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三個水杯,依次向同一個方向排列着說道:「樹根在這兒,樹幹在這兒,樹冠的位置就應該是這兒——孤山島。」
孤山島是撫仙湖上唯一的島嶼,孤零零地聳立在湖面當中,也是這次旅遊的景點之一。
「不可能。」葉尋搖頭道,「孤山島我去過,那裏修着孤山公園,還有旅遊區,人員密集,怎麼可能是樹冠?我覺得,按你的排列,樹冠應該是在水底下。」
我搖頭道:「撫仙湖七大謎團有兩個跟孤山島有關。第一個是鮫王宮。傳說,孤山島是用十根柱子支撐在了撫仙湖裏,島嶼下方就是鮫王的宮殿。」
「第二個傳說是孤山禁飛區。孤山附近有一塊三角地帶,那裏沒有電子信號,和傳說中的百慕達三角極為相似。我覺得孤山島上一定藏着神秘。」
葉尋還是不肯相信:「就算是這樣吧,那你怎麼解釋孤山島上的旅遊區?」
我也不由得一時語塞。孤山島畢竟不是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整個島嶼都經過了建築開發,就算有什麼秘密也早該暴露了,還能輪到我們在這裏猜測?
我正在沉默的時候,董小唯忽然開口道:「我相信王歡的判斷,張昊不是打聽出來一個關於孤山島的傳說嗎?」
董小唯看向張昊時,後者急忙點頭道:「我確實聽說過。傳說,孤山島曾經三次被土匪盤踞,最後一次是在民國,國民黨的飛機還在孤山島上撞得粉碎。據說,就是因為飛機飛到那裏之後,所有的儀器都失靈了。」
又有一個同學說道:「我也聽過一個傳說,說是孤山島下面會出現青魚陣。有人說:很久以前,有一條魚王出來遊玩的時候,鑽進了孤山島下面的山洞,再沒出來,後來魚群為了救王,結成魚陣撞擊孤山。但是它們沒能撞開困住魚王的大孤山,僅僅是撞碎了小孤山。後來,魚群每年都會過來對着孤山朝拜魚王,孤山魚陣就是這麼來的。」
我看向葉尋道:「旅遊手冊上也提到過群魚朝拜鮫王的事情,大體上跟他說的差不多。旅遊手冊上的那個傳說是:鮫王鑽進了一個口小肚大的地方,再也出不來了,所以孤山島才被稱為鮫王宮。」
我的話剛說完,我的一個同學就顫抖着聲音說道:「抓我們的鬼面鮫也是鮫王宮出來的吧?我聽說,朝拜孤山的不是魚群,都是鬼魂啊!」
我轉頭道:「什麼意思?」
那個同學慢慢地說道:「傳說,元末明初,張獻忠部下大西軍五軍都督之一的馮雙禮,率部殺進江川縣,當時的周縣令帶領三千民眾撤往孤山島躲避兵禍。周縣令掩護百姓,被馮雙禮生擒活捉,拒不投降之後被馮雙禮殺害。」
「孤山百姓驚聞周縣令遇害,痛哭震天,加上家破人亡、效死無門,三千百姓悲憤絕望之下,不約而同地在孤山島南崖投水自盡。傳說,當年孤山島外浮屍數里,暴雨連日不絕,撫仙湖上怒浪翻滾,水中屍骸就像是一條條大魚時隱時現,圍繞着孤山島力阻強敵,不許馮雙禮踏入孤山半步。後來,馮雙禮卻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登上了孤山島,將島上建築盡毀,率部揚長而去。」
「後來,孤山島的南崖改名為捨身崖,每年七月十五都會有人到南崖祭拜先祖,魚群也會在這時向孤山集結,形成魚陣。這裏的人都相信,魚陣就是當年拼死守護過孤山的三千百姓。」
那個同學說到這時,滿眼驚恐地抬起頭來:「車馳他們殺了那條魚之後,我們就一直被鬼面鮫追殺,導遊也回來找我們……那是鬼魂化成的魚在找我們報仇啊!」
我緊盯着那個人道:「你怎麼不早說?」
那個同學說道:「我回來的時候就說了,你沒注意啊!」
「我沒注意?」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如果他真的說過,我肯定能記住。
董小唯說道:「他確實說過,當時你沒聽全,只聽了一半兒,聽到馮雙禮佔據江川縣之後你就不聽了。」
「是嗎?」我現在也對當時發生的事情有點懷疑了。難道當時真是我疏忽了什麼?
我回憶了好半天,卻仍舊沒敢確定什麼,只能含糊道:「不管怎麼說吧,我們都得去孤山看看。先休息一會兒,咱們出去弄條船,先繞着孤山轉一圈再說。」
我本來想讓那些同學休息一下,可是這種情況之下,誰也睡不着。我乾脆不再等了,帶着他們出了別墅往湖邊的方向走了過去。
別人都在趕路時,葉尋卻故意落在後面幾步,低聲跟我說道:「你把他們全都帶出來,明智嗎?」
我頓時反應了過來。
我很清楚葉尋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和葉尋配合,不需要顧忌太多,但是帶上我這些同學,就容易畏首畏尾了。他們各有各的打算不說,遇事兒馬上就會亂成一團,誰也顧不上誰,或者說不想去顧及別人,萬一遇險,除了造成傷亡,沒有別的結果。
我該不該讓他們回去?
這個念頭從我腦袋裏一冒出來,就再也揮之不去了。
我正在合計怎麼能把那些同學弄回去的時候,葉尋忽然一拉我的袖子,把我硬給拽到路邊:「下水!」
「下……」我剛說了一個字,眼角的餘光就掃到了迎面開過來的警車,我立刻一頭扎進了水裏,貼着湖邊的位置站了下來。
沒過多久,我就聽見警車開門的聲音:「你們是王歡的同學吧?他來找過你們沒有?」
警察問話之後,我那些同學竟然沒有一個開口。
他們應該是被問蒙了。他們都知道我走在最後面,我不用往外面看也能想像到他們當中肯定有人下意識地往後看。他們這點心思絕對瞞不過警察的眼睛。
沒過多一會兒,我就聽見有人順着湖岸往我的方向走了過來。對方還沒走到湖邊,葉尋就把岸上的石頭連帶泥沙一塊兒踢了下來。我周圍的湖水頓時渾濁四起,基本上擋住了我的身軀。
「你看見這邊過來人了嗎?」那個警察應該是在跟葉尋說話,葉尋平靜地開口道:「沒看見。」
警察再次問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看景。」葉尋僅僅說了兩個字。
警察出其不意地問道:「地上的腳印是剛踩出來的吧?」
糟了!
我心裏頓時「咯噔」一聲。我下水的時候在岸上留了腳印?
葉尋說道:「我不知道。我剛過來,跟他們後面過來的。」
還好葉尋沒說腳印是他自己踩出來的。這個時候,越是掩飾,越容易露出馬腳。
警察在我頭上的位置走了兩步之後停了下來,很快,我就聽見頭頂上傳來一陣撩水的聲音。警察在洗手?
我趕緊往湖水裏蹲了蹲身子,半貓着腰站在了水裏。撫仙湖的水質清澈,要不是剛才葉尋踢了石頭,我早就被警察給看見了。
警察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又對着遠處喊道:「你們幾個小同學都過來。」
他喊我同學幹什麼?
我已經快要閉不住氣了,他再把我同學叫過來說上幾句,我就沒法從水裏鑽出來換氣了。這不是要命!
更要命的是,我那些同學一個個卻還在遲遲疑疑地誰都不願意往前走,過了好半天才走了過來。
我實在憋不住氣了,試着慢慢從水裏探出了腦袋。誰知道,我剛要把腦袋伸出水面,頭頂上就被人踩了一腳,硬是把我給按進了水裏。
肯定是葉尋乾的,除了他沒人敢在警察附近搞小動作。
可我不呼吸不行啊!我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再不換氣兒,我出於本能也會從水裏站起來。
等我再次試探着把腦袋伸向水面時,葉尋兩隻光着的大腳板子就一塊兒踩了下來,兩隻腳一齊蓋在了我臉上。我趕緊在他兩隻腳的縫隙當中吐了口氣,還沒等深呼吸上一口,就又被他踩進了水裏。
警察莫名其妙地問道:「你幹什麼呢?」
葉尋理所當然地說道:「剛才鞋裏進了沙子,洗洗腳。」
葉尋說着話,把兩隻腳一塊兒沉進了水裏,腳面子就踩在我肩膀上——他坐在水邊洗腳,是為了掩護我。可越是這樣就越讓我擔心,萬一我那些同學說漏了嘴,以葉尋的膽子,說不定能幹出什麼事兒來。
我揪着心貓在水裏時,卻聽見警察說道:「我知道你們和王歡是同學,大學相處四年不容易,同學間的情義也很真摯。但是,情義不能代替法律。你們都是大學生,都知道包庇罪犯同樣觸犯法律。我希望在你們做出任何決定之前,要事先想一想,你們是在幫助王歡,還是在斷送自己的前途。」
警察頓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們想要幫他,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們,幫助王歡最好的辦法是勸他來投案自首,而不是幫着他東躲西藏。」
那個警察說完話,他的搭檔也在遠處說道:「你們現在幫了王歡,說不定他被捕之後反倒會把你們供出來。包庇罪也是要判刑的,你們想清楚。」
兩個警察一軟一硬的對話才是最致命的配合。
我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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