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在不緊不慢地吹着,充滿淒涼,無助的感嘆,茫茫天地間,細細的咀嚼,喏喏的呢喃,帶着末世情節,吟唱一首熟悉卻遙遠,古老但流行的曲調。冬儲春發夏長的漫漫旅程已經疲憊了,滿坡枯草,盡林落葉,飄舞着哀傷,抖瑟在裸露的曠野,零落在浮華世間。
秋風的旋律,秋雨的思念,秋葉的飄零,共同構成秋的音,秋的息,秋的影,走遍大地,走遍季節,走遍輪迴,留出一個空白,一片衰黃,一種滄桑。
晨曦中,十條人影,離了馬,離了銀杏樹,賊樣子,匆匆隱現枯林荒灌叢中,穿過山樑,滑下一面大坡,坡上長滿沒腰的黃草棵,還有腥紅淺紅的大片小片落葉,轉一道急彎,寒風乍猛,終不見了蹤影,貌像被刮掉進了深谷。
深谷千仞!
不是掉下去,是爬下去,十個人都像壁虎一樣緊貼懸崖壁上,抓住枯藤,小心翼翼往下攀爬。秋天裏的枯藤,乾燥,粗糲,韌性差,裸露在岩石表面如同岩石的筋絡,又宛若一幅遠古岩畫。
麥高跟個土匪一樣,靈活的猴子一樣,盤古和陳志豪就不同了,一個一個膽戰心驚,手心腳心虛汗並出,遠遠吊在尾巴,在抖瑟的寒風裏一點一點往下蹭磨。
麥高停住等兩人,用胳膊挽住一顆懸藤,半吊半靠的喘息。
艹!盤古也學會粗口了,動輒艹靠日隔壁,跟麥高別的沒學會,口頭禪先學會一整套,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美好的一顆純淨心靈,多質樸的一個文藝青年,多高尚的一枚道德標杆,唉,交友不慎,可惜了(liao)啊!盤古艹了一口,接着說,你們npc都是專業攀岩的麼,也不估量估量深淺和危險度,直接就順藤摸下,不怕失手掉進千仞深淵,摔個粉身碎骨?
話說間,兩人爬近麥高,麥高在下端護持着,三人朝谷底繼續爬下。
「不歇憩一會?」麥高見兩人氣喘吁吁的。
「歇個屁憩,在這峭壁上停住也是個累,咱家若是個壁虎就好了,是個猴子也行,再不濟,是個土匪也成啊。」陳志豪還能吐個怨,盤古有點筋疲力盡了,止喘氣,不吭聲。
麥高見二人真心頂不住了,說你們跟我念清心訣吧,你倆不用出聲,心裏默念就成。於是麥高念叨起嵩山版的清心訣,並且提示說,注意手腳的協調和韻律,不要往下看,越往下看越看不到底越沒信心。
麥高用心念經,不敢當那個傳說中的歪嘴和尚,誤人誤己,口念心念,正音正圓。
心若冰清
天塌不驚
萬變猶定
神怡氣靜
有無相生
難易相成
……
念叨中,忽覺通穴連脈,精血激暢,功回力滿,才想起好長時間沒有念功了,這個清心訣不僅是嵩山版的還是啟東唯一版的,說是「輕骨」的回饋,其功效曰:化育提醒,轉體移靈,附贈一個條件,不准傳人!
貼緊懸崖,寒風一陣掃蕩,在峭壁上打了個迴旋,枯藤連住枯藤「咣咣蕩蕩」搖擺不定,麥高猛地一個哆嗦,醍醐灌頂,該不是♀星大陸的功力自己能帶入現實世界裏,全賴清心訣的比例轉移!絕頂功夫,自己渾然不知,一直以為只是通常的降壓解煩躁,清心寡欲,節制御女。
繼續念,認真念,加緊念。
果不其然,轟轟喤喤的清心訣迴響峰間,盪在山谷,盤古和陳志豪的極度疲憊得到大大緩解。兩人驚疑,「你念的神馬經?精力值+5,持續一個時辰!」
麥高神秘兮兮,答說:「一種道家秘訣,解一時之迷局,開一門之竅隙。」
陳志豪瞧麥高裝b樣子,不滿嚷嚷:「麥村你神秘叨叨的像個神棍,能算個村長任務教我麼?需要什麼條件你說!」
想的倒美,你也不打聽打聽,世上有這麼便宜的村長任務麼?麥高反嚷嚷:「算怎地一個村長任務,你倆真會忽悠,把整個村長都忽悠跟你們跑去完成你們的任務,還不知足哇,還想敲骨吸髓往死里壓榨。」
說到理虧,陳志豪埋頭爬藤,「哧哧」憋住笑。
緩過點勁,盤古也活過來了,吐怨道:「麥高你把我們往魔鬼里訓練麼?我跟你已經好多次生死之線了,現實世界的極限運動比這裏簡直弱爆了,就算人的精神受得了肉體也受不了,有時肉體受得了精神卻受不了,你知道麼?」
「難道不好?」
「好是好,就是太嗆實,太折磨人!」正話反說,明明吐槽,暗中滿滿回槽。盤古出身高貴,自小要風開電扇,要雨噴淋浴,要饅頭不給窩頭,要珠寶不給玻璃彈,從小教育鯤鵬九千里,俯瞰萬輿圖,打小都說要刻苦,多吃苦,不怕苦,不畏艱苦,不辭勞苦,說是說,真到了真格上,誰又真捨得?
盤古究其一輩子吃苦總和也不比麥高幹一季農活多。誰料乍進來網遊世界,本說只呆個把時辰的,結果泥牛入海,一入便不可自拔,吃苦受累不說,還經常面臨生死考驗,但凡遇上個敵人皆強敵,強大到需要仰視的地步,全都靠勇氣靠智謀遊走周旋,狹縫裏求生存,危險中爭勝機,整天的正經時間都混跡於♀星大陸,業餘時間去處理正經大事。
周圍人知道的不敢泄漏,不知道的不明所以,知道的也不知道盤古跟了一個現實世界小混混跑,還跑得不亦樂乎,真正知根知底的僅僅一個人,陳志豪,見怪不怪,早都不驚詫了,說實在話,他也挺佩服麥高的,也不完全認可麥高是玩家。
三個人說着爬着,終於下到谷底。
谷底,一泓溪水流潺,碧綠如洗,前不見路,後倒有路,剛剛爬下來的路,筆直的峭崖直插藍天上!
只能跳了,閉眼跳吧,「撲通」,「撲通」,又一聲「撲通」,滿身大汗掉進冰窟窿,不是爽,是酷,不是cool的酷,是冷酷,殘酷的酷,千萬冰針扎進熱開的汗毛孔,貌像正在ml的人冷縮成冰棍!
形容好也好,形容差也好,反正麥高無所謂,冰潭冰泳歷練多了去了,根本不在乎這點秋水裏的溫差。回頭看,盤古和陳志豪兩個人的小臉從跳水前的通紅到現在的煞白,還哆嗦不已,貌像抽筋狀,便一手拽一個,往上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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