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又繞回去了……怎麼會這樣?」
姜爻有些混亂,將詢問的目光移向了身旁的饕餮。
「難道說,我們剛才走岔了路,不小心又轉回左側岩道去了??」
「呵,你以為我會和你一樣路痴嗎?」饕餮瞥了一眼姜爻,開口嘲諷道。「來時的路你也應該看到了,岩道兩側沒有任何岔路或者拐彎的地方,只有筆直一條路,還能繞去哪?」
「好像的確是……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現在這種情況又是怎麼回事呢……?」姜爻遲疑着,對眼前的現狀完全摸不着頭腦。
「過去有些妖魔的妖術能干擾人的意識和視線,造成被施術者無意識在原地打轉的情況,就像你們人類傳說中的『鬼打牆』一樣……雖然這種妖術一般干擾不了我。」
饕餮見姜爻那副猶疑的樣子,無奈地把手一攤,說道。
「如果你還是不相信,那我們就再走一遍好了,看看這地方到底出了什麼么蛾子。」
「嗯……事到如今也只能再試試看了。」
姜爻思忖了片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目前現狀下唯一的選擇,而在往回走了一段路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隨即左右觀望了一圈,蹲下身拾起一塊石子,在邊上的岩壁用力刻了一個數字「0」,而後又走了幾步,隔着一段距離在同一側岩壁上刻了一個數字「1」。
「我在沿途留下標記,有問題的話也能及時察覺。」
姜爻在數步路後刻上了第三個數字「2」,兩人於是就這麼一邊留下記號,一邊朝着來時那條漆黑的岩道小心地向前行進着。
『啪嗒……啪嗒……』
溶洞內的轟鳴漸漸在身後遠去,空曠的岩道中盤桓着兩人謹慎的腳步聲,姜爻在刻下記號的同時,也仔細地觀察着岩道四周。在『蠱丹』所散發的紅光中,左右兩邊的岩道重複着單調而相似的畫面,而岩壁上刻的數字也從個位數一路擴展到三位數,只是姜爻腳下的這片筆直的岩道依然漫長,甚至有種走不到盡頭的恍惚感。
「唔……呼……」越來越炙熱的沉悶空氣如粘稠的泥漿堵着姜爻的胸口,他身體的缺氧與脫水的症狀也變得更為明顯;而一旁的饕餮似乎也是察覺到了姜爻粗重的呼吸聲,他微微偏轉過頭,看了眼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姜爻,什麼也沒說,只是伸出手,一把攙起了姜爻的胳膊。
「差不多了,從距離看,應該到了我們當初從上面掉下的位置。」
饕餮的話語盤桓在姜爻耳邊,後者強打起精神,抬頭向前望去,但就在這麼驚鴻一瞥間,姜爻卻猛然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只見前方另一側的岩壁上,似乎隱約出現了一道眼熟的記號,在陣陣襲來的熱浪中,微微扭曲着。
「這個……難道是!?」姜爻的瞳孔猛然一縮,腦海中霎時變得一片空白。
映照在他雙瞳中的,是一道熟悉的,由他親手刻下的……數字「0」。
「竟然……又回來了……」
饕餮低聲呢喃着,只是這一次,他的語氣中卻少了些許調侃。在似有若無的轟鳴聲中,只見一道散發着橙光的洞口再次出現在兩人的視線前方,那種樣態,那股熱量,毫無疑問昭示着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們第三次回到了詛咒般的『魔神殿』遺址。
「不……這不可能!」
姜爻臉色大變,他跌跌撞撞地沖向前,在對面的岩壁中,他果然看到了他之前所刻下的數字,「0」、「1」、「2」……仿佛在轉了一個「u」形大圈後,他又一次回到了原點。
「為什麼會這樣?我們先前明明走的是直線……難道真的是被什麼妖術困住了?」
姜爻在心中不斷復盤着來時的路線,驚疑不定之間,他不由再次想起了曾在岩道中那道鬼魅的黑影,以及「禁地」深處存在着某隻「惡魔」的傳言,心中的某些不安開始如野草般漸漸升騰。
難不成……那道黑影是……?
「這個地方被『動過手腳』了,無論我們選擇左側還是右側,終點都是這片被封死的溶洞。」
饕餮的聲音再次從身邊響起,姜爻轉頭一看,發現對方正盯着前方的溶洞,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且,既然連我都能困住,那想必不是普通的妖魔法術,問題恐怕並不是出在岩道里,而是在那座『魔神殿』遺址之中。」
饕餮慢慢走到溶洞口,注視着洞內再次「回歸」的殘破遺址,最終將視線移向了溶洞底部那座高聳的石台,眼神微微一凜。
「石台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走,去看看。」
說完,饕餮便風衣一甩,再次踏入了炙熱的溶洞之中,而姜爻也不敢怠慢,趕緊跟了上去。
『轟隆……轟隆……』
地底奔騰的岩漿不斷從愈加密集的地面縫隙中迸發而出,飛濺的熔岩破壞着殿內的殘垣,也將溶洞內的溫度持續推高。姜爻強忍着胸口的不適感,跟着饕餮沿着石階,朝着石台頂部那尊倒下的巨大石像爬去,不消片刻,兩人便站在了高聳的石台頂部。
「這、這些是……!」
一見到石台頂部的景象,姜爻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只見寬廣的石台上密密麻麻堆着大大小小的枯骨殘骸,圍繞在倒下的蚩尤石像四周;石台表面上則密佈着一些猩紅色的詭譎紋路,以石像為中心擴展至整座石台表面,看上去像是某種奇異的法陣一般,令姜爻心中陡然湧起一股焦躁與不安。
「『妖蠱陣』……?」饕餮盯着石台上那片詭異的法陣,眉頭漸漸鎖起。他轉過身,從石台邊緣俯視整個溶洞,很快便發現在那道道熔岩裂縫中,某些似有若無的紅色能量正沿着橙光逐漸擴散,朝着溶洞外陣陣襲去。
「原來如此……看來那傢伙從一開始就計算好了啊……」
饕餮低語着,似乎已經覺察到問題所在,而此番話語中所透露的信息顯然也吸引了姜爻的注意。
「你剛才說……這法陣是『妖蠱陣』?」姜爻詫異道。「難不成,這地方是煉製那隻蜈蚣怪的地方?」
「八九不離十。」饕餮伸手指了指石台上的殘骸,說道。「這些都是低級妖的枯骨,它們都是被束縛在這『妖蠱陣』中被迫互相吞噬,最終誕生唯一一個『倖存者』,即我們所見的那隻蜈蚣『妖蠱』。」
「難怪傳聞中闖入『禁地』的生物全都有去無回,原來所謂的『惡魔』是這個法陣……」姜爻皺着眉,緩緩說道。
「不止這點,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座『妖蠱陣』還在運行着。」饕餮忽然插了一句。
「還在運行?」姜爻聞言一驚,抬頭看向饕餮。「那也就是說,這個法陣還在進行『妖蠱』的煉製??」
「沒錯。」饕餮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姜爻,說道。「而且『妖蠱陣』一旦運行,被陷入法陣中的生物便無法從法陣中逃脫,直至陣中的生物相互殘殺,最終決出唯一的『存活者』,法陣方可解開。」
「你……你的意思是……!?」姜爻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低頭看向腳下的法陣,赫然發現法陣的紋路中竟然流動着點點妖異的微光。
「難不成,我們兩個現在已經陷入了『妖蠱陣』……被當成了煉製『妖蠱』的素材??」
「是的,這也是我們自始至終無法離開這片區域的原因。」饕餮平靜地說着,再次看向下方從地面中漂浮而上的紅色能量。
「這個『妖蠱陣』被改良過了,範圍已經通過法力輻射,擴散到了整片地下岩道。也就是說,從我們掉入這片山體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落入了『妖蠱陣』的束縛範圍。」
「所以說……那個『吳老六』當時就是為了讓我們掉入這片『妖蠱陣』,才步步為營,設計把我們引到這裏來的!?」姜爻臉色鐵青,心中懊悔不已,因為先前自己的錯誤判斷不但使自己身陷囹圄,還連累饕餮也陷入如此絕境,這讓他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挨與愧疚。
「那……那我們有沒有辦法破壞掉『妖蠱陣』呢?只要法陣被破壞,應該就能出去了吧?」姜爻再次焦急地追問着,比起無用的懊悔,他更希望自己能做到亡羊補牢,只是饕餮的回答卻再次給他潑了盆冷水。
「很遺憾,『妖蠱陣』和普通法陣不同,除非施術者自己停下,不然只能等到陣中的存活者只剩一個時,才能解除。」
饕餮嘆了口氣,轉過頭,看向身後那尊倒下的蚩尤石像。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石像那張破碎的臉顯得格外猙獰可怖,而饕餮的表情則掩藏在石像投下的陰影之下,晦暗不明。
「如今這種情況,讓施術者自己停下幾乎不可能,所以想要離開這裏的話,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饕餮說着,慢慢回過頭,赤色的雙眸在黑暗中散發着某種危險的光芒。
「也就是說,你我之間,只能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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