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磐石老人交手六百零八劍,劍無求已氣機紊亂,老人越發冷笑。
「我的孽徒兒,把你當年以劍冢名義行走江湖的氣派拿出來,你不是自詡江湖第二代新人無一人能比你強?難道你忘了一年多以前名劍山莊孟老三入陸地神仙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南海出了被譽為第三代劍神李驀然的事情?你有何能耐自詡自己天下無敵?你不覺得丟人嗎?我都替你臊得慌,來啊,把你壓箱底的本事亮出來,讓我看看你這為劍入魔的孽徒究竟有幾分本事。」
老人越是嘲諷,劍無求越是心性紊亂,即便已經壓制心中怒火,但此刻依舊感覺內心宛若有一頭洪荒凶獸竄出來一般。
終於到了那麼一個臨界點的時候,被老人單腳踩踏在地的妖異瞳孔男子渾身氣機炸開,蛇眸漸漸血紅,一劍逼退磐石老人,身影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到達老人跟前,即便隔着三十丈以外的老黃都面色微變。
「劍魔竟已達到形隨意至境界,無怪謝無敵要如此激怒於他,此地不可久留,迅速後撤。」
夾緊快馬,拎上還在發愣的年輕漁夫,老黃迅速朝原野外衝去,即便那裏還有四五百閃爍着銀光的鐵甲,不過這並不影響這位一輩子只學了一劍的老頭兒後撤,他雖只有一劍,一劍卻是七劍,這等以一人御七劍本事乃是他那位不世出的師父壓箱底的本事,下山之時傳授與他,也正是靠這份本事才與那人搭上了線,七劍自下山以來第三次同時出鞘,四五百鐵甲瞬間人仰馬翻,再回首時已撤離百丈之遠。再看百丈之外劍魔竟是完全一人壓着磐石老人打,每一劍過後大地都會出現一道深深溝壑,不論是泥土還是頑石皆不能倖免於難。
「為何如此慌張?」
漁夫不解問道,只因老黃表現的並非是怕這幾百鐵甲,而是像怕已經成了瘋子一般的劍無求。
「因為他入魔了,以劍入魔,心性大變,實力大增,不過這並非是好兆頭,魔由心生,俗稱心魔,心魔每強大一分便傷及自己根本一分,這謝無敵不愧為老奸巨猾,他想等劍無求耗盡氣機不戰而敗。當真是不要臉到了極致。」
「你的意思是他依然會敗?」
「說不好,二十年光陰在劍冢度過,劍無求也並非浪得虛名之輩。」
言語間百丈之外荒草地早已完全被翻了一個底朝天一般露出深褐色土地,劍無求愈發攻勢兇猛,磐石老人愈發笑的快意,直至又一百零八劍之後,劍無求氣勢終於漸漸弱了下來。
「我的乖徒兒,你的入魔已到了臨界點,入魔時候心性大亂完全身不由己,不用我殺你你便自己落入了下風,還需要我出手?」
一劍逼退劍無求,磐石老人氣機匯聚一劍,一劍就要取走劍無求性命,只不過當一劍刺透劍無求胸口時發現並無鮮血流出,磐石老人瞬間變臉,但為時已晚,已有另外一劍從他自己胸膛穿過,劍氣衝進五臟六腑,再看自己劍尖,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老走狗。」
劍無求依附磐石老人耳畔低語。
「你以為我入魔時候失去心智,這話雖然不錯,不過你以為我心甘情願被困在劍冢之下二十年是為了什麼?不着急,等你死了用不了多久你謝家滿門就會陪你一起上路。」
「為什麼?」
雖痛苦的說不出來半個字,磐石老人依舊不甘心。
「為什麼?去問閻王爺。」
磐石老人倒地,五臟六腑被入體劍氣攪碎,縱使有神仙相救也無濟於事,與之相對應的劍無求也悶哼一聲倒地,嘴角大口大口溢出鮮血。
「死了沒有?」
背負着劍匣的老黃悄然而至,雙眼已恢復正常顏色的劍無求有氣無力冷哼一聲。
「你這老小子死了我都不會死。」
「那就是還有救。」
漁夫將劍無求扶起來,但劍無求除去自己的一把劍之外又拿起了磐石老人之劍,他悠悠道。
「此劍也是天下難得的寶貝,就送給你,跟着老子行走江湖沒點拿得出手的劍又怎麼行?」
他們重新上了路,只不過此時劍無求已再無力氣騎馬,也不能騎馬,只因騎馬定然走大路,走大路便躲避不了追兵堵截。
漁夫想問這有氣無力宛如丟了半條命的劍魔究竟跟他師父有何冤讎,為何鬧至如此不死不休境地,但他終是沒有問出口,因為此時躺在破廟地上的劍無求已經昏死過去。
「他受了很重的傷,怕是不太樂觀,每入魔一次心智便重創一次,劍冢之下靜心二十年雖磨平不少魔性,但始終不能完全去除心魔,此魔半害半利,但終歸很容易傷了根基。」
老黃在察看劍魔一番傷勢之後給出如此評價。
「那他是否還有望踏入陸地神仙?」
「不好說。」
「總之我們不會將他丟在這裏就是了。」
「是的,不會將他丟下,因為他是他欽點的人,不過我們現在可能無法趕路,只能暫時找地方住下等他清醒過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在這段時間之內,你負責照顧他,我去太湖走一趟,屠龍之期將近,不可誤了大事。」
「你走了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也許很快就回來,也許回不來,總之你好生照料他就是。」
老黃走了,獨自上路,事實上連他自己都想不透為何這一路上總沒有順風順水的事情,不過也唯有不順才能稱之為江湖。
三個月後,劍魔總算安然無憂醒來,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在床頭忙忙碌碌的漁夫。
這時節已經踏入秋天。
「我睡了多久?」劍無求醒來第一句話便是這麼一句。
「三個月啦,你看現在都是秋天了,樹葉都黃了。」
三個月來漁夫帶着昏迷不醒的劍無求跑遍了大大小小村莊,躲避了不知道多少次追兵,總算找了一個可以暫時安居的地方。
「秋天啦,這麼快,那這些日子也算是辛苦你了,老黃回來沒有。」
「沒有,他說他先去太湖,去找另外一個人,到現在都還沒有音訊,咱們商隊從西楚出發到現在七零八落就剩下咱們兩個了,也不知阿牛那傢伙到南海沒有。」
漁夫長嘆一口氣,若非人家收留,恐怕咱們兩連命都保不住,既然你醒過來那就好辦了,咱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怎麼做,當然是去太湖找老黃,他誘惑老子的斬龍事情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好不容易老子才有心情從劍冢出來。」
劍無求掙扎着從床上爬起來舒展舒展筋骨,只不過還不等他去碰自己的劍便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音,是一個女子,一個姑娘,差不多十七八歲,看起來風塵僕僕,她背着一個包袱,一手的裂痕說明這個姑娘曾經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她的頭髮很凌亂,一張臉蛋上面已是黝黑無比,眼角似曾有淚痕。
「姑娘,你有事?」
漁夫本是窮苦人家出身,自是感同身受,雖是秋天,不過這遼西之地已開始有了不少寒意,這名女子在看到妖異瞳孔的劍無求之後明顯有些害怕,事實上任何一個人見到了都會害怕,漁夫沖劍無求使了一個眼色,後者這才施施然回過頭去。
「我,我能進來說嗎?」
這名姑娘看起來已經餓了很久,她一個女子將漁夫一個正值少壯的男子分量飯菜全部吃光之後才算恢復一絲神采。
「我聽村長說你們不是本地人,是從外地來的,聽說你們要出遠門,你們,能不能帶上我一起。」
這女子吃飽喝足之後說了這麼一句話,這讓趙騫有些詫異,他的確是對村長說過他們說不定有一天就會離開這個村莊,但是他並不能聯想到離開村莊跟眼前這個與他一同是楚人口音的姑娘有什麼關係。
趙騫笑了笑,他不想讓這流落江湖的姑娘受到驚嚇,他以這半年來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輕聲道。
「姑娘是迷了路還是?」
「不曾迷路,我從西楚而來,獨自一人穿越黑沙漠,從北魏邊境找到遼西,我來找一個人,找我家公子,我不相信他已經死了,我找遍了姜水都沒能找到他的屍體,他肯定沒死,所以我沿着姜水打聽,然後一路之下走來,我在黑沙漠遇見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人,他告訴我他可能見過我家公子,我就知道我肯定沒錯。然後我就順着他告訴我的路線一直走,走到這裏,可是我沒盤纏了,再也走不動了,因為走到這遼西地帶我已經完全找不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所以我聽說你們要出遠門的時候,希望你們把我帶上,也許能碰到我們家公子也說不定。」
這位孤身一人跋山涉水甚至一人穿過茫茫黑沙漠的女子說到這裏時候終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個中辛酸她雖不曾明說但趙騫大抵也能想出來,幾百人的商隊穿過黑沙漠尚且討不到半點好處,何況一文弱女子?
「姑娘,這個,我們恐怕幫不到你。」
雖不忍拒絕,但趙騫還是直截了當說了出來。
「我們的確是要出遠門不假。不過我們要去的地方太遠,沿途危險重重,我們二人能否活下來都是個未知數,如何能帶上你一個女子?再說啦,男子跟女子畢竟不同,很多地方都不方便,即便我不說姑娘你都應該懂這個道理。」
「不,我不怕,只要你們肯帶上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做牛做馬都行,只要能找到我家公子,他已經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女子眼眶含淚,我見猶憐,但趙騫始終不願欺騙這樣一位姑娘。
「我們要去的地方你家公子應該不會去,那裏很危險,除了幾十萬鐵甲,其他一無所有,又怎會有一公子哥兒入軍營?如果姑娘非要堅持,倒不如我這裏還有一些銀兩送給姑娘,姑娘可尋覓畫師畫出你家公子模樣再到處粘貼,說不定能有一點線索。」
「謝謝公子好意,不過不用了,既然公子不肯帶我,那我就只好自己再慢慢尋找,哪怕走遍天下,我也堅信我家公子還活着。」
風塵僕僕才吃了一頓飽飯的姑娘起身朝趙騫與劍無求施了一禮,這時候趙騫才看到這姑娘腳上的一雙布鞋已經磨的不像樣子,甚至走一步都有血跡,她掏出懷裏像是乞討而來的幾個銅板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正在趙騫考慮要不要幫這姑娘一把時便聽見姑娘輕聲呢喃。
「公子的辦法我試過了,我就是順着這條線找到的這裏,我家公子左臂負了傷,他額頭有一顆硃砂痣,他失憶了,他忘記了所有的事情,我怕他一個人在外面照顧不好自己,找到了他,哪怕替他洗洗衣裳做做飯也是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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