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社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他不行，還有我

    邁哈德的意志力其實不差，甚至還很強。

    但要看跟誰比。

    跟社員那肯定沒法比，社員作弊式訓練，幾乎代表了人類意志巔峰。

    而跟古代刺客，也差了不少，這的確也跟內心拋棄了一些原則有關。

    畢竟刺客從淨世之刃，變成了殺手，且面對藍白社多次避戰、逃竄，對自我的認定，對信念的堅持，都與古代刺客不同。

    社員是天塌了去頂的人，內心裏始終有一股無比激昂的心氣撐着。他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如果人類毀滅，藍白社一定先滅了。

    古代刺客，曾是世界的達摩利斯之劍，他們是隱匿在暗處的弄潮兒，掀起世界的浪潮，引領時代的前進。

    時代的變遷，雖說是不可阻擋的，但總要有個導火索，宣洩口。需要有一把一往無前的劍，打破舊有的枷鎖，做先驅者。

    所以無論是社員，還是刺客，甚至還有墨者，他們都有一種強烈的時代使命感。

    他們都在各自的時代，強烈地認同着自己，這種意志是超越生死的。

    相反，現代刺客，被生存欲·望驅趕，被時局逼迫，被環境改變，就好像被牧人所驅趕的牛羊一般。他們只是時代的一小部分，是埋在浪潮里的魚。

    誠然為了活着，意志也可以極端堅定。但終究不能超越時代，超越生死。

    僅僅幾十秒，邁哈德就瘋了，他的理智被七個具備強烈的『時代級意志』所擊敗。

    神性佔據主導時，人格會受到巨大衝擊。

    人格不可能承受神性的思考模式，那是沒有任何感性、意會去概括的，龐大的數據洪流。

    身體億萬毛孔接觸到的信息量，眼耳手舌鼻感觸到的外界知覺，都以精神衝擊的形式灌入主觀中。

    就好像一家龐大企業，所有員工都把文件砸向總裁一個人，那複雜的資料足以將人壓死。

    被壓制的人，主觀對神職反對意願越強烈，則這份數據分給操控者就越多。

    但最多，不超過十分之一。

    也就是說，哪怕同時壓制九個同級別的人，對方完全反對命令，也可以拼個平局，大家一起理智歸零。

    八個則是安全線，邁哈德已經很有自知之明了，只喚醒了七個。

    如此，只要他不比七個古代刺客意志差太多，那麼最後堅持不住先瘋掉的人，一定是那七個古代刺客。

    當對面七個人先瘋掉之後，理智歸零的主觀就會承擔所有神性衝擊，徹底泯滅人格，而不會再分給操控者了，如此操控者還能保留有理智，反之亦然。

    說白了，就是兩邊比誰後瘋掉。

    邁哈德最終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古代刺客。

    承受了更多衝擊的七名刺客大師，都還沒怎麼地呢，操控者自己就先受不了了……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同樣是刺客大師，兩者意志不在一個層次。

    始作俑者一瘋，異常就解除了，七名刺客恢復到了自然狀態。

    主觀意識，從黑暗的思維牢籠中，重新站了出來。

    「我已經給他機會了……我並沒有完全反對這條命令啊……」老邁刺客嘆道。

    已知墨窮和苟爺是變化成小女孩模樣的，那麼也並不完全排斥殺死他們。

    對於墨窮的偽裝，他們一眼就知道是在演戲，光看苟爺就知道了，一個三歲的小孩子，怎麼可能有那麼銳利的眼神，乃至一股狂野的氣質。

    在邁哈德講清楚什麼是藍白社後，三代等人只是單純地沒有戰鬥欲·望。

    為什麼殺社員？是為了削弱藍白社。

    削弱時代的脊樑，可以，刺客就是幹這個的，但那是為了給新時代鋪路。然後呢？新時代想好了嗎？藍白社垮了以後，後面的路怎麼走？

    「我也給他機會了，我問他為什麼沒有做到藍白社做到的一切。他的回答是沉默……」三代嘆道，他當時就失望了。

    在推翻別人的方案時，就要拿出自己的方案，否則推翻舊時代，卻沒有更好的新時代接續，那叫添亂。

    沉默，是他最不想見到的答案。

    邁哈德你倒是拿出一個新東西來啊！

    老邁刺客幫助新興的奧斯曼滅掉了拜占庭，但那是為了阻隔東西方陸路交流，繼而逼迫各國航海，讓東西方重新建立海上交流，最終激發地理大發現。

    其實，邁哈德哪怕說得天花亂墜，反正他們這群老傢伙也聽不懂，這是代溝，這個時代肯定有很多他們根本搞不懂的東西。

    所以邁哈德怎麼說，三代等人都沒法反駁，只能不明覺厲，然後心想：這代人有這代人的想法，我跟不上了。

    但結果卻是，邁哈德連個他們聽不懂的答案都沒說出來，當時幾個古代刺客心態就崩了。

    沉默，就是從沒想過啊。

    所以三代才心灰意冷地說出：算了，新時代的事，有新時代的人去關心。我的努力，已經在我的時代做完了，你們加油吧。

    這裏的新時代的人，不是邁哈德，而是暗指藍白社。

    「呼……體力差點撐不住了。」

    墨窮此刻感覺渾身酸痛，高強度，高負荷的戰鬥，太累了。

    打得時候還好，一停下，頓時所有疲倦都涌了上來。

    他連忙趁機吃幾個糖，衝着停下來的古代刺客道：「還打嗎？」

    海盜刺客笑道：「你竟然還活着？社員都這麼厲害的嗎？能抵抗我們這麼多人無情地弒殺。」

    墨窮見他們沒有戰鬥欲·望，便指着還在跟空氣鬥智鬥勇的邁哈德道：「不打的話，他就交給我們收容了，話說他現在什麼情況？」

    邁哈德雖然瘋了，但力量一點也不減，打得周圍飛沙走石，虎虎生風。

    甚至不斷地切換石化狀態，在雕像和人形間來回變動。

    三代說道：「神性衝擊摧毀了他的理智，他現在就好像在和無窮無盡的怪物戰鬥一樣。」

    「當然，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正常人是想像不到的。沙子的觸碰，風的吹拂，陽光照射在身上的感覺，每一個，都如同一個怪物跳進了池塘，攪動那渾水，驚擾那池魚一般。」

    「或許在他眼中，整個世界都是破碎的，黑暗的，怪異恐怖的吧。瘋子在想什麼我們是不知道的，總之他不可能對現實的一切做出任何有理的判斷了。」

    苟爺似乎有點經驗，他含糊不清道：「摸球，泥熬夜三天，背瞎十萬隻蚊子，就似他聽到一個只的感覺。」

    墨窮琢磨了一下也就能腦補了，讓人心去感受神性的信息量，就好像熬夜三天三夜，背誦十萬字的文章。而這種快崩潰的感覺，僅僅是邁哈德聽到一個字的聲音時的感觸。

    資訊爆炸，理性的思考根本沒有存在的餘地。

    「那麼……」墨窮走過去，準備制服邁哈德。

    然後已經有一人，捷足先登了。

    伊洛，第十九代刺客大師。

    他也曾掌握過土芒，此刻在邁哈德瘋掉之後，突然將袖劍插進了邁哈德的脖頸。

    然後熟練地剖開了邁哈德的後腰，取出了一塊黃色的礦石，這黃色的礦石由腸衣包裹，竟是直接縫進體內的。

    「嘭！」墨窮二話不說，先開一槍再說。

    伊洛頭上爆出石粉，冷漠地說道：「他不行，我行……」

    三代悲傷道：「既然最有機會的一百年沒有拼命，那就躲着吧，等到新時代來臨。」

    「不，沒有機會了。你們這些人不懂得這個時代，這個時代充滿了誘·惑，誰還做刺客？」伊洛直接吞下了土芒。

    「我們的改變是被迫的，不改變就是滅亡，我們只是想活着，有什麼錯？」

    三代轉向問老邁刺客道：「五代，拜占庭帝國，有什麼錯？」

    老邁刺客聳肩道：「那是歷史學家的事。」

    伊洛黯然，當他們改變的這一刻，他們就變得和他們刺殺的人一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