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了兩天,後天就是會盟的日子。楊潛自認為是挨不到那天了,蹲在地牢五天時間裏,滴米未進、滴水未沾的情況下,終於耗光一身的精氣神。
嘴唇乾裂、渾身酸軟無力、飢腸轆轆,楊潛勉強靠着牆,眼神前出現了各種幻覺,那是自己一生的軌跡。
「你要敢不規矩,我讓你好看。」說這話的人,一襲粉裙,那是拓跋詩若。
「表哥,我們還要一起下棋呢。」說這話的人,一身青衫,是老弟張麒朝。
「我一定等你回來,記得我喲。」說這話的人,一身紫色衣衫,是曉桐。
「兔崽子,誰讓你出去玩的,跟你的娘一樣賤。」說這話的人,是討厭的父親。
「……」沒說話的人,是母親。
「這是我們家少主。」好心的大叔介紹着身旁的清秀少年。
第一次看到少年,是那個梅雨季節,從此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 ,兩小無嫌猜。
終於,人影重疊在眼前,又變得非常模糊,至於漸漸遠去,消失了。楊潛頭一歪,沉沉的睡着了。睡吧,睡吧,睡他個千年萬年,就沒有那麼多的苦痛折磨了。
地牢的鐵門,哐當一聲打開,田小瞳負手走了進來,隔着鐵柵欄,問道「怎麼樣,楊潛想好了沒?還是說不打算說出盧循遺腹子的下落。」
見裏面沒有回應,田小瞳上前一步,試探性的喊道「楊潛!」
還是沒有反應,田小瞳再上前靠近鐵柵欄,這才看清楊潛靠着潮濕的牆壁,臉上血色全無,頭歪着,像是死了。
「來人快開門!」田小瞳情急之下,讓看守打開牢門。
就在看守拿着鑰匙要開門,又被田小瞳止住了。素來小心謹慎的田小瞳,唯恐楊潛是在詐死,門一開,就會奪路逃走。又怕楊潛真是不行了,立刻將影子、凌玄霜等人找了來,這才打開鐵門。
凌玄霜進去探鼻息,發覺楊潛已沒有了氣息,然後再把脈,發現脈搏也沒有了。這時,凌玄霜注意到楊潛的嘴唇烏黑,像是中了毒。
「他怎麼樣?」田小瞳關切的問道。
凌玄霜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田小瞳眼淚奪眶而出,一個箭步衝上前,終於看到他的臉,那般蒼白虛弱。
「我不是成心的,沒想到你會選擇自殺,也不願意說出那人的下落。」田小瞳握着楊潛冰冷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第一次覺得原來生命真是如此脆弱,經不住風吹雨打。
田小瞳將楊潛安置在永安宮一處房子裏,並親自替他擦拭身體,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楊潛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床的四周是用鐵籠子罩着的,不只是還對楊潛的存活抱着一線希望,還是害怕張麒朝來奪走楊潛的屍身。
「小師妹,徽島的蔡文峰和夏玉蝶來了,正在大殿候着。」凌玄霜輕輕搖了搖田小瞳。
田小瞳已在楊潛床邊守了一夜,多麼希望他會來個奇蹟,活蹦亂跳的從床上蹦起來,大叫你上當了。可惜一夜過去,終歸是幻想。徽島來人了,田小瞳的手下都不敢打擾,凌玄霜壯
着膽子來叫田小瞳。
「我知道了,師姐先去招呼他們,容我更衣打扮後,就去見他們。」田小瞳頭也沒回的說道。
凌玄霜見狀,慢慢退出了房間。
田小瞳去自己寢宮換了身衣服後,來到大殿見蔡文峰。
剛一見面,蔡文峰就打趣道「田大小姐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害了相思病,孤枕難眠,弄得自己這麼憔悴。」
田小瞳冷冷的回道「不是,而是我殺了楊潛。不能不為之,大哭一場。」
「什麼,你殺了楊潛。」蔡文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玉蝶也處於一片震驚中,看田小瞳憔悴的神情不似作偽,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堅決不讓掉出來。
蔡文峰急道「他的屍身在哪裏,可否一見。」
「跟我來吧。」田小瞳為他們在前帶路,來到安放楊潛的屋子。
進門一看,只見楊潛一身素白,面無血色,嘴唇發黑,面容安詳的躺在床上,床的四周是用鋼筋造成的鐵籠子罩着的。田小瞳讓人打開鐵門,使得蔡文峰和夏玉蝶能近前檢查,確認是楊潛本人無疑。
都說母子連心,殘酷似夏玉蝶,也不能真的親眼看着孩兒的死狀,轉身離去。蔡文峰也不好再待着,也離開了。田小瞳回頭看了眼楊潛,也離開了。
三人漫步在後花園,田小瞳將如何擒住楊潛的來龍去脈,簡略的告訴了蔡文峰和夏玉蝶。
蔡文峰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楊潛的屍身?」
夏玉蝶停住了腳步,看向田小瞳。
田小瞳道「等會盟大會結束,我就將他火化,然後站在海邊最高處拋灑。我記得他曾經說過,希望自己死後化成灰隨風而散,不再受人間的羈絆。」
「那我們就等楊潛的屍身火化後,再離開吧。」蔡文峰這麼說,其實是幫夏玉蝶說的。
田小瞳心知肚明,也就沒有反對。
緊接着淍島的姬俶和姬夢婉,飛花坊的左浮棠和寒英,杭州錢家的錢玉伯,相繼來到島上。在田小瞳精心佈置的會場,商量大事。
「如今,航島已經易主。我們如果再不團結,只怕會被張麒朝等人一一吞併,這可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結局。」田小瞳當着眾人的面慷慨陳詞。
蔡文峰從旁附和道「我同意田侄女的看法,大家應該團結起來,共同對付張麒朝和他背後的中原武林正道。」
左浮棠道「我倒是沒有問題,只是既然是誠意合作,為何只見田大小姐出面,不見田島主呢。」
一時眾人眼神齊刷刷的看向田小瞳,看她如何回答。
錢玉伯笑道「這有好奇怪的,眾所周知田島主已經失蹤很長時間,子承父業,峨島由田大小姐主持,有什麼不妥當。」
「可是,我聽說田島主並沒有死。」左浮棠窮追猛打,不依不饒。
曾經參與者的姬俶緘口不言,作壁上觀看田小瞳如何應對。
田小瞳笑道「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說父親沒死那真是太好了,這副重擔我扛着很是辛苦呢。一想到張麒朝等人慾滅六島,就食不下咽。」
這番話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任由旁人臆測。最後更是又回歸主題,巧妙的轉移了話題。
左浮棠見田小瞳滴水不漏,也只好作罷。
會盟進行的很順利,相約以後互為支援,共同禦敵。
不順利是不可能的,晉島的搗亂分子都被抓了起來。而張麒朝也沒有出現在會場,他趁眾人注意力集中在會場之際,前往永安宮各處找尋楊潛的下落。
可惜,永安宮實在是太大了,張麒朝遍尋不着。等到會盟結束,還是不見楊潛的蹤跡,眼看着時間越來越緊,只得先離開了永安宮,從長計議。
就在張麒朝束手無策之際,一個青年來到了他的面前。
會盟結束後,各人相繼離開峨島。送走他們,田小瞳回到安放楊潛的地方,驚人的發現楊潛的屍身不見了。
田小瞳又驚又喜,驚訝寫在臉上,居然有人能不驚動看守,帶走楊潛。喜在內心,有人帶走楊潛,說不定能救活他。田小瞳深信這一點,表面上裝模作樣的大肆搜查,實際上根本沒派最得力的手下前往。
茫茫大海上,一艘商船正揚帆航行。船艙的甲板上站着張麒朝,正和一個大叔閒聊。
「祥伯你們給楊潛準備的什麼藥,這麼久還沒醒。」張麒朝好奇的問道。
祥伯笑道「這藥既是毒藥也是補品,加有天山雪蓮等珍貴藥材,服用的人形同死人,卻可以維持基本的生命運轉。」
張麒朝笑道「這種藥真是神奇,這麼說,艙內守着楊潛的人,就是田小瞳心心念念藥找到的盧循的遺腹子。」
「沒錯!」祥伯回答道,「她本名叫盧凝,現在應該叫他杜隱宗。」
張麒朝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煙雨山莊少莊主,竟然會是盧循的遺腹子,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那煙雨山莊的莊主杜顯臣,是你們的什麼人?」
祥伯也不隱瞞,笑道「是少主的家臣,為了隱藏身份方便,這才讓杜顯臣出面當少主的『父親』。」
這時,杜隱宗從船艙里走了出來。
張麒朝關切的問道「楊潛怎麼樣了,活過來了嗎?」
杜隱宗回道「活過來了,此刻正在昏睡,我給他餵了些雞湯,讓他好好地休息。」
「那我趕緊去看看他。」說完,張麒朝很識趣地進艙內。
「少主,現在六島有聯合的勢頭,我們不可不防啊。」祥伯回道。
杜隱宗笑道「不急,等楊潛醒來再說。」
祥伯見杜隱宗掛念着楊潛的生死,提醒道「老奴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張麒朝聰慧過人,楊潛智謀深沉,皆一時之選,我們更要防着他們。」
杜隱宗笑道「你放心吧,楊潛這頭有意兒拴住他,是不會出問題的。至於張麒朝嘛,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就算是事情不成,也會放我們一條生路的。」
兩人在甲板上迎風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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