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連忙稱是,當即便票擬完宋愷的奏疏,遞交給司禮監秉筆太監谷大用批紅。
朱厚照也親自看着那封奏疏被批紅髮出,一時不由得嘴角露出些許笑意。
因為在朱厚照的印象里,在所謂的大治之世,基本上這種請求免稅減稅乃至革除採辦太監與稅課局的奏疏,都是會准予的。
比如在弘治十八年,在劉健與王岳分掌內閣與司禮監時,便從了地方所請,以蘇州府洪澇災害傷民太重為由免了蘇州府榷稅。
如今,這還是朱厚照做皇帝以來,第一次拒絕地方上請求取締稅課局的奏疏,而且,他還要增設稅課局。
朱厚照不知道這種被稱為昏君行為的增加稅收行為,這些江南士紳們會如何接受。
但朱厚照自己清楚,稅課局的增加對自己這個皇帝是肯定有利的。
因為這些稅課局徵收的是商稅與榷稅,而這些稅賦是皇家稅務局的主要收入,將來也是自己養近衛軍以及發展工業和航海業的財政支撐。
儘管朱厚照現在有上千萬的金銀,但他不想將這筆金銀花太多,他還要留着作為準備金,為將來的金融改革做準備,因而他要供養更多的近衛軍,只能依靠這些商稅與榷稅,不但不能減少還要增加才行。
至於增加商稅與榷稅會不會影響大明商品經濟發展,朱厚照也有考慮的。
先不說大明現在的商稅本身就很低,就說大明那些商人基本上賺錢後也只是買地治園買奴婢,甚至寧願鑄成大銀錠埋在地下,也不願意擴大生產規模的行為,根本無助於社會發展,甚至是阻礙!
這樣的話,如果朱厚照不多征商稅,這些商人們只會把大部分的商業利潤變成農業經濟,或者拿來享樂與揮霍,還不如讓朱厚照擁有這些利潤,至少還能擴大生產規模,增加就業,解決大量無地農民的生存壓力,避免因為土地兼併導致王朝覆滅。
說到擴大生產規模,朱厚照現在也沒有忽視大明的工業與商業發展。
不過,此時的大明從朝廷到民間對工商業發展都沒有太大的動力,饒是江南那些士紳和北方的晉商以及徽州的徽商們,他們所追求的財富積累也只是為了成為更大的官僚地主。
因而,大明的工商業發展,還是只能由皇帝朱厚照自己來搞。
也正因為此,朱厚照一開始就建立皇家銀行,以達到將來管控大明金融的目的,並以皇家稅務局收取天下商稅為自己積累資本,同時以皇家工業公司為中心將資本轉為發展工業的動力,而京師大學則作為發展工業的理論知識發掘地和人才儲備地以及智庫團。
皇家銀行將皇家稅務局的錢拿來放貸,讓更多的商戶得到擴大經營的機會,而避免商業活動只能集中在官僚與權貴階層中,也促進更多的百姓得到富裕的機會、
皇家稅務局則將依舊能更容易獲得高額商業利潤的權貴官僚手裏的一部分收入,通過皇家銀行放貸到缺乏資金的庶民階層中,或者直接用來投資公共事業,以達到劫富濟貧和緩和階級矛盾的目的。
皇家工業公司則通過皇家銀行得到資金,將帝國的財富轉化成實實在在的工業產品以此福澤子孫與強大王朝。
京師大學也是一樣,一個創造工業產品,一個創造人才。
不知不覺,朱厚照已經開始創建起自己的一個資本帝國。
因為他是皇帝,這個資本更多像是皇家資本,但事實上和國有資本差不多,畢竟現在他朱厚照是大明的皇帝,統治着大明的一切。
但這個資本帝國現在還只是一個初步階段。
皇家銀行大額的貸款渠道基本上還只是給戶部借貸,即大明朝廷,意義則是讓大明在稅賦收取與公共事業支出方面更加靈活與方便,不需要等待南方的錢糧到了,才能去賑災去修邊牆。
皇家稅務局的商稅收入相較以往事實上依舊是有減無增,大明各地的官紳們都在想辦法讓朝廷減少商稅,想加征商稅自然是想都不要想。
皇家工業公司還沒有建立完整的工業體系,甚至現在都還算不上是一個工業集團公司,只不過是幾個生產作坊組成的車間而已。
而且,朱厚照也不是一個合格的企業家,搞生產是想到什麼搞什麼,完全沒有章法與依循市場導向,若不是有玻璃與肥皂這兩個穿越者福利性質的暢銷貨支撐着,皇家工業公司只怕都無法實現大量盈利。
京師大學更不用說,目前也不過只有二十來個學生,全校師生加起來不到三十人,這還是朱厚照皇權干預後的結果。
整個皇家西苑在有了京師大學後依舊如以往那麼安靜,還沒有後世大學城那樣的多姿多彩。
但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朱厚照依舊在竭力打造他的資本帝國。
至少他依舊在不停地給這個世界帶來新的驚喜。
譬如現在,朱厚照便用硫酸鈣與碳酸鈣等物質按照一定比例製造出了粉筆,同時又讓人用松木黑漆塗抹出了第一塊黑板。
雖說,這似乎不會給大明的社會生活帶來多大影響,但至少可以讓朱厚照不要再拿着炭筆去給京師大學的學生講課,也讓京師大學的知識交流與學習更為方便。
此時真正算是新大工程的是朱厚照命工程兵給京師大學搭建的農業研究基地。
其中,最為顯眼的便是佔地寬廣的玻璃大棚以及在京師大學新開墾出的十畝良田,這些都是京師大學司業嚴嵩負責的基地,他現在正拿着錦衣衛從南邊帶來的玉米,在朱厚照的指導下,開始培育玉米苗。
因為有玻璃棚,便有了溫室,也就不必非要等到來年春天才可進行農業研究,在正德元年的嚴冬依舊可以。
在朱厚照看着嚴嵩在培育第一批玉米苗時,關於駁回南直隸巡按御史宋愷請革鎮江府以及蘇州府崇明縣稅課局的奏疏也回到了宋愷手裏,宋愷看後不由得勃然大怒,把奏疏往案上一摔:「不革除稅課局,卻還要增加稅課局,此舉與昏君何異,不惜民財!」
宋愷暗自罵了一句後,便頗為鬱悶地灌了一整杯茶,心裏想着該如何跟江南的士紳們交待,畢竟自己把人家的錢已收了,人家送來的女人也已睡了,如今朝廷卻突然拒絕了自己的提議,豈不難堪?
「去傳袁老爺來!」
最終,宋愷決定還是如實告知給這些江南士紳,畢竟不是自己拒絕的。
南直隸富紳袁種安來到了宋愷這裏:「巡按大人,敢問有何事找學生?」
「朝廷的批覆下來了」,宋愷將奏疏給了袁種安,袁種安看後,倒是笑了起來:「看來,如今的朝廷還真是北人當政,不給我們南人活路,不過,也不是沒有法子,到時候還請大人再上一道疏!」
袁種安說着便在宋愷耳邊嘀咕起來。
宋愷聽後不由得大驚:「此舉甚為危險,一旦被察覺,身家性命不保啊!」
「大人怕什麼,這又不是您做的,甚至也不是在下做的,是水匪海盜做的,朝廷如何去查」,袁種安笑道。
「此事,本官若替你們瞞下去,能有什麼好處?」
宋愷問道。
「以後出海的利潤,分大人半成,每年五萬兩銀子奉上!」袁種安笑道。
宋愷說後不答,只道:「本官三日後去南京,你們到那時便行事吧。」
「明白!」袁種安回道。
……
這一天晚上,恰巧剛下着大雨,雖說還不過是晌午,但天已陰沉得如黑夜,稅課局的幾名內宦正倚着牆打盹,而當值的稅監也剛準備回屋睡覺,卻發現前面江岸方向衝來一群頭纏白布,赤着腳,拿着大刀的水匪!
這稅監當即大喊了起來:「有水匪!有水匪!」
稅課監的兵丁一天也嚇得魂飛魄散,但也本能地拿起長矛衝進雨幕中準備保衛稅課局,但這些水匪人多勢眾,沒多久,稅課局的兵丁便被殺的七零八落,稅課局的幾名內宦也被直接剁成肉泥!
而稅監也被當場梟首!
整個鎮江府稅課局的人無一活口!
而此時,水匪頭子才走了過來,揭下面紗,迎出袁種安來:「袁老爺!都殺了!」
袁種安點了點頭,便走進稅課局裏,命人打開稅課局的庫銀後,吩咐道:「你們拿走五千兩!給文老爺府上送去一萬兩!另外,給巡按大人送去一萬兩!接下來的,分發下去,這些都是大家這些年繳的稅銀,也算是退還一部分。」
而此時。
在蘇州府崇明縣的稅課局,上百名海盜也將明晃晃的鋼刀刺進了稅監的胸膛,當場數百門稅課局的人員被屠!
……
南直隸巡按御史宋愷很快又上了一道奏疏:
「因水匪與海盜洗劫鎮江與蘇州府崇明縣稅課局,使民眾也因此死傷無數,為避免地方生亂,且安民以利,請革鎮江與蘇州府崇明縣稅課局!」
宋愷相信,朝廷應該會因此意識到江南士紳們的強大,你朝廷同意還好,不同意只能增添傷亡!而且,你還不能找到任何理由治罪,因為都是水匪與海盜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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