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趴在老人的懷裏,哭得像個三歲的小孩子沒了父母。
蘇陽沒有過這樣的體會,所以他不能明白這種痛苦到底有多痛。
但是看柳依依哭得這麼傷心,想必應該非常痛吧。
人已死,難復生。
他根本做不了什麼,只能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跟她說一句:「節哀順變。」
醫館的夥計們也都哭了起來,一個個的大老爺們哭得想個小孩子一樣。
看得出來,他們也很尊敬這位老先生。
醫者,救人性命,治人疾病,對世人來說,醫師便如同再生之父母。
父母去世,自然令人悲痛。
但他們的痛都不及柳依依。
因為對柳依依來說,她的師父不僅僅是她的師父那麼簡單。
她是一個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孤兒,是師父把她撿了回來,待她如親女兒一樣,還把一身所學全部教給了她。
師父對她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比親生父母的生養之恩還要重了不知多少倍。
他是她在這個世間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的家人。
如今,他去了,只留下她一個人。
她再次變成了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兒,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了她的親人。
她就好像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樣,那麼可憐,那麼無助。
她痛哭着。
剛剛忍耐住的眼淚此刻又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樣傾瀉而出,嘩啦啦的流下來,濕了她的衣衫,又濕了地面。
「蘇陽,我有點難受。」
旁邊看着這一切的含香突然走到蘇陽身旁,輕聲對他說道她的臉色也有些悲痛,似乎被這哀傷的氣氛所影響,眼睛裏也有淚花在閃爍,好像立馬就要墜落下來似的。
「我想母親了。」含香看着蘇陽,低聲說道。
蘇陽看了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又摟住了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值得信賴的依靠。
如果是平時,蘇陽若敢這樣做,含香定然會對他大打出手。
但此刻她卻乖巧得像只溫順的小兔子,任蘇陽摸她的頭,摟她的肩,讓她把腦袋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這個傢伙,雖然很可惡,但是給人的感覺還是蠻可靠的。
含香就那樣靠在蘇陽的肩膀上,一動不動,沉默着不說話。
「想母親了,那就回去吧,這裏距離東荒山脈不遠,我可以送你。」蘇陽輕聲說道。
含香想了想,說道:「可是我又想吃『馬賽克』,等我吃到了再回去吧。」
「……」
蘇陽不說話了。
他實在不忍心欺騙這個單純的小姑娘。
但是他又不能把話說得太直白,因為那樣肯定會被她殺了的。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依依姐,館主已經去了,你可不能再傷心過度了,咱們還是先把館主好好安葬了吧。」一個小夥計走過來,對柳依依說道。
柳依依沒反應。
小夥計也不再說話了。
醫館裏充斥着悲傷的氛圍,讓人默然流淚。
這時,一個身材有些魁梧的男子走了進來,大聲喊道:「夥計,抓點藥!」
眾人被這人的聲音吸引了過去。
這人猛然看見了大堂里這悲慟的一幕,不由神色驚愕,說道:「咋的了這是?醫死人了?你們這醫館不會賣的假藥吧?要是那樣我可不抓藥了啊!」
「不抓藥就給我滾!!」
蘇陽此時心情很不好,沒看見這滿屋子的人都不開心麼,居然還在這裏說風涼話,咋不去死呢?
他氣憤之下,衝過去一腳把那人給踹飛了出去。
那人飛出了醫館,在摔在大街上翻滾了兩圈,從地上爬起來指着屋裏的人氣憤的大罵:「你們幹什麼?有毛病啊?信不信我叫人來砸了你們這破醫館!」
他的話音剛落,屋裏的幾個小夥計立馬沖了出去,不由分說,對着他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拳拳到肉,兇狠至極,把旁邊的路人都給看呆了。
那人被打得哎喲連天,不多時,便鼻青臉腫,連忙求饒。
蘇陽站在醫館大堂門口看了一眼,冷冷的罵了一句:「該,叫你丫的嘴欠!」
打了一通,那人跑了,幾個小夥計回到了醫館,柳依依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對幾個小夥計吩咐道:「收拾一下,將師父好生安葬了。」
……
……
柳依依已經三天沒有出過自己房間的門了,她把自己關在屋裏,三天來沒有見任何一個人。
沒有她在,沒人看病,醫館也歇業了三天。
蘇陽有些無奈,這三天裏,他每天都想去看看柳依依,開導開導她,緩解一下她悲傷的心情。
但是柳依依閉門不見,他每次都失望而歸,這讓他很是痛苦。
失去親人的痛苦雖然沉重,但也不應該如此哀傷啊,整整三天了,沒吃過一粒米,沒喝過一口水,她就那樣一個人坐在屋裏,這樣又有什麼用?
老先生希望她活得堅強一點,勇敢一點,自信一點,但是她現在這樣又哪裏堅強勇敢自信了?
她把自己關在屋裏,其實就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儘管她已經面對了這個現實,但是她還是過不了心裏那一關。
蘇陽很想很想去開導她,哪怕跟她說上兩句話也是好的。
他不想看見柳依依再這樣下去。
「叩叩叩……」
蘇陽再一次敲響了柳依依的房門。
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了。
屋裏並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柳依依根本就沒有說話。
蘇陽輕輕嘆了口氣,站在門口,說道:「依依,我知道你難受,但是不管如何,事情已經過去了,老先生他走得很安詳,他是帶着笑容走的。
依依,老先生希望你能堅強的面對現實,就像你可以很堅強的面對自己的疾病。
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你又何必再這麼難過?」
屋裏依舊無聲。
蘇陽繼續道:「人生啊,總有一些我們不想面對,但又不得不面對的事情。
我們的命運從始至終都由不得我們自己做主,冥冥之中仿佛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這一輩子,你會遇到誰,你會失去誰,你能得到什麼,又不得不拋棄什麼……
我們總是被命運捉弄,被它玩弄於股掌之中,儘管我們憤怒,怨恨,咆哮,發誓要打破這一切,要奪回屬於我們自己最理想的命運,但是到頭來,終究只是自導自演,自娛自樂。
命運無法改變,正如春夏秋冬不會錯亂。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對現實,然後笑着活下去。」
蘇陽望着房門,沖裏面喊道:「依依,你聽見了麼?」
「咯吱……」
房門打開,柳依依站在門口,望着蘇陽,詫異道:「你說什麼,我在修煉,沒有聽見。」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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