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水苗還在神色慌張,心跳不已,連衣襟都已被撕碎了一小塊。
她脖子上掛着的的吊墜也在拉扯中露在了衣領外面,那是一顆鳥蛋般大小的珠子,略帶紅青色,在陽光的照耀下瑩徹如水,一點凝翠照的光芒四射。
杜沉非見了這個吊墜,吃了一驚,心道:「這不是我幾年前掉在撈刀河裏的嗎?又怎麼會到了她這裏?」心下十分好奇,只是又不好現在就問個究竟,只是問道:「水苗,你家的店鋪里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趙水苗瞧了瞧杜沉非,道:「只因為我叔叔,上次帶了那個叫做柳葉平的人來店裏鬧事,柳葉平又把這個張振飛帶到我家來,拉拉扯扯,十分無禮。」她一說到這裏,臉上忽然就露出了着急的神色,說道:「啊!那些人還在我家裏呢。沉非,請你們快些去救救我爹和我娘吧。」
杜沉非牽起趙水苗的手,身後緊跟着牛犢先,三人一齊往街上畫像館趕來。
來到畫像館時,只見招牌打碎,門庭放倒,桌子椅子也被打翻在地。
趙朴誠被打得口鼻流血,正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趙朴誠老婆卻在收拾着那點家當,一面搖頭晃腦,一面哀聲嘆氣。
趙水苗哭着去扶起趙朴誠來,道:「爹爹,你沒事吧?」
那趙朴誠也不回她,卻看着杜沉非道:「小杜,自從牽扯上這一幫子流氓,我看這個店就休想開得成了。剛才我見那張振飛被打得遍體鱗傷,從這裏經過,想必是被你們兩個打的。這個人家裏有錢有勢,是城裏有名的富豪張明玉的小子,又喚作黃金蟒,剛才還叫嚷着說叫我家吃不了兜着走……」
牛犢先卻打斷趙朴誠的話,大聲道:「你這個老匹夫,膽子小得跟耗子似的,現放着我們兄弟二人在這裏,等他下次來時,將他一斧頭剁做七八截,你擔心什麼鬼東西?」
趙朴誠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太平世界,你就別說這樣的大話。你雖然牛高馬大,手段高強,但是也莫提殺人放火的事。要知道,殺了別人,也害了自己,可是要償命的。」
杜沉非見趙朴誠不樂見牛犢先,便對牛犢先道:「兄弟,你在寺廟門口等我,不要遠走,我很快就過來找你。」
牛犢先應了一聲去了。
杜沉非問趙朴誠道:「那大叔以後打算怎麼辦?」
趙朴誠道:「老漢祖居此地,祖上都以打魚為生,現今只有再回湘江水上,去幹這祖傳的老本行。這伙流氓,雖然手段通天,但也不至於無孔不入,上得天去,下得水來。只有這樣才能躲過他們。我人也老了,老眼昏花,哎!畫像這行,吃得也是青春飯。老漢畫了幾十年像,一天到晚耗費眼力,冷淚橫流的,實在辛苦。你如果以後還能想起老漢一家,便可以到湘江邊來看看。」
杜沉非道:「大叔說的是,我一定會常常過來看您。」
趙朴誠又長嘆一聲,抹了抹那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便進內收拾去了。
杜沉非也很有些心酸,一來捨不得現在這份工作,可以賺錢,養家餬口。他想,如果讓石蘿依知道了,她一定又會很着急的。
但是他更捨不得的是趙水苗,從小就在山谷中長大的他,很長時間都只有石蘿依母親一般的親情陪伴,今天卻能在這裏找到親情以外的感情。
但是這種感情也許很快就會結束,就像自己的這份工作一樣。
想想以後各奔天涯,也許兩個人的人生,就會像那瀏水中隨波逐流的魚一樣,碰到一起來,然後也像這兩條魚一樣分開,各奔前程,再也不會相遇。
杜沉非摸了摸身上藏着的那個黃玉鐲子,趁趙朴誠兩口子進裏屋收拾的時機,遞到低着頭的趙水苗面前,緩緩說道:「水苗,這個手鐲,我送給你。」
趙水苗好像也一直都在等着,她接過鐲子,輕輕地撫摩,紅着臉道:「以後,你還會來看我嗎?」
杜沉非連忙道:「我會的,趙大叔說離這裏不遠,以後我常常都來看你。」
趙水苗「嗯」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塊四角繡着薔薇花的手帕,遞給杜沉非道:「你去的時候,就拿着帕子,站在岸邊搖晃,我一定能看到你的。」
杜沉非連忙道:「好!我一定會來的!」
趙水苗忽然又解下脖子上的那顆吊墜,也就是那一顆鳥蛋般大小的「滴翠珠」,遞給杜沉非道:「沉非哥哥,這個吊墜,我送給你。看到這個,希望你就會想起我來。」
杜沉非接過來,他立刻就看到了那顆珠子後下方,用小篆雕刻着的「上善」兩個小字。
這顆珠子果然就是杜沉非掉落在撈刀河中的那一顆「滴翠珠」。
杜沉非很吃驚,他完全想不清自己掉落在河中的這顆小珠子,怎麼會到了趙水苗的手中?難道這世間竟有兩顆完全一樣的珠子?便忍不住問道:「水苗,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趙水苗偷瞄了一眼杜沉非,輕聲道:「我在聽的,你說吧!」
杜沉非道:「這顆珠子,你是從哪裏撿來的?」
趙水苗沉默了一會兒,才不高興地說道:「我家是窮,買不起這樣的珠子。」
杜沉非也已發現自己失言了,便道:「水苗,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覺得這顆珠子很獨特,就問問你,是從哪裏來的?」
趙水苗道:「是從一條魚的肚子裏剖出來的。」
杜沉非吃了一驚,道:「從魚的肚子裏剖出來?」
趙水苗道:「嗯!對啊!我娘去菜市買了條魚,剖開它的肚子,就看到了這顆珠子。」
杜沉非想了想,說道:「原來是從魚的肚子裏來的,怪不得這麼美,水汪汪的,晶瑩剔透,就和你的眼睛一樣美麗。」
趙水苗聽了這話,才莞爾一笑。
杜沉非似乎很難相信,遲疑着又問道:「可是,你說的是真的嗎?」
趙水苗卻用指尖輕觸着紅唇,笑道:「哈哈!你肯定難以相信這是真的,對吧?」
杜沉非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過了很久,才說道:「我好象不怎麼相信,但是又不能不相信。」
趙水苗聽了,輕聲笑道:「那我就是騙你的。哈哈!」她一說到這裏,卻又忽然問道:「你會不會也騙我?以後都不來看我了?」
杜沉非道:「我保證不騙你,因為我很想看見你。」
趙水苗的臉上立刻就露出了開心的神色,道:「你為什麼會很想看見我呢?」
杜沉非正在盯着趙水苗那白玉一般的臉龐和她那豐滿的身材,他完全已經看得如痴如醉,過了很久,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因為……因為你很美……我……很喜歡你!」
趙水苗用手掩着嘴,她笑得很開心,但顯然還是很擔心,又問道:「你說我們會不會像這瀏水裏的兩條魚,雖然在這裏相遇過,但以後各奔前程,再也不會相見?」
杜沉非想了想,說道:「瀏水裏的這兩條魚,還能在湘江相遇。」
趙水苗笑道:「如果再湘江又分開了呢,那怎麼辦?」
杜沉非也笑道:「那還能在大海相遇。」
趙水苗立刻就笑了,她笑得真開心。
當天趙朴誠夫妻就收拾完東西,帶着趙水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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