲月里,喀什才是西域人民心目中的首府,高貴的地方。
現在,顧淼也感受到了所處世界的不同,從阿克蘇進入喀什的檢查站,前面兩車裏都裝着少數民族的臉,整個車子都要打開車門、後備箱、前車蓋,全面檢查,
車上的人也需要全部下車,手持身份證,進入檢察站刷卡通關。
而顧淼只要搖下車窗,讓人看一眼自己的臉,就被揮揮手放行了。
進入市區,周圍的店似乎都有些異樣,仔細觀察之後,才注意到,所有店門都用鐵欄杆擋着,乍一看好像沒開門,其實裏面還是照常營業。
大概,又是反恐需要吧,
顧淼記得當初七五之後,有個朋友幾次說想南疆來看看,結果接二連三的爆出這這那那的不是炸了就是又砍人了,連續幾年都沒有如願。
現在真的是嚴防死守。
做烤包子的小販,當街砍肉餡,菜刀上有一條鐵鏈,被嚴嚴實實的鎖着,一邊砍着肉餡,一邊還得用手提着鐵鏈。
顧淼這才想起來一件事,趕緊問司機:「你們這裏不是有個很出名的英吉沙小刀嗎?現在還有嗎?」
「哈,還英吉沙小刀呢,就連菜刀,都要實名制去指定地方買,然後打上鋼印,要是發現了沒有打上鋼印的菜刀,要處罰的。」
完了完了,沙蓓蓓還說想要一把漂亮的小刀刀,放在家裏玩玩呢……自己拍着胸脯答應她,一定買把最漂亮的。
真不科學,明明在雪域高原,刀都是可以隨便買的。
顧淼認真的想了一下,不行的話,送她一個大鑽戒,總應該讓她忘記刀這件事了吧。
喀什的景點也不是很多,最遠也是最有名的是香妃墓。
顧淼對香妃的認知來自於《還珠格格》,班上女生都愛看,同桌天天念叨:「小燕子飛飛,五阿哥追追,爾康在家陪紫薇;皇上蒙丹搶香妃,氣的皇后臉發黑,容嬤嬤狠,桂嬤嬤黑,看誰變成垃圾堆。」
懷着「我倒要看看這片子有什麼好看的!」的心情,他也去看了這片子。
狗血、弱智是他對這片子的評價,但是對於裏面幾個漂亮的姑娘,他還是記憶深刻的,
妹子們會討論到底是五阿哥好,還是爾康好,
顧淼的態度是:「小孩子才做選擇,成熟的人全要。」
可惜香妃的扮演者英年早逝,香消玉殞,他還為此可惜了許久。
香妃墓,其實是一個家族墓地,而不是埋香妃一個人,正經的名字叫阿帕克霍加麻扎,
阿帕克是人名,是香妃家的第一代家主,霍加是尊稱,類似於先生之類的,麻扎就是墳墓的意思。
門口可以請講解,五個人以下講解,三十塊錢。
說不定,講解員知道什麼歷史上沒有江湖八卦?
三十塊也不是什麼大數字,於是,顧淼就忘記了嘉峪關的魏晉壁畫墓那裏的講解員給他帶來的不適,又請了一位。
這位是維族妹子,
中文說的跟外國人一樣,聽着有點吃力不說,講的東西,也都是顧淼本來就知道的,
而且一副很想馬上走完一圈講完拉倒的樣子。
講解員說香妃家的第一代先祖,是個傳教士,傳的是那個啥啥啥教,但即不是什某葉派,也不是遜啥尼派,而是「收為派」……
顧淼聽的一臉懵逼,然後就問這個「收為派」跟其他兩大派有什麼區別,
妹子搖頭:「不知道,我又不信教!」
然後,手裏捏着小裙裙,問:「還有問題嗎,沒有問題的話,就結束了。」
我勒個去……
這是顧淼心中唯一的想法。
下次再也不請景區的講解了!
想想就這麼出去了,實在挺虧的,他不甘心的在墓室附近轉圈,尋找一下記憶中的波斯建築與香妃墓室的區別。
在一旁發現了一個耿直的牌子:「拍照最佳位置」,
站在這裏,望向墓室,果然,能拍到全景,比站在大門口拍要出息很多。
正在拍照的時候,忽然聽見隔着花磚牆,傳來了一個聲音響亮,而且挺有趣的講解,填補了剛剛那個白拿了三十塊的講解員的空白。
比如,進門的那個高禮拜堂里,有佛教相關內容,因為當初這裏的佛教氣派也挺大的,並不是伊家獨大。
再比如,關於麻扎,有一個笑話。
外地人到這裏來,說想要去逛大巴扎,打了輛車,說要去大巴扎,
司機是個少數民族,耳朵一打岔,聽成要去大麻扎,還認真的給這位外地遊客進行了邏輯上的安排:外地人、來這裏掃墓的。
於是,一腳油門,把這位外地遊客拉到城外的大型公墓。
越往城外走,越荒涼,外地遊客慌的一批,
打電話報警,
出警效率倍兒高,還沒到大麻扎,就出警把車給攔下了,
特警問司機意欲何為的時候,司機也很冤,他也很絕望,明明是乘客要求的!
墓室里放着好幾排棺木,正中間的棺蓋上頂着個綠球的,是香妃家的第一代祖宗,因為啥啥啥教以綠為尊,
綠球球旁邊的棺蓋上頂着的是個紅球球,那是第二代祖宗,
香妃本人是第五代,也與各位祖宗們並排,棺上蓋着黃色的布,扎着紅球球。
她的棺材比起男人的棺材要小,但是比女人的要大,已經算很給臉了。
人並不躺在突出地面的部分里,而是在該位置的兩米之下,同時所有下葬之人的臉都會朝着麥加的方向。
香妃家的傳教士祖宗們,不是傳的什麼「收為派」,而是「蘇菲派」,
據說這個派別與其他兩家的區別是「神秘主義」與禁欲主義。
顧淼對這個派別唯一的概念就是「蘇菲舞」,
就是男舞者不停的轉圈圈,能轉上一個多小時,時速一分鐘六十轉的那種,
在埃及和土耳其都可以看見,
有一個說法,就是只要摒棄雜念,一心向着那啥啥,就不會暈,
還有一個說法,是他們就是要轉暈,在暈眩中感受到那啥啥的感召。
不知道香妃能歌善舞,是不是也會蘇菲舞,
雖然現在都是男舞者才能轉圈圈。
宗教這種事情,說多了,擱哪兒都是404的禍根,於是這位講解也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把話題扯到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香妃到底香不香的問題上。
她很是憤慨有人說,乾隆那是沒聞過人身上的腥膻味兒,才會錯把香妃身上的牛羊肉味兒當成香氣。
乾隆也不能這麼沒出息,畢竟滿清開頭就跟蒙古各部聯姻,大玉兒什麼的,誰不是從小吃着羊肉長大的,
就算後期蒙古妃子少了,也不能說乾隆直接連牛羊肉都沒吃過吧,清宮的冬天還要吃羊肉火鍋的,乾隆不能無知到香臭不分的地步。
據說,香妃身上的香氣,是沙棗花的香,
天生就有這種香氣的事情,未必可信,但是很有可能是家裏人給瞎傳傳的,就像中原帝王,也喜歡說自己出生的時候就滿屋紅光,瑞氣千條一樣。
香妃家裏巨有錢,根本就是喀什地區的皇帝,那會兒的人又喜歡用香料各種往身上糊,
醃牛羊肉醃個十天半個月的都醃入味了,何況醃了二十八年的人呢?
香妃二十八歲入宮,混了二十七年才死,中間始終沒有生育,
據說就是因為,乾隆認為香妃的香氣是天生的,所以很喜歡她,香妃對自己是個什麼情況,還是很有數的,於是用麝香持續醃漬,影響了生育能力。
關於香妃為何不孕不育,還有一個說法,那就是香妃的身份尷尬,萬一生出個有異族血統的王子,要是兩邊又撕逼了,王子應該向着誰,這事就很難說了。
正說着,有遊客發現牆上的瓷磚顏色和花紋很不統一,雖然都是藍色和綠色,但是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來,顏色偏老舊的,都是手繪圖案,顏色新嶄嶄的,都是一水兒印刷效果。
據說這也是當年地震之後,掉下了許多瓷磚後,人為給補上去的,但是工藝已經遺失了,當初的綠色顏料是孔雀石,藍色顏料是青金石,
現在修復的時候,玩不起,
不僅玩不起,還玩不會,
文物講究的是修舊如舊,因此不可能用水泥把磚給拍上去,
貼瓷磚的時候,用的是中原常見的手法,用糯米攪和了泥,再加上蜜糖之類,做成粘合劑,結果貼了沒多久,瓷磚是咣咣的往下掉,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也沒研究出來古人到底是用什麼東西把瓷磚給貼上去,四百多年不掉下來,
只能是掉了再換新,
於是有些瓷磚的顏色就異常尷尬的鮮亮,
莫名的就傳出了封建迷信的說法:瓷磚不掉,是因為有香妃的靈性加持,男的進來轉一圈會變帥,女人進來轉一圈會變漂亮。
顧淼對這個說法哭笑不得,簡直比沙蓓蓓的星座混紫薇六爻一樣的莫名。
「現在二十八結婚,都是法定晚婚了,香妃那會兒二十八進宮,還能受寵,她一定很漂亮。」沙蓓蓓說。
顧淼讓她搜一下《容妃戎裝像》:「真人大概就長這樣吧?很一般。」
「一定是畫師技術不好,一點都不像西域人的臉型風格,香妃的臉怎麼可能也是蒙古人種的模樣,畫得太隨便了。」
反正也沒見過香妃到底長啥樣,這一切都不重要,何必與女朋友爭執。
從香妃墓出來,就直接去了老街,早就聽人把艾提尕爾清真寺_說成是亞洲第一清真寺。
門票還得要四十五塊錢,大概真的很大吧?
拿完票以後,顧淼還在認真的想,中東那幾個土豪國,能放任中國有個第一清真寺?
還是說,中東不屬於亞洲?
有幾個妹子也來買票,其中一人頭上包着戶外的魔術頭巾,安檢員讓她把頭巾摘下來,說裏面不准拍照,也不准包着任何疑似頭巾的東西。
這規矩真的跟別處的清真寺完全不一樣,
別說伊朗、沙特這兩個地方,要把全身上下裹嚴實,
國內有不少地方,也得裹着才能進去,而且還分男寺女寺,規矩大的很,
魔都開齋節,直接白帽子佔領了半條馬路,網上鬧騰一片,女人戴黑頭巾的也不少,
開拉麵店的糾紛,竟然不是由工商局處理,而是由民宗委處理,
而西域呢,戴白帽子黑頭巾要進學習班,在大巴扎里不准做禮拜,飯店上不得帶有q字樣,曾經有的也全給鏟了,
賣豬肉的地方多的是,
莫名的有一種時空倒錯的感覺。
景區里說不讓照相,就連說明牌都不讓照,有八個攝像頭,蹲在白色的門頭欄杆上,暗中觀察着往來之人。
說明牌上倒是很低調,說這裏只是中國四大清真寺之一,並不是什麼亞洲第一。
事實上……
它憑什麼叫四大啊?
雖然它是1442年建的,但是看一個空蕩蕩的大殿,真看不出什麼來,
甚至它能變到現在的規模,還跟兩個女人有關係,
一個是古麗熱娜,嗯,不是娜扎,
前往巴基斯坦的途中,病死在這裏,這裏的人們就用她剩下的旅費,擴建了,同時起了現在這個名字。
過了一陣子,又來了個女富翁,卓力皮亞汗,她捐了不少錢擴建,還買了六百畝地,做為寺產。
說起來這麼大,這麼好,可是!
只有一個大殿是開着的,而且裏面什麼都沒有,也沒有說明,沒有講解,
這就是四十五塊錢的門票了!
在裏面賴了許久,顧淼也知道了,腳下的地毯是一位信徒和她的弟弟們織的,送來這裏,
牆上的掛壁毯是純真絲的,是伊朗人送的,
目測了一下,這個掛毯的面積,有顧淼在伊朗看見的八百美金一塊的那塊六十倍大。
離開後,顧淼無意中一回頭,清真寺大門口拉着一個橫幅「愛黨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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