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時連同書生在內共和一百零一騎,回來時一百零一騎完好無缺,此等戰績即便是薛平川都有些難以置信。
「你說是趙劍魂讓你們回來?」
年前正站着完好無損一百零一人,除去領隊張明月有些狼狽,渾身纏滿繃帶,其餘人連一根頭髮都不曾少,只聽說過斥候被凌遲處死,還不曾聽說有人放斥候回來,趙劍魂此人向來狡詐他薛平川不是不知,只是這次這般做法實在有些難以讓人置信,十萬大軍半年糧草被焚燒殆盡,始作俑者就這麼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沒錯,他放我們回來,並且讓我們轉告將軍,三日後他將率軍前來叩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糧草被焚之事,箇中另有因由。」
當下張明月便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一番話落,包括匆匆趕來的昭陽公主等人都已經是滿面寒霜。
「趙劍魂到底賣的是什麼關子?莫非只是讓我西楚軍心混亂?他想要我西楚邊防軍知道他趙劍魂解兵不殺?」
昭陽公主到底心思細膩,只不過短短隻言片語便能看出其中許多,但司馬雲卻搖搖頭。
「趙劍魂絕對不會如此膚淺,十萬大軍半年糧草一夜之間被焚燒殆盡,後方再無糧草儲備,短時間之內再拿不出足夠的軍糧,只不過想激起士兵凶性殊死一戰,西夏軍生於北方本就驍勇善戰,如今再被逼上絕路,所爆發出來的戰鬥力又豈是平時可以相比?都說兵者詭道,萬萬沒想到趙劍魂來了這麼一出。」
「目前來看大概有兩種可能,他是故意放臭小子他們回來動搖軍心,三日之後叩關,三日時間要將軍聚齊所有邊防軍與虎狼關誓死一戰,但西楚邊防太長,除去虎狼關這道天塹,萬一趙劍魂只不過虛張聲勢,明面上進攻虎狼關,實際則率兵從其他的邊防處入關,那將軍當如何是好?據我所知,除去虎狼關之外,邊防還有好幾處小關口,這幾處不得不防,可我們若是一旦將兵力分散各個要道,則兵力不集中,一擊即潰,這趙劍魂乃是給我們出了一道難題,三日之內他未必能聚齊十萬大軍,但少說也有六七萬,六七萬大軍與虎狼關邊防軍勢均力敵,這一仗,不得不打,非打不可。」
眾人顯然沒想到司馬雲竟將趙劍魂這番心思說的是頭頭是道,此時都如同蒙上了一層陰影一般。
「我可以再去塞北刺探軍情,這麼大一支軍隊,想要在塞北神不知鬼不覺行動絕對不可能,若情況有變,我們才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張明月強撐着身子站了起來。
「另外,我們這裏本來有一份深入西夏五十里的行軍地圖,不過後來時間倉促沒帶出來,李求書,你可能大概記得地圖的各個點要再重新畫一份出來?」
「能。」
書生當即擺開文房四寶,不過半個時辰時間便畫出了一副一模一樣的地圖,這過目不忘本領即便是司馬雲都多看了其幾眼,被焚的糧草大營,西夏軍大營各處要點都標明的清清楚楚。
「也許我們應該主動出擊,幾萬人的大營不是說能移動就能移動的。」
薛平川指了指地圖上要道。
「只要率兵包圍了這麼幾個點,再配以強弓勁弩,即便剿滅不了西夏軍,也絕對讓趙劍魂吃不到好處,到時候元氣大傷三日之後沒了糧草供應,一擊即潰。」
「將軍想的太簡單了。」
司馬雲懷抱雙臂再度搖搖頭。
「趙劍魂又不是傻子,他能將百人騎全部放回來便足以證明其有恃無恐,說不定咱們現在所準備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況且離開虎狼關入塞北與西夏軍打遭遇戰,將軍可真覺得有必勝的把握?西夏軍駐地距離虎狼關不過三十里地,我們真出了虎狼關他豈會不知道?」
「那你說現在應當如何是好?向軒轅宏圖借兵一事也並非短時間可以完成,難不成就這樣將虎狼關拱手相讓?」
進不得,退不得,即便是昭陽公主都來了不小的脾氣。若非她那位父皇當年剛從祖輩手中接過江山便大肆裁軍,今天又怎麼會遇上這樣的事情?但換句話說,若非縮減軍政開支,恐怕西楚也不會短短二十載之內便隱隱有趕超北魏的趨勢。
「虎狼關肯定是不能讓,若此關一讓,西關內百姓便失去了唯一一道天塹,倘若西夏軍進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只會激起民怨,但是這一仗具體應該怎麼打,我一時之間也拿不出好的辦法,公主與將軍還請給我一夜時間。」
一夜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司馬雲卻全然沒有將心思放在戰爭上的模樣,而是饒有興致與重傷的張明月二人坐於已經白雪皚皚的黃土堆前,書生立了大功此時已被軍中將士哄抬上天拉到不知道哪裏去痛飲,至於遊俠兒古月想必除了去調戲一同從汴京城而來不知道已經調戲多少次的歌舞團歌姬之外也沒了別的去處。
「我回來都這半天了,為何獨獨不見老爺子?」即便上了藥,傷勢在這寒冬依然不會好的太快,雖說舒服了一點,但身上還死死纏着繃帶,張明月至今仍不敢相信趙劍魂居然就這樣放了自己回來,並且連刀都一柄送了回來。
張明月習慣性的掏出煙斗,又習慣性的被嗆上兩口。
「活着的感覺真好,活着還能被煙葉嗆,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老爺子去辦一點事情,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回來了,但我總有種感覺,老爺子似乎要走了。」
司馬雲望着塞北漆黑一片的夜怔怔出神。
「走?他要去哪裏?」
「不知道,如今老爺子已入陸地神仙境,這江湖,這天下再也沒人能困住他,當初老爺子說有李文諄在一天,便不能讓西域一人入中原,如今戰事將起,西域想必也已經在屯兵,我們離開北魏已經半年多,半年,足夠發生很多事情。」
「你也想走?」
張明月別過頭問道。
「我應該暫時還不會走,更何況我說老爺子快走了,也沒說老爺子最近就要走對不對?我有個建議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什麼建議?」
「我建議你回汴京城,你應該知道,這並非屬於你的戰爭,你若在這虎狼關繼續呆下去,下場絕對好不到哪兒去,此番大難不死,已是走了天大的好運,可你能保證你能好運到幾時?即便是有佛門聖人庇佑,舍利氣運也終將有用盡的一天。」
張明月聞言堅定的搖搖頭。
「可能從前這不是我的戰爭,但自從我來到這虎狼關開始就成了我的戰爭,我不能丟下這薛字軍的弟兄一個人逃避,他們會看不起我,老許會看不起我,我自己,也會看不起我自己,你也別再勉強我,生死各安天命。」
「你倒是一如既往固執,難不成你真以為此戰楚軍會勝?」
「你不是說給你一夜時間思考破敵良策?」
「良策?」
司馬雲搖頭嘆息。
「我的良策便是獻關退守,保持實力,與西夏達成協議,退百里地守關中,你說趙劍魂大軍糧草乃是西夏自給自足,那便說明情況還沒我們想像的那麼糟糕,西域西夏應該暫時還沒結盟,但若西夏西楚兩國一交戰,戰事定然並非短時間之內便能決定勝負,我可以保證以我跟寧先生的才華能讓西楚最起碼堅持半年以上,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半年趙劍魂攻不下西楚會是個什麼下場?欺君之罪,趙劍魂在還好,此人雖然狡詐,但絕對信守承諾,否則便不會讓西夏皇帝委以重任,他也不會放你們回來,可趙劍魂身死,西夏軍一無良將,二無糧草,這種情況下你覺得西夏那位皇帝會怎麼做?」
司馬雲饒有興致問道,即便鎮定如張明月,此時也莫名感覺森森寒意。
「他會真正求助於西域,到時候兩家結盟。」
「看來你的確成長了很多,趙劍魂正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才放你們回來,也才會專門告訴你這糧草乃是西夏自給自足,兩家雖然嘴上不曾明說,十萬大軍半年糧草準備叩關一戰,目的便是讓楚軍膽寒,他若不焚糧草,薛平川還以為可藉助天險與其周旋,眼下卻是別無他法,只可惜昭陽公主雖號稱文武雙絕,始終是太年輕了一點,不明趙劍魂真正用意,兩家若能和解,楚軍退守關中,不過失去百里地而已,但這百里地卻為咱們中原爭取了不少時間,而現在,恰恰咱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張明月聽了啼笑皆非,他道。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還是二十八?」
司馬雲掰了掰手指頭。
「我也記不太清楚,離家太久,日子過得很慢,連自己到底多大都不清楚了。」
「那你不過大昭陽公主幾歲而已,你如何就能說人公主太年輕不諳世事?」
司馬雲站起身,雙手負後,青衫隨風飄揚,即便是塞北天寒地凍也不曾見其多加兩件衣裳,張明月如何不知即便是連如同自家營長那麼狠的傢伙這冬天都還得穿上甲冑,足可見塞北冬天有多難熬,可司馬雲卻仿佛感覺不到任何寒冷一般,莫非眼前的傢伙真是鐵打的不成?
「你知道嗎?在我的家鄉那邊有一個傳統,那便是小孩從五歲開始便要博覽群書,行走天下路,在我家鄉那個地方,幾乎人人都是人中俊傑,我這樣已經算很差勁的,只不過走了一趟天下路,家鄉就一夜之間蕩然無存。」
「你家鄉在哪裏?我倒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司馬雲輕聲一笑。
「不過現在可能已經雜草叢生了,那個地方不允許外人靠近,而且,算來算去,我的家鄉好像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活着了,不對。」
他忽然又搖搖頭。
「應該還有好幾個才對。」
張明月懶得去聽眼前這傢伙的胡言亂語,他淡淡道。
「你也應該知道虎狼關守軍為了守護這片土地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如今你就這樣打算將一百里地讓出去,你就不怕將軍不同意?公主不同意?皇帝陛下不同意?更何況你如今不過二品官銜,你說的話真有用?」
「我說的話當然沒用,不過有個人說的話卻比你說的這些人有用多了。」
「你說寧先生?」
寧先生說的自然是國士寧致遠。
「沒錯,寧致遠並非泛泛之輩,也能看出這其中長治久安,唯有此法才能解燃眉之急,更是為以後做打算。」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讓公主向軒轅宏圖借五萬兵馬既然已經決定退守關中,這五萬鐵騎要來有何用?」
「你可能把順序搞錯了,是借兵在先,糧草被焚在後,誰都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不過現在看來,即便是退守關中依然有向軒轅宏圖借兵的必要,先不說西夏軍驍勇善戰,倘若事發突然有一天趙劍魂突然被召回,有了五萬鐵騎,便不懼西夏,甚至還有可能將失地收回來,即便趙劍魂不會被召回,關中無憂,這五萬鐵騎也不要白不要。」
「你想把這五萬鐵騎吃了?你可知這五萬鐵騎都是軒轅宏圖麾下心腹,對軒轅宏圖忠心耿耿,絕對沒那麼容易被收買,說不定到時候還是這五萬鐵騎吃了楚軍也說不一定。」
「你多慮了,這世上從沒有什麼絕對的忠心耿耿,是人就有缺點,有缺點就會被利用,咱們不妨來猜猜軒轅宏圖會派誰前來坐鎮五萬鐵騎。」
司馬雲饒有興致道。
「派誰?我怎麼知道,說到底咱們從最初到現在不過只見過軒轅宏圖與他的謀士春秋第六甲施修齊而已,施修齊……」
張明月陡然睜大眼睛。
軒轅宏圖寸步不離那位駝背老儒便足可見其對其器重,這五萬鐵騎又是入主西楚重中之重,除了施修齊,難以再派遣其他人前來。
「沒錯,施修齊,這個又臭又硬的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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